第十四章 墳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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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原決心同姘婦雙雙情死後,便倉促地提出了離婚的申請。

    由自己來收養女兒和兩個外孫。

    修一就算同那個女人分手,可孩子總會在一個地方生存的吧。

    這兩樁事難道不都是沒有徹底解決而敷衍一時嗎? 對任何人的幸福,自己都無能為力。

     回想起自己同絹子的那番笨拙的對話,就感到懊喪不已。

     信吾本來打算從東京站迳直回家,可看過兜裡朋友的名片之後,他就驅車繞到築地的邸宅去了。

     本想向朋友傾訴衷腸,但同兩個藝妓一喝醉酒,話就不成體統了。

     信吾想起,有一回宴罷歸途,在車上他曾讓一個年輕的藝妓坐在自己的膝上。

    這女孩子一來,友人就時不時地說些無聊的話,諸如什麼不可輕視啦,很有眼力啦等等。

    信吾記不清她的容貌,卻還記得她的名字。

    對信吾來說,這已是很了不起的事。

    話又說回來,她是個可憐又文雅的藝妓。

     信吾和她進了小房間裡。

    信吾什麼也沒做。

     不知不覺間,女子安詳地将臉貼在信吾的胸前。

    信吾正想她是不是在賣弄風情?這時,她卻像是已人夢了。

     “睡着了嗎?”信吾望了望她,但她緊貼着自己,看不見她的臉。

     信吾莞爾一笑。

    信吾對這個把臉緊貼在自己胸前、安靜地入睡的女子,感到一種溫馨的慰藉。

    她比菊子小四五歲,大概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吧。

     也許這是娼婦的悲涼與凄怆。

    不過,一位年輕女子投在信吾懷裡入睡,信吾隐約感到一種溫暖,沉浸在幸福之中。

     信吾尋思:所謂幸福或許就是這樣一瞬間的、虛幻的東西吧。

     信吾也朦朦胧胧地想過,大概在性生活方面也有貧與富,或幸與不幸的差異吧。

    他悄悄地溜了出來,決定乘末班電車回家去。

     保子和菊子都未入睡,她們在飯廳裡相候。

    時已深夜一點多鐘了。

     信吾避免直視菊子的臉。

     “修一呢?” “先睡了。

    ” “是嗎?房子也睡了?” “嗯。

    ”菊子一邊收拾信吾的西服一邊說,“今天晚間天氣還好,現在又轉陰了吧。

    ” “是嗎?我沒注意。

    ” 菊子一站起身來,信吾的西服就掉落下來,她又重新舒展褲子的折痕。

     她去過美容院了吧?信吾發現她的頭發理短了。

     信吾聽着保子的鼾聲,好不容易才入睡,旋即就做起夢來。

     信吾變成一個年輕的陸軍軍官,身穿軍服,腰間佩帶日本刀,還攜帶着三隻手槍。

    刀好像是祖傳的讓修一出征時帶走的。

     信吾走在夜間的山路上。

    随身帶了一個樵夫。

     “夜間走路很危險,難得走一趟。

    您從右側走比較安全些。

    ”樵夫說。

     信吾靠到右側,感到不安,打開了手電筒。

    手電筒的玻璃鏡片四周鑲滿了鑽石,閃閃發光,光柱比一般手電明亮得多。

    手電一亮,就發現眼前有個黑色的物體擋住了去路。

    兩三株大杉樹幹摞在一起。

    可仔細一瞧,卻原來是蚊群。

    蚊群聚成大樹的形狀。

    信吾心想:怎麼辦呢?隻好殺出重圍了。

    于是,信吾拔出日本刀砍殺蚊群,砍呀,大砍大殺起來。

     信吾忽然回頭看了看後面,隻見樵夫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信吾的軍服處處都冒出火來。

    奇怪的是信吾竟然變成兩個人,另一個信吾凝視着身穿軍服的冒着火的信吾。

    火舌沿着袖口、衣服肩或衣服邊冒了出來,随即又熄滅了。

    它不是燃燒,而是星星點點的火花,還發出劈啪的爆裂聲。

     信吾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家裡。

    好像是幼年時代住過的信州農村的家。

    他也能看到保子的美麗的姐姐了。

    信吾十分疲勞,卻毫不癢癢。

     不久,逃跑了的樵夫也輾轉回到了信吾的家裡。

    他一到家就昏倒了。

     可以從樵夫身上抓到滿滿一大桶蚊子。

     不知道為什麼竟能抓到蚊子,不過信吾确是清清楚楚地看到桶子裡裝滿了蚊子。

    這時信吾醒了。

     “大概是蚊子鑽進蚊帳裡來啦!”信吾正想側身靜聽,頭腦一陣混茫,有點沉重。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