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俠侶芳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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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的表情,漫然地問道:“二哥,和蛇形令主交過了手?” 陸介搖了搖頭道:“沒有,但是另有一場拼鬥,待會兒再詳談,你的傷勢……” 何摩道:“沒有事啦,暗,這是你的信。

    ” 陸介吃了一驚,從何摩手中接着一張白箋來,隻見上面寫着娟秀的字迹:“大哥哥: 我醒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聽這位何大哥說,你去找什麼天全教主,我和師叔接到師父的飛鴿傳書,必須立刻趕到武當山,我希望你也到武當來找我,我們不再分離。

    ” 下面的署名是“小真”。

    陸介覺得那信中的口氣是那麼地熟悉而親切、他不禁看了又看。

     何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潮:“二哥,恭喜你兄妹重逢啊……” 陸介這才想起叫道:“三弟,你該換上一些刀創藥……” 何魔道:“已經換過啦,真謝謝令妹!” 陸介看見何摩的肩上果然紮着一幅白色的絹布,他認得那是小真的飽角。

     他從何摩的語言之中察覺出何摩有一種奇怪的表情,那像是羨慕,他想:“可憐的三弟,他一定是在羨慕我……” 對一個孤兒來說,忽然之間有了一個親人,那的确是值得羨慕的,但是何摩的神情中除了羨慕,還有另一種難言的惆怅,那是什麼呢? 陸介望着何摩,何摩正在看天,于是,陸介也仰首望天,忽然,他想到:“韓大哥到哪裡去了?” 在連綿數千裡的伏牛山脈中,到處都是婉蜒的車道,陝、豫、鄂三省來來往往的客商,莫不都由此通過。

     伏牛山有一些支脈,入了秋使冰雪滿山,遠望過去,煞是好看,但尋常客人都不敢獨自上路,隻因這些高人天際的雪峰,堆得甚不牢固,隻要有個風吹草動,便轟然瀉下,這等雪崩,有時廣達數裡的山道,都被它淹沒殆盡,隻有等到來年立春過後,冰雪才會化去。

    因此,來往客商甯願走得遠些,繞道渑池到撞關那條路,也不肯冒這天大的險。

     不過大約是造化弄人,那伏牛山的雪景,又真是美得醉人,皚皚白雪,掩蓋着大千世界,琉璃般的冰柱,閃閃耀目,真令人不忍舍之。

     是一個秋天的清晨,伏牛山有一個支脈叫蓮台山的,在這蓮台山的半腰上,正有一騎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路上的積雪高達馬膝,因此,那馬兒走得甚是吃力,但馬上人并不存心趕路,也任那馬兒兀自地慢踱着。

     這馬背也被上了厚毯子,但仍冷得直抖,嘴上套了皮套子,怕它興起來高聲嘶鳴,可就誤事了。

     馬上是一個極為精秀的女子,兩臉紅嫩嫩地,也不知是凍紅了,還是本來就生得如此,她帶着一頂蓋耳軟帽,那帽沿兒壓着一雙修稱纖細的眉兒,再加上一個瓊瑤琢就的鼻子,就是不瞧那俏眼及扁貝白齒,而一眼望上去,便已使人覺得她是一個美人胎子了。

     她那幽幽的眼神,充分地流露出她的心事;眺望着遠處雪白的山峰,腳下如雲霧中,茫茫的大地,頂上蔚藍色的天空裡,不時仍飄下朵朵白雲,她默然地吟道:“九月即飛雪,悲哉北地寒,風愁傾碣石,冰欲合桑乾。

    ” 她的聲音愈為低沉,終于被凜冽的寒風所蓋過了,她信手揮動馬鞭,那馬兒跟清脆的鞭聲之後,放開腳步,跑了起來。

     她忍住了眼中的淚珠,也無視于撲面的勁風,她木然地搖了搖頭,又凄悶地喟然長歎了一聲,她抖聲地自言自語道:“查汝明!人家不要你,你還想人家作什麼?” 言罷,她傷心了,往馬頸上一撲,幽暗地低泣着。

     忽然,遠處傳來了轟轟的聲音,這冰天雪地之中,哪來的響雷?這分明是雪崩的前奏,那馬兒驚疑地放慢了腳步,但她仍無動于衷。

     剝剝兩聲,眼前已落下了兩個雪塊。

     接着,像夏日的暴雨似地,大小的雪塊,便紛紛從山頂上滾了下來。

     噗地一聲,一塊拳頭大的雪塊,擊中了她的肩膀,裂成粉碎,她本來可以閃躲的,但她仍是茫然地抽動了下肩膀,她忽然躍下馬來,一拍馬兒道:“放你一條生路。

    ” 她這一掌孕育着心中萬分的悶意,那馬兒痛得把頸兒一揚,迅速地奔馳而去。

     查汝明仰視山頭,高聲長笑道:“萬炬都成淚,一死又何惜!” 那盈峰白雪,受了她真氣的鼓動,仿佛受了她的召喚,嘩啦啦地一聲暴響,直瀉下來,氣流因之而激蕩! 她閉上雙眼,擡起頭來,享受那奇特的勁風。

     那萬斤白雪,覆蓋下來,氣勢是何等壯偉! 在震耳欲聾的雪崩聲中,她忽然聽得一聲尖銳的驚叫,在她尚未及考慮到的時候,她忽覺腰間軟麻穴上一軟,早已不由自主地被來人一挾,往路旁悄壁下緊靠而立。

     那人用手中寶劍,在急切之間,削去悄壁上的積雪及一大塊土石,剛好容身進去,而正在她們躲進去之時,雪塊已擊落到山道上,然後又紛紛往山下瀉去。

     查汝明不禁羞愧交并…… 她愧的是,自己學藝多年,闖蕩江湖已久,竟會為如此無能,迅即被這人所制。

     其實,這完全是為她決。

    已求死,又何暇念及于其他? 她羞的是,自己是一個尚未出閣的大姑娘,竟會為未過門的丈夫而殉身,況且,陸介的内心究竟是怎樣,她還沒弄清楚呢? 那人是個女子,她放開了緊抱着直汝明的左手,看看眼前堆滿的白雪,然後右劍左掌,奮力工作了半個時辰,才把點了麻穴的查汝明拖出雪堆之上。

     查汝明無言地瞪着那女子;她從始至終都隻是幹瞪着她的救星,她直覺得為那女子的美所迷惑了。

     那女子的美,是與她那舍己為人的内心相上下,她與查汝明美得并不一緻。

     她隻有十六歲的模樣,但她那蘋果般的臉容,象征着她内心的純潔,她天真地對着直汝明笑道:“要我解開你的穴道可容易,但姊姊可不要再大叫了,雪再崩下來,我可沒得辦法了,再也不能救你了。

    ” 查汝明見她一副自以為是的老氣橫秋相,不禁化去心中多少分的愁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仍裝得很生氣的樣子,别過臉去不理她。

     其實以查汝明的功力,運真氣自解穴道并不太難,但她見這女子并無惡意,心想再退逗她也好。

     那女子見她轉過臉去,不由一驚道:“怪了,難道我已給你解了穴道不成,嗅!對了,張大哥說高手可以自解穴道,除非點她……” 說着,便在查汝明身上連點三下,邊點邊道:“除非連點她天玄,鬼坳,地海三穴才可制住。

    ” 她把查汝明當作活靶來練習功夫,這倒是大出查汝明意外,真的被她制住了,搞得個哭笑不得,正要出口,不料那女子又道:“要你不出聲也不難,隻要點啞穴便好了。

    ” 查汝明大驚,但隻覺啞穴上一麻,便連出聲也不得,那女子把她往肩上一掮,自言自語道:“張大哥平日要我挑水,現在才知道挑水的用處。

    ” 說着,放開腳步,徑往山下奔去。

     查汝明被她當作水桶挑,心中自是不大痛快,但全身提不起一點勁力,也不知這點穴功夫是何家高當,竟能制得住這身功夫。

     她隻覺兩耳生風,心想這女子倒是輕功不錯,但不知是何門高弟,自己還未聽說目前江湖上有如此年輕的女俠呢。

     不到個把時辰,已自奔出山口,那女子把她往一株大樹下一擱,笑道:“張大哥說,救人要救到底,姊姊先休息一下。

    ” 說着,往村中走去,片刻之後,帶了個麻袋回來,查汝明暗暗叫苦,但又身不由主,被用麻袋套定,扛在背上,查汝明隻覺得走不多久,便聽到人聲,又不多久,聽那女子道:“掌櫃的,還有空房沒有?” 大約是為了那女子佩着寶劍,又扛了沉甸甸的一個大麻袋,而且又是一大早,所以那掌櫃的略帶驚訝的口氣道:“這兩天大雪封山,還有什麼來往的客戶,您要什麼房就有什麼房。

    ” 那女子裝出一副大模大樣的樣子道:“給我揀個清淨的大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