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百計避敵

關燈
……”他話未說完,洪淩波已拔劍出鞘,隻聽嚓的一響,手中拿着的隻是個劍柄,劍刃卻留在劍鞘之内。

    她愕然之間,随即醒悟,原來楊過還劍之時暗中使了手腳,将劍刃捏斷,但微微留下幾分勉強牽連,拔劍時稍一用力,當即斷截。

     李莫愁臉上變色。

    楊過道:“本來嘛,我是不能跟後輩年輕小姑娘們動手的,但你既定要逼我過招,這樣罷,我空手接你拂塵三招。

    咱們把話說明在先,隻過三招,隻要你接得住,我就放你走路。

    但三招一過,你卻不能再跟我糾纏不清啦。

    ”他知當此情勢,不動手是不成的了,當真比拚,自然絕不是她對手,索性老氣橫秋,裝出一派前輩模樣,再以言語擠兌,要她答應隻過三招,不能再發第四招,自己反正鬥她不過,用不用兵刃也是一樣,最好她也就此不使那招數厲害之極的拂塵。

     李莫愁豈不明白他用意,心道:“憑你這小子也接得住我三招?”說道:“好啊,老前輩,後輩領教啦。

    ”楊過道:“不敢,小妹妹……”突然間隻見青影晃動,身前身後都是拂塵影子。

    李莫愁這一招“無孔不入”,乃向敵人周身百骸進攻,雖是一招,其實千頭萬緒,一招中包含了數十招,竟同時點他全身各處大穴。

    她适才見楊過與兩丐交手,劍法精妙,确非庸手,定要在三招之内傷他,倒也不易,是以一上手就使出生平最得意的“三無三不手”來。

     這三下招數是她自創,連小龍女也沒見過。

    楊過突然見到,吓了一跳。

    這其實是無可抵擋之招,閃得左邊,右邊穴道被點,避得前面,後面穴道受傷,隻武功遠勝于她的高手,以狠招正面撲擊,纔能逼得她回拂塵自救。

    楊過自然無此功力,情急之下,突然一個筋鬥,頭下腳上,運起歐陽鋒所授功夫,經脈逆行,全身穴道盡數封閉,隻覺無數穴道上同時微微一麻,立即無事。

    他身子急轉,倒立着飛腿踢出。

     李莫愁眼見明明已點中他多處穴道,他居然仍能還擊,心中大奇,跟着一招“無所不至”。

    這一招點的是他周身諸處偏門穴道。

    楊過以頭撐地,伸出左手,伸指戳向她右膝彎“委中穴”。

    李莫愁更驚,急忙避開,“三無三不手”的第三手“無所不為”立即使出。

     這一招不再點穴,專打眼睛、咽喉、小腹、下陰等人身諸般柔軟之處,是以叫作“無所不為”,陰狠毒辣,可說已有些無賴意味。

    當她練此毒招之時,那想得到世上竟有人動武時會頭下腳上,匆忙中一招發出,自是照着平時練得精熟的部位攻擊敵人,這一來,攻眼睛的打中了腳背,攻咽喉的打中了小腿,攻小腹的打中了大腿,攻下陰的打中了胸膛,攻其柔虛,逢其堅實,竟沒半點功效。

     李莫愁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她一生中見過不少大陣大仗,武功勝過她的人也曾會過,她事先料敵周詳,或攻或守,或擊或避,均有成竹在胸,萬料不到這小道士竟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功夫,隻一呆之下,楊過突然張口,已咬住了她拂塵的塵絲,一個翻身,直立起來。

    李莫愁手中一震,竟讓他奪去拂塵。

     當年二次華山論劍,歐陽鋒逆運經脈,一口咬中黃藥師的手指,險些送了他的性命。

    蓋逆運經脈之時,口唇運氣,一張一合,自然而然會生咬人之意。

    一人全身諸處之力,均不及齒力厲害,常人可用牙齒咬碎胡桃,而大力士手力再強,亦難握破胡桃堅殼。

    楊過内力雖不及李莫愁遠甚,但牙齒一咬住拂塵,竟奪下她用以揚威十餘載的兵刃。

     這一下變生不測,洪淩波與陸無雙同時驚叫,李莫愁雖然驚訝,卻絲毫不懼,雙掌輕拍,施展赤練神掌,撲上奪他拂塵。

    她一掌剛要拍出,突然叫道:“咦,是你!你師父呢?”原來楊過臉上塗了泥沙,頭下腳上的急轉幾下,泥沙剝落,露出了半邊本來面目。

    同時洪淩波也已認出了陸無雙,叫道:“師父,是師妹啊。

    ”先前陸無雙一直不敢與李莫愁、洪淩波正面相對,此時楊過與李莫愁激鬥,她凝神觀看,忘了側臉避開洪淩波的眼光。

     楊過左足一點,飛身上了李莫愁的花驢,同時左手彈出,一根玉蜂針射進了洪淩波所乘驢子的腦袋。

    李莫愁大怒,飛身向楊過撲去。

    楊過縱身離鞍,倒轉拂塵柄,噗的一聲,将花驢打了個腦漿迸裂,大叫:“媳婦兒,快随你漢子走。

    ”身子落上馬背,揮拂塵向後亂打。

    陸無雙立即縱馬疾馳。

    李莫愁的輕功施展開來,一二裡内大可趕上四腿的牲口,但讓楊過适才的怪招吓得怕了,不敢過份逼近,施展小擒拿手欲奪還拂塵,第四招上左手三指碰上了塵絲,反手抓住一拉,楊過拿捏不住,又給她奪回。

     洪淩波胯下的驢子腦袋中了玉蜂針,突然發狂,猛向李莫愁沖去,張嘴大咬。

    李莫愁喝道:“淩波,你怎麼啦?”洪淩波道:“驢子鬧倔性兒。

    ”用力勒缰,拉得驢子滿口是血。

    猛地裡那驢子四腿一軟,翻身倒斃,洪淩波躍起身來,叫道:“師父,咱們追!”此時楊陸二人早已奔出半裡之外,再也追趕不上了。

     陸無雙與楊過縱騎大奔一陣,回頭見師父不再追來,叫道:“傻蛋,我胸口好疼,抵不住啦!”楊過躍下馬背,俯耳在地上傾聽,并無追騎蹄聲,道:“不用怕啦,慢慢走罷。

    ”兩人并辔而行。

     陸無雙歎了口氣,道:“傻蛋,怎麼連我師父的拂塵也給你奪啦?”楊過道:“我跟她胡混亂搞,她心裡一樂,就将拂塵給了我。

    我老人家不好意思要她小姑娘的東西,又還了給她。

    ”陸無雙道:“哼,她為什麼心裡一樂,瞧你長得俊麼?”說了這話,臉上微微一紅。

    楊過笑道:“她瞧我傻得有趣,也是有的。

    ”陸無雙道:“呸!好有趣麼?” 兩人緩行一陣,怕李莫愁趕來,又催坐騎急馳。

    如此快一陣、慢一陣的行到黃昏。

    楊過道:“媳婦兒,你如要保全小命,隻好拚着傷口疼痛,再跑一晚。

    ”陸無雙道:“你再胡說八道,瞧我理不理你?”楊過伸伸舌頭,道:“可惜是坐騎累了,再跑得一晚準得拖死。

    ”此時天色漸黑,猛聽得前面幾聲馬嘶,楊過喜道:“咱們換馬去罷。

    ”兩人催馬上前,奔了裡許,見一個村莊外系着百餘匹馬,原來是日間所見的那隊蒙古騎兵。

    楊過道:“你待在這兒,我進村探探去。

    ”翻身下馬,走進村去。

     隻見一座大屋的窗中透出燈光,楊過閃身窗下,向内張望,見一個蒙古官員背窗而坐。

    楊過靈機一動:“與其換馬,不如換人。

    ”待了片刻,見那蒙古官站起身來,在室中來回走動。

    這人約莫三十來歲,正是日間所見的那錦袍官員,神情舉止,氣派甚大,看來官職不小。

    楊過待他背轉身時,輕輕揭起窗格,縱身而入。

    那官員聽到背後風聲,倏地搶上一步,左臂橫揮,一轉身,雙手十指猶似兩把鷹爪,猛插過來,竟是招數淩厲的“大力鷹爪功”。

    楊過微感詫異,不意這個蒙古官員手下倒也有幾分功夫,側身從他雙手間閃過。

    那官員連抓數下,都給他輕描淡寫的避開。

     那官員少時曾得鷹爪門的名師傳授,自負武功了得,但與楊過交手數招,竟全然無法施展手腳。

    楊過見他又雙手惡狠狠的插來,突然縱高,左手按他左肩,右手按他右肩,内力直透雙臂,喝道:“坐下!”那官員雙膝一軟,坐倒在地,但覺胸口郁悶,似有滿腔鮮血急欲噴出。

    楊過伸手在他乳下穴道上揉了兩揉,那官員胸臆登松,一口氣舒了出來,慢慢站起,怔怔的望着楊過,隔了半晌,這才問道:“你是誰?來幹麼?”這兩句漢話倒是說得字正腔圓。

     楊過笑了笑,反問:“你叫什麼名字?做的是什麼官?”那官員怒目圓瞪,又要撲上。

    楊過毫不理睬,卻去坐在他先前坐過的椅中。

    那官員雙臂直上直下的猛擊過來,楊過随手推卸,毫不費力的将他每一招都化解了去,說道:“喂,你肩頭受了傷,别使力才好。

    ”那官員一怔,道:“什麼受了傷?”左手摸摸右肩,有一處隐隐作痛,忙伸右手去摸左肩,同樣部位也是一般的隐痛,這處所先前沒去碰動,并無異感,手指按到,卻有細細一點地方似乎直疼到骨裡。

    那官員大驚,忙撕破衣服,斜眼看時,隻見左肩上有個針孔般的紅點,右肩上也是如此。

    他登時醒悟,對方剛才在他肩頭按落之時,手中偷藏暗器,已算計了他,不禁又驚又怒,喝道:“你使了什麼暗器?有毒無毒?” 楊過微微一笑,道:“你學過武藝,怎麼連這點規矩也不知?大暗器無毒,小暗器自然有毒。

    ”那官員心中信了九成,但仍盼他隻是出言恐吓,神色間有些将信将疑。

    楊過微笑道:“你肩頭中了我的神針,毒氣每天伸延一寸,約莫六天,毒氣攻心,那就歸天了。

    ” 那官員雖想求他解救,卻不肯出口,急怒之下,喝道:“既然如此,老爺跟你拚個同歸于盡。

    ”縱身撲上。

    楊過閃身避開,雙手各持了一枚玉蜂針,待他又再舉手抓來,雙手伸出,将兩枚玉蜂針分别插入了他的掌心。

    那官員隻感掌心中一痛,當即停步,舉掌見到掌心中的細針,随即隻覺兩掌麻木,大駭之下,再也不敢倔強,過了半晌,說道:“算我輸了!” 楊過哈哈大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官員道:“下官耶律鑄,請問英雄高姓大名?”楊過道:“我叫楊過。

    你在蒙古做什麼官?”耶律鑄說了。

    原來他是蒙古大丞相耶律楚材的兒子。

    耶律楚材輔助成吉思汗和窩闊台平定四方,功勳卓著,是以耶律鑄年紀不大,卻已做到汴梁經略使的大官,這次是南下到河南汴梁去就任。

     楊過也不懂汴梁經略使是什麼官職,隻點點頭,說道:“很好,很好。

    ”耶律鑄道:“下官不知何以得罪了楊英雄,當真胡塗萬分。

    楊英雄但有所命,請吩咐便是。

    ”楊過笑了笑,道:“也沒什麼得罪了。

    ”突然一縱身,躍出窗去。

    耶律鑄大驚,急叫:“楊英雄……”奔到窗邊,楊過早已影蹤全無。

    耶律鑄驚疑不定:“此人倏忽而來,倏忽而去,我身上中了他的毒針,那便如何是好?”忙拔出掌心中的細針,肩頭和掌心漸感麻癢難當。

     正心煩意亂間,窗格一動,楊過已然回來,室中又多了一個少女,正是陸無雙。

    耶律鑄道:“啊,你回來了!”楊過指着陸無雙道:“她是我的媳婦兒,你向她磕頭罷!”陸無雙喝道:“你說什麼?”反手就是一記巴掌。

    楊過倘若要避,這一記如何打他得着?但自找尋不着小龍女,沮喪無聊之際,心情反常,頗願自虐受苦,隻覺受她打上一掌、罵得幾句,說不出的舒服受用,竟不躲開,啪的一響,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