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伴君似虎忽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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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棣面前不過一條狗,一條癫皮狗。

     傍晚。

    他喝得醉醇醺地去了監獄,進行嚴刑逼供,可毫無所獲。

    他心中好惱。

     然而在另一間牢房裡,在他押來的那群人中,有一個道姑實在受不了作人的侮辱,招供了。

    供狀令獄官們狂喜不已,嵋上奏到朱棣那裡去了。

     供狀對海天龍十分不利,說他把唐賽兒放跑了,受了人家十萬兩銀子。

     朱棣震怒,連想也不想,立即向人緝拿海天龍下獄。

    他不需要想,無論對與錯,這麼做都是必要的。

    他要敲一,下錦衣衛,讓他們心驚膽戰,不敢妄生異心。

     海天龍的消息十分靈通,聽說要拿他,立時吓了個半死,心涼透了,半生追求付于了流水。

     他思忖了許久,決定逃走。

    他不能下大獄,他知道監獄裡的犯人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他沒有來得及向狐朋狗友們道别,就逃之夭夭。

     何大海等人明知他受了冤枉,也不敢替他申辯,反而都罵他不是東西,負了聖恩。

     這頗有點落石下井的味道,然而他們玩慣了這樣的遊戲,一點也不覺奇怪。

     朱棣得知海天龍狼狽逃竄,動了真怒,下旨誅殺海天龍的九族。

     一道聖旨飄出宮門,大大小小的姓江的被殺了一百多。

    他們因海天龍得福,也因他倒黴。

    相比之下,隻是倒黴來得更加徹底。

     海天龍在遠方聽到滅族慘禍,心都疼碎了,但眼淚隻能往肚子裡流。

     然而朱棣并不感到滿足,不殺掉海天龍他的心靈就恢複不了先前的平靜。

    海天龍想擺脫他的征服,這使他想玩一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他想信自己的手掌能伸到天下每一個角落。

     依然在養心殿,他召見了内官監太監鄭和。

     這次他沒有半躺在龍椅上,而是正襟危坐,一臉青氣,象是剛發過火的樣子。

     鄭和五官端正,孔武有力,身體格外敦實,雙目清光閏爍,是個精明人。

    他向朱棣參拜了一下,站在一旁。

    他是回族人,原姓馬,洪武時入宮為太監,因随朱棣起兵有功,賜姓鄭。

     他剛從西洋回來,頗得朱棣賞識,是個大紅人。

    但他居功不傲,神态特别溫和,隻是偶爾從眸子裡閃兩道利光,輕描淡寫,給人一種柔中有剛的感覺。

     他的臉挺寬,兩頰的顔色也不盡一緻,高挺的鼻梁象一道海峽把兩片“顔色”分開。

    猛一看,他的臉就是一副航海圖。

    朱棣就曾與他開過玩笑,說他在海上行走永遠也迷失不了航向,這句話他深深地銘刻在心中。

     朱棣平淡地掃了他一眼,眸子裡揚起了三月的春光,輕笑道: “聯不想讓你大天泡在海裡了,讓你到陸地遛遛腿腳怎麼樣?” 鄭和躬身道:“奴才聽皇上吩咐。

    ” 朱棣點了點頭:“聯讓你到江湖蔔把海天龍抓來。

    他若抵抗,殺掉亦可。

    另外再辦一件事,這事十分秘密,不可張揚,你要暗中查訪……… 君臣二人談了許久。

    鄭和見朱棣有些倦了,才告退。

     離開養心殿,鄭和細細地回憶起剛才的情景,推敲朱檬的語言。

    直到他覺得自己沒有冒失的言行,才放下心來。

    這是他的小心處。

     回到内官監。

    他小慈一會,大口喝了兩碗茶,命人傳“回香刀手”白三敗。

     這是個高大的青面漢子,臉上的棱角格外分明,雙目電光四射,冷峻駭人,唯一的毛病是沒有眉毛,讓人容易想起秃子。

    他腰佩一把怪刀,氣度淩人。

     鄭和沒有看他,兩眼注視着空處,淡淡地說:“你去錦衣衛打聽一下海天龍的情況,讓何大海率人立即捕拿海天龍。

    ” 白三敗轉身去了,無聲無息。

     鄭和注視着他的背影,浮想聯翩。

    他對白三敗是很放心的,他數下西洋,都帶他前往。

     他不但刀法好,而且為人機智,還會說鬼子話,獨當一面綽綽有餘。

     最讓鄭和看中的是他的忠義,美中不足的也許是他從不說奉承話,亦很少說話。

    他或許是世上最懂得少說話的人。

     他快步走到錦衣衛的西廳房,見何大海等人正嘀咕什麼。

    他昂首走進房子去,冷漠地掃了他們一眼,說:“鄭公公傳下話來了,命你們立即捕殺工化龍。

    ” 他強調了一個“殺”字。

    他以為鄭和的神色裡含有殺機。

    他十分善于領會鄭和的意圖,有時候鄭和忘了的話他也能揣測出來,并側面給以提醒。

     何大海等人原是十分狂橫的,唯獨怕這位很少說話的“呆爺”。

     他們都驚懼他那充滿神秘色彩的“回香刀”。

    據說中了回香刀無可生還,而且還痛苦難當,生不如死。

     何大海連忙堆起笑容,讨好地說:“公公還何什麼話?我們這就去辦。

    ” 鄭和聽了他的口報,沒有任何表示。

     翌日清晨,鄭和帶人離開了帝京。

     他們一幹人奔行了大半天,來到一座大山腳下。

     這山非常奇特,南面如刀削斧剁的一樣,峭立挺拔,青灰的山石透着陰暗的氣息,山腳下有一漲深泉,清澈甘冽,誘人欲飲。

     白三敗走到泉邊,靜靜地洗手。

    泉水裡有他風塵仆仆的影子。

     鄭和則不住地用手潑水。

    他喜歡玩水。

    他覺得水就是他的生命,每當出海時他就灌一瓶家鄉的水帶在身邊。

    天下的水是相通用的,無論航行到哪裡,他都不覺得遠離了故鄉。

     靜呆了一會兒,他飛身上馬,急奔而去。

     白三敗與那幾個漢子緊緊相随。

    一溜騙起一溜煙塵。

    西邊的輝煌消盡時,他們望見一座山寨。

     鄭和一馬當先,直向山寨奔去。

    他們已是人困馬乏了,想在山寨裡找個住宿的地方。

     寨子裡其實沒有多少人,更沒有好人,在這裡讨生活的人非好即盜。

     幾匹馬沖上山頭,向南一扭頭,奔向寨子裡去。

     這是一片木頭房子,算不上高大,用綠漆塗了頂,在遠方遙看頗象草叢。

    他們踏上房子中間的細路,忽聽“撲通”幾聲,馬陷進了深坑裡。

    他們掉進了陷阱。

     鄭和與白三敗反應靈敏,見大事不妙,飛身而起,縱到房子旁邊的石頭上,僅馬陷進坑裡。

    所幸的是坑并無異物,幾個掉進坑裡的漢子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

     鄭和正驚疑,忽聽幾聲嘿嘿的怪笑:“進寨不拿買路錢,皇上來了亦枉然……” 鄭和輕笑道:“朋友若要錢,來拿便是。

    ” ‘嘿嘿……’,又是一陣怪笑。

    灰影連間,從南邊的房子中間竄出五個人來,都是小矮人。

    不算侏儒,但絕對發育不全。

     五個人站到一起,又是一陣怪笑。

     鄭和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對黑白兩道上的著名人物是比較清楚的。

    這五個人的特征如此明顯,他馬上就知道他們是誰了。

     江湖中沒有比“煞星五童”更好認的人了。

     他們形如兒童,年齡卻不小了,三十年前就聞出了名頭,素有‘殺人虎’之稱。

    五人都擅笑,但又笑得各不相同。

    聽他們怪笑,能讓你大笑、不安、氣短、跳坑。

     他們有兩個共同的地方:心狠手辣,輕功絕妙。

    不同的地方,說不清。

     五個人長得難分難解,服飾又相同,外人隻能從兵刃上分辯他們。

     “東煞”手中有把刀:“西煞”掌中握着劍:“南煞”有把鐵鈎子:“北煞”是把大匕首:“中煞”腰裡纏着鞭。

     别看他們的長相可笑,他們的作為卻讓你笑不起來,殺人如麻,放火強xx,無惡不作。

     提起江湖“五煞”沒有不頭疼的,連他們的師傅“鐵尺神丐”托日紮郎拿他們也沒辦法。

     五人的功夫怪極、高極,幾乎沒有人收拾得了他們。

     鄭和創笑非笑地看了他們幾眼,搖了搖頭,碰上這麼幾個不通人性又難纏的小子,實在不走運。

     他覺得這次出師便不順利,海天龍亡命江湖,恐怕也沒這麼倒黴。

     他的臉色陰暗下去,泛起殺機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