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雙面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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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隻抱着共生死的想法,并沒考慮到我往下沖的後果。

     但未來得及讓我行動,我覺得那銳利無比的指風正迅速地滲入我的掌力,就在我一回頭之際,蛇形令主已乘虛而入,我心中痛苦極了,我知道要沖下山去的辦法,一時已行不通,因為,現在是敵人擁有主動權。

     隻見蛇形令主指尖上的白氣,愈來愈濃,而我所受到的壓力,也愈為沉重。

    指功最利于攻擊,因為他的勁道全集中在方寸之上,而我的右掌雖再變招,總不能脫出他指尖所向。

     我靈機一動,大喊:“陸二弟,快上!” 蛇形令主有指仍指向我,迅捷無比地一轉,左掌已然向背後拍出,我哈哈大笑,奪起左臂輕摘佩劍,交到右手。

     我劍既在手,便不怕他,他聽到我笑聲知道不好,左掌一圈收回之時,也拔出了佩劍。

     正在這時,我忽然聽到半山轟的一聲,接着是三弟的一聲驚叫。

     蛇形令主哈哈大笑道:“令狐真幹得好!幹得好!” 我這時也管不得那許多了,探頭一看,隻見得方才何三弟所立之處,哪裡還有突出的石階了?隻見上下兩處突出的石階上,仍屹立着兩個小小的人。

     山風在谷中怒吼着,雲霧在三弟落下之處,開合滾翻,我的心涼了,我知道山下是亂石叢列的萬丈深谷,三弟,他完了!” 韓若谷的聲音愈來愈低,終于消失在怒風之中。

     陸介茫然地念道:“令狐真!令狐真!” 他對令狐真的印象并不淺,他們曾鬥過。

    何三弟也在場,可是如今又怎樣了呢? 以令狐真的功力,處于如此優越的地位,是不難擊倒何摩的,但是,以令狐真的身份,他會如此做嗎? 陸介迷惘了,在他的印象之中,令狐真夠得上豪傑二字,不過在短短兩三個月以前,令狐真曾拒絕與白三光合鬥陸介,而且更阻止了白三光的背後暗襲,但是,時移物換,何三弟竟會喪在他們的卑劣的惡計之上。

     不過,盡管陸介對令狐真的印象如此,但何摩的死于非命,卻是一個極為殘酷的事實。

     印象隻是人的腦筋對事實的反應啊。

     因此,陸介痛恨令狐真了,他誓與令狐真不兩立。

     韓若谷慢慢他說道:“我想,大約是令狐真用千斤石的工夫,震斷了石梁的中心,然後故意退卻,讓何三弟攻上來,然後,他和白三光共同用掌擊斷那石梁,三弟縱有通天功夫,又哪能幸免于難呢?” 陸介憤然,一字一字他說:“為先死者報仇,是後死者的責任。

    ” 他那充滿了仇恨的目光,一轉而掃到韓若谷的身上,他莊嚴他說:“韓大哥!” 韓若谷也極鄭重地點了點頭。

     月影緩緩移動着,終于,時交子夜了。

     沉沙谷中的風勢大盛,隆隆之聲,不絕于耳。

     在風沙之中,韓若谷大叫一聲,猛地轉躍,往遠處一塊大石之後撲去,陸介微吃一驚,呆了半晌,方才追上前去。

     韓若谷大喝一聲道:“令狐真,你往哪裡走!” 陸介駭然了?難道是韓大哥報仇心切,竟發瘋了不成? 就在他一猶豫之間,韓若谷的身形已消失在亂石中間,此時飛沙定石,目迷神亂,陸介大叫道:“韓大哥你在哪裡?” 從陣陣風沙之中,遠處透回了他的回音,但卻聽不到韓若谷的聲音。

     沉沙谷活躍了,沙子夾在旋風裡,在天空中盤旋不已。

     這時,在一諸如同石牆般的峨然怪石後,有一個人躍了進來,這人輕功俊極,落地有如四兩棉花,瞧他的背景,正是天全教的教主哩。

     他一步步走入隐秘的石後,正在這時,石後走出一個白發蒙面老者,天全教主興奮地叫了一聲:“師父……” 蒙面老者搖了搖手阻止他說下去,他的一雙眸子中充滿着機智與陰毒,但是此刻,他卻是慈藹無比地望着天全教主。

     他們再向石後走進了一些,蒙面老人伸手向外指了指,突然用一種十分古怪的聲音道:“孩兒,那是誰?” 天全教主道:“全真教的弟子……” 蒙面老人的雙目中射出一種恐怖之光,沉聲道:“啊——就是你上次說的那陸介?” 天全教主點了點頭,蒙面老人喃喃道:“陸介,陸介……不可能吧……但是他跟二師兄真像啊!” 天全教主奇道:“師父,你說什麼?” 蒙面老者道:“那麼他是青木道長的弟子了?” 天全教主道:“是啊……” 蒙面老人皺眉想了一想,喃喃道:“青木道長?天下第一的青木道長?十年前我在那火場中和那人匆匆碰了一掌,難道那就是青木?……那陸介他長得跟二師兄真像啊,那眼睛,眉毛……還有,他也姓陸……” 天全教主道:“師父,你說什麼?我一點也不懂……誰是您的二師兄?” 那蒙面老人不答,卻忽然道:“孩兒,我懷疑青木道長是個欺世盜名之徒,也許他的真實功夫壓根兒不行……” 天全教主搖首道:“不對不對,青木的弟子年紀少說比我還要年輕過十幾二十歲,可是那身功力端是非同小可,青木怎會是欺世盜名之徒?師父此話怎講?” 蒙面老人道:“那就不對了,前些日子,我在谷邊曾碰着青木,他卻一味躲避,似乎不敢與我動手的模樣……” 他說到這裡,天全教主問道:“反正他徒弟功力厲害之極。

    ” 蒙面人拍了拍腿道:“對,反正管他是不是二師兄的兒子,絕不能留地活着。

    ” 天全教主道:“誰?” 蒙面老人道:“陸介!” 蒙面老人停了停又道:“孩兒,你瞧那旁……” 天全教主順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隻見所指之處,正是險甲天下的沉沙谷。

     那老者道:“那崖邊上有一塊高起的怪岩,你看到嗎?” 蛇形令主點首道:“不錯,我看到……” 老者道:“就憑了這,你必能一舉成功!” 天全教主不解,那老者卻似十分激動,他一把抓住天全教主的肩膊,大聲叫道:“孩兒,你一定要幹掉他,那陸介絕不能讓他留在世上,絕不能!” 天全教主有些驚奇,他望了望老者,然後道:“我也知道此人留他不得,可是有一點麻煩。

    ” 老者道:“什麼麻煩?” 天全教主道:“姓陸的一身武功非同小可,又有先天氣功在身,我隻怕一舉不成反誤大事,而且我以為此時還不宜與他動手……” 老者道:“怎麼?” 天全教主道:“我怕被他識出!” 老者陰森森地笑了一聲道:“依為師的計劃行事,包你萬無一失,你瞧——” 他說着蹲在地上,擡起一根樹枝,在地上書了一個圓圈,又書了一塊方形的框兒,他指着那圓圈道:“這是沉沙谷——” 又指着那方框兒道:“這就是那塊高起的怪岩,從這邊到谷邊隻有三整步寬……” 說到這裡,他擡起陰森森的眼睛望着天全教主,天全教主聰明無比,肚中已然雪亮,低聲道:“用‘白羊三顯’?” 蒙面老人呵呵笑道:“真不愧為我的乖孩兒……” 他拍了拍天全教主的肩,沉聲道:“‘白羊三顯’第一掌叫什麼?” 天全教主恭聲答道:“一角擎天!” 蒙面老人用樹枝在方框中點了一下道:“嗯,陸介必然被逼後退一步,第二掌?” 天全教主道:“雙羔角逐!” 蒙面老人道:“姓陸的必然再退一步,這時他已到了崖邊,好,第三掌?” 天全教主恭聲道:“三羊開泰!” 蒙面老人陰森森地道:“姓陸的除了下去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嗎?” 他歇了歇道:“若是第三步仍有一寸之地可退,那麼第四掌姓陸的就能全力反攻,可是——嘿……” 天全教主接道:“可是隻有三步可退!” 蒙面老人道:“孩兒,一舉成功!” 谷風漸漸緊了,陸介咬緊了牙根,何三弟那英俊灑脫的面容一直在他眼前浮動,他的身形比飛箭還快地在怪石磋岩上疾奔,他心中想:“怎麼不見韓大哥的人?” 忽然,一條人影無聲無息地從山石邊閃了出來,那人黑布蒙面,身材修長,正是天全教主! 陸介頓時一怔,他咬牙切齒地喝道:“奸賊,納命來!” 那天全教主忽然一聲不響,轉身就往谷邊奔去,陸介怒叱一聲,拔足飛追! 天全教主愈奔愈是迅捷,直如一縷輕煙在峨然巨石間滾動,那輕功委實驚人之極! 陸介熱血上湧,把功力提到十成,身形也如騰雲駕霧一般緊迫不舍。

     兩人越跑越快,陸介情急之下,陡然提起了驚世駭俗的先天氣功,隻見他雙袖飛舞,發出鳴鳴怪響。

     天全教主從右邊一個石頂托空躍上左邊的另一個石頂,又從這石頂上一躍而落在那谷邊上的高突怪岩上! 陸介見他盡往沉沙谷邊奔去,心中暗暗奇道:“怎麼?難道他要渡谷?” 但他此時全身熱血沸騰,天生的血性已犯濫激蕩,若要他立刻放過天全教主,隻怕他立刻就會嘔血而亡! 他雙足交錯一蕩,也落到那右邊石頂上,身形微微一斜,借着沖勁巧妙地躍到左邊石上,然後同樣振身而起,有如一隻大鵬一樣飛上怪岩! 天全教主目露兇光,他早站在石上向内的三分之一處,換句話說,石上隻剩下兩步的餘地了! 呼的一聲,陸介落了下來,天全教主不待他身形站穩,雙掌一揮而出,正是“一角擎天”! 陸介身形未定,他知道這一招力道雖猛,卻是并不刁險毒辣,隻要退後一步便能避過,他不假思索地退了一步。

     天全教主雙目發出兇光,又是一掌揮出,正是“雙羔角逐”! 陸介雖然激動萬分,但是在這等過招之際,卻是天賦機智無雙,他一接觸天全教主之掌,忽然想道:“雖說這招攻勢我隻要退後一步便能化解,可是奇的我除了退後,就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難道他是故意逼我退後……” 他匆匆躍将上來,尚未站穩就被天全教主一陣猛攻,是以根本尚未發覺背後便是…… “嗚”一陣怪風從谷中吹襲陸介的背,陸介猛可驚悟,急得出了一身冷汗,而這時天全教主的第二掌“雙羔逐角”正好遞到。

     陸介一觸而知這一招和上一招的拳理一模一樣,隻是力道更大了倍餘,他知道自己不可後退,但是,他一時間搜遍肚腸也導不出一招攻擊之式——雖然他隻要退後一步便能輕易地閃過。

     “噗”一聲,陸介又退了一步! 這全真教第三十三代的高足,胸中武學精深之極,他觸着天全教主的拳勢,立刻知道天全教主還隻剩下一招,他暗喜道:“隻要這一掌一過,我便能立刻反擊。

    ” 但是,突然之間,他變得面如死灰,因為他的足跟感覺到他已立在崖邊,半個足跟已在崖外,他沒有機會再退一步,他沒有機會反攻了! 而這時候,天全教主的第三掌“三羊開泰”正好攻到! 陸介的背上感覺谷中那神号鬼哭的陰風,在這一刹那間,千百萬個念頭閃上了腦海,千百萬個面容飄過他的眼前,千百萬條主意流過他的心田,但是他發覺除了退一步以外,沒有第二條路! 隻見他陡然之間,頭上毛發根根直豎,全身衣衫有如吹氣一般鼓漲起來,他雙掌一吞一吐,發出了先天神功! 同時,他的身子如陀螺一般,單足為軸地釘立在崖邊上旋轉起來,他要用旋回之勁,便那一般強大無比的推力化去。

     隻聽得一聲悶哼,天全教主被打退了三步,一跤摔下了高石,躍在磋峨崎岖的石林中,而陸介依然毛發俱奮地拼力旋轉,隻見他轉到第三圈上,“嘩啦啦”一聲,他足下山石受不住他疾速旋壓之勁而崩散,他大叫一聲仰跌下去! 陸介覺得那神秘的黃沙飛快地向他撲了上來,那谷中的陰風怒号着…… 時間是既望之夜,甫交四更,淡淡的月光灑在地上,那沉沙谷中特立的孤峰,被月光影射在淡黃色的沙上,“嘩啦”一聲,陸介跌入了滾滾沉沙中,那落下的地方正是孤峰陰影的山巅,一片包含于影外,一片界于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