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冰雪初融

關燈
第一高手的考驗,你的勝利将會奠定你的基礎和信心。

    ” 陸介低聲道:“那麼,師父你呢?” 老道長凝視着陸介依戀的神态,在他的眼中,陸介仍是十年前徘徊在火場邊的那孩子。

     他漫聲應着,那聲音令人感到悠然:“我,要在這一年中做許許多多的事,譬如說,介兒的身世和仇家,青筝師弟的下落……我要揭開這些謎;那‘沉沙谷’或許會有一些線索……介兒,明天來找你,我走啦。

    ” 青木道長的輕功雖然隻恢複了八成,但是已有超凡入聖的感覺了,一晃眼間,他的身形消失了。

     陸介依着孤松站了起來。

     天黑了,他茫然低呼:“沉沙谷,沉沙谷……” 初春,北國仍是籠罩在寒凍中。

     陸介脫去了馬夫的褴褛衣衫,換上了一襲儒服,他雄壯的體格和寬闊的肩膊,替文秀潇灑的儒服中增加了幾分魁梧之美。

     他丢開了萦萦于心的深仇大恨和離奇難解的困惑,而且他說:“我絕不再想姚畹姑娘。

    ” 他讓豪情壯志充滿着心扉! “現在,我照着師父的話,到江湖上曆練。

    ” 于是悄悄地離開了小村鎮,在冰雪寒氣中跋涉着。

     他心中在考慮着一個問題:“首先我該幹什麼?” 于是他想到他曾在伏波堡中天下英雄面前冒充崆峒派的神龍劍客何摩,那将令華山的淩霜姥姥和武林三英的前兩位把滿腔怨恨發到何摩的頭上。

     “我該去尋何摩本人,就是武林三英,再不然淩霜姥姥也好。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殺了神拳金剛,難道就怕了他們不成?” 最後的決定,是先上華山。

     他心想:“那天我從伏波堡中逃出,師父跟在我後面,師父的後面還有許多人,結果我和師父把他們摔落了,我想淩霜姥姥必定已忿然回華山去啦。

    ” “對,我就上華山去,那淩霜姥姥雖則可厭得很,可是——” 他倔強地暗道:“我還能怕了她不成?大不了,打一場!” 他沿着荒涼的小道走着,天空有難得的清明,蔚藍色的,柔弱的陽光像輕紗一般撒向大地,左面是一個小池子,地面結着薄冰,右面是斜斜的山坡。

     忽然他的眼前一亮,斜斜的山坡上竟然是一小片幼嫩的青草。

     他發狂似地跑上去,把身體盡情地躺在小草上,嗅着草苗的芬芳,他仰頭望着那不刺目的日光,輕輕地低呼:“春天,春天!” 輕風吹着,是“池面冰初解”的時節了。

     陸介踏上了上華山的官道。

     他一襲寶藍色的長衫,在高峻的山岩和寬闊的大平原中,變得像一個小藍點兒。

     這時候,初融冰雪,輕風中更送來如刀割的寒意。

     蓦然,味亮的喊聲劃破寂靜的空間—— “螭虎——鷹揚!” “螭虎——鷹揚!” 陸介奇怪地望着發聲處,前面交叉橫道上已傳來輕脆的銮鈴聲。

     陸介站在一個高石上,隻見下面一列車隊匆匆而過,約摸共有十一二輛,當先四個青巾勁裝的漢子騎着高大的駿馬,第一輛大車上橫着大紅的旗幟,上面鬥大的金字:“螭鷹镖局”。

     陸介可不知道“螭鷹镖局”在江湖上的威名,心下暗道:“這镖局好大排場。

    ” 這時,石下兩個瘦長的漢子正騎馬而過,看樣子大約是押镖的镖師,陸介隐約聽到一句:“……武林三英……華山……” 他連忙凝神傾聽,隻聽得左面的道:“……人家武林三英多威風,昨天咱們镖頭還客客氣氣巴結了半天哩。

    ” 右面的道:“聽說鐵筆秀士和追雲狒上華山是為了神拳金剛的死哩……” 左面的道:“嗯,昨天镖頭說殺神拳金剛的正點兒神龍劍客上了華山,所以武林三英才……” 這兩人遠去,下去就聽不清了。

     陸介暗忖:“想不到武林三英和何摩入華山啦,這樣也好,三對六面弄個清楚。

    ” 他等镖隊走過,才跳下石來,心想:“那人說镖隊昨天碰上武林三英的,隻怕此刻人家已快到了華山,我要趕一程。

    ” 他悄悄施展開輕功提縱術,身形如箭一般在荒涼的道路上掠過。

     陸介順着官道匆匆而行,一路上逢人便打聽那武林三英前兩位的行蹤,晝夜兼程趕路。

     在大白天總不能施展輕功,隻有晚上數個時辰可以加快速度。

     他整整兩日兩夜不曾睡眠,雖然内力造詣深,但是人也累乏得差不多了,是以飽餐之後,立刻睡了一覺,一早起來。

    疲勞盡去,顯得容光煥發。

     這一帶都是平原地勢,趕起路來甚是快捷,一路上官道蔓延在麥田之間,老遠也瞥不見山丘的影子,真是一望元際,氣勢宏大已極。

     這日清晨,陸介突然想起以馬代步,這樣雖然在夜晚不能用輕功趕路,但到底方便的多,他想到便做,用零碎銀子買了一匹健馬。

     他對買馬可是在行,選購的馬匹自然強健得很。

    于是,陸介一人一騎,放馳在官道上。

     越向北走,陸介打聽那“武林雙英”的行蹤距自己越近,但有一點很令他煩惱,那便是照如此行走,“雙英”定是準備行往華山去的。

     陸介來追“雙英”的本意乃是要解釋自己殺“神拳金剛”的原因,至于那“雙英”肯否罷手,他倒毫不在意,但倘若“雙英”上華山,自己是否也要跟上山去?那淩霜姥姥對自己生像是有三江四海之仇似的,他一想到那老太婆橫不講理的模樣,立刻打心底裡讨厭着她。

     不過淩霜姥姥的功夫,他也不得不承認高強得很,連他自己也有點惹不起,是以,他決定務須在“雙英”未能上得華山之前追上他們,解說一切,然後他們怎麼辦就走着瞧了。

     心念一定,策馬加速,馳騁在大道上。

     此時尚是上午時分,官道上行人尚不見大為擁擠。

    陸介整整幹過三年的馬夫生涯,馬上功夫可是高強得很,把馬兒驅到官道頂偏裡面,一直線地沿道疾馳,馬路揚處,塵土激起,一人一騎早已馳過。

     這一程直到了正午,請問一位路旁人家,得知“雙英”在前方打尖過,不由暗暗心喜,照這樣再到明兒這時刻便可追上了。

     看看前有一個市集,陸介本想還趕一程,無奈坐下馬匹已疲乏不堪,遍體大汗,而且此去起碼也得有好遠才有市鎮,不得已隻好就此打尖。

     這市鎮雖則規模甚小,但想是當道中重要地位,倒是熱鬧非凡。

     陸介驅馬上前,隻見當面一座店子,用大錦旗繡着酒字挑在店口,于是翻身下馬入店。

     陸介沒有喝酒的嗜好。

    這麼大悶天,又是正午,隻叫了一碗涼拌面吃了下去,稍稍休息一下,便準備出門而去。

     正吃喝間,不由打量打量這小店中,卻見顧客寥寥無幾,想是天氣太冷,隻有對坐有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打一盞酒,慢慢自個兒獨酌。

     陸介不禁多看了幾眼,但覺這老者滿面龍鐘之态,卻不似真像如此,單瞧他那精光閃閃的兩目便可知,這龍鐘之态分明是裝出來的。

     但這也不礙自己的事,江湖上奇異人物太多,于是匆匆自顧吃喝,不再瞧望。

     突然那對桌的老者砰一聲放下手中酒壺,仰天噓了一口氣,不假思索喃喃自吟道:“此去西嶽追雙英,千裡奔波用心明。

    伏波一夕論豪傑,英雄一言是九鼎。

    ” 歌聲雖然低微已極,但卻一字一語清清楚楚傳入陸介的耳中,陸介暗哼一聲,忖道:“這老兒是沖我來的,不過也奇怪,他怎知那日伏波堡中之事和我此行的目的?那日堡中我并沒有看見有這麼一号人物。

    ” 想着想着,不由再細看那老者數眼。

     卻見那老者低頭重又持起酒壺,斟一杯酒,頭都不擡,又自沉聲吟道:“步步升高,棍打杖挑,金刃合圍,禁作籠鳥。

    昔者談笑,寶劍未老,卷土重來,此仇必報。

    ” 陸介又是一怔,忖道:“步步升高——那不是華山的絕技嗎?怎麼……怎麼這老兒如此說,照他歌中之意,分明是說他自己失過一次手,此來複仇的,但卻又似沖我而來,這确實令人難以解釋。

    ” 蓦然,耳畔傳來一聲輕笑之聲,陸介一驚,就在這時店門口忽然一人呼道:“店家,店家,有酒沽嗎?” 陸介聽聲一望,隻見進店的乃一個三旬左右的漢子,提着一隻酒壺,陸介猛可一驚,飛快忖道:“瞧此人手中拿的壺兒分明是方才——方才那老兒所持之物,怎麼……” 他一念未完,猛聽那漢子又道:“算啦!算啦!我自己進店喝,不必沽啦!” 店家唯唯諾諾,一回首,猛可一呆,“咦”了一聲道:“什麼?那老兒不在了?” 陸介也是一驚,跟着一瞧,但見對坐人影空空,哪還有那老者人影? 陸介哼一聲,目光如電,四下一掃,仍是一點不見,這下可猛吃一驚,暗暗忖道:“竟有這等快的身法?” 一念方動,探目向店外掃去,他是臨門而坐,大官道筆直地倘佯在店前,兩頭一個人影也沒有。

     若說那老者混出去倒也罷了,但奇就奇在這一刻間,便連影兒也沒有一個,這等腳程簡直令人駭然。

     店家大怒,一個箭步跑出店門,站到街心,但四下一張望,什麼也沒有見着。

     陸介哼一聲,心中不由惴惴然:“這老兒好快,若是找上我,我也隻得甘拜下風。

    ” 站在門口那三旬漢子端着酒壺怔了一下子,才緩緩步入店中,坐下來等店家招呼。

     那店家主人光天化日之下,竟被人白吃一頓,這回火氣可大了,但四處找也找不着,隻得氣喘端地跑回店中招呼生意。

     陸介邊吃邊想,暗暗思想對付之法,好一會兒,蓦然店外又有人呼叫店家。

     陸介一怔,醒過神來一瞥左方,那三旬左右的漢子已坐在位上,急忙反身一看,隻見光顧者乃是一個少年,英氣勃勃,隻是頭巾紮得太低一些,再加上一低首,臉孔便不大容易瞧清。

     店家慌忙上前招呼他入店,猛一回首,“哇”地大叫一聲 陸介随他回頭一看,也是驚得“呼”地站起,原來那座位上的中年漢子又已不見,那桌上坐的卻是一個衣衫破爛的老化子。

     店小二瞧了瞧左右,又瞧了瞧那老叫化,忽然“砰”一聲,他手中一壺酒打在地上,店小二抱頭大叫一聲:“媽呀!有鬼……”往店裡面跑進去。

     陸介也着實吓了一跳,暗道:“這是怎麼回事?” 不禁雙眼瞪着那老叫化,卻見那老叫化獨自飲着,嘴角挂着冷笑。

     這時外面那人已進得店來,陸介隻聽得一聲:“好小子,原來在這裡!” 猛覺勁風直襲上來,他本能地舉起身旁椅子往後一攔,“喀嚓”一聲,一張硬木椅子竟被震得支離破碎。

     他回頭一看,猛吃一驚,原來身後站的正是武林二英,“鐵筆秀士”程綽和“追雲狒”羅迪宇。

     程綽怒目道:“何摩,你還想逃嗎?” 陸介正要道:“兩位請聽在下一言。

    ”見得程綽這等态度,硬生生把這句話咽了下去,雙眼一翻,不理不睬。

     羅迪宇大喝道:“你今天還想賣狂嗎?” 這追雲狒羅迪宇乃是青海柴達木河的“星海老怪”的嫡傳弟子,外家功夫之強,雄稱武林,他這一吼,聲音響極,也嘈雜之極。

     卻聽右面一個蒼老無比的聲音道:“媽的,老子吃東西也不得安甯,這兩個臭東西真讨厭。

    ” 羅迪宇和程紹回頭一看,卻見那老叫化子正用筷子揮趕着兩隻蒼蠅,當下也不在意。

     程綽沉聲道:“那麼姓何的,咱們到外面借一步說話。

    ” 陸介冷笑道:“你們在門外有幫手我也不在乎。

    ” 羅迪宇怒道:“俺們武林三英一向是——” 鐵筆秀士程綽忽然驚咦一聲,向左一指,叫道:“那老兒……” 陸介回頭一看,那老叫化子竟自失去蹤迹,他猛可一怔,忽然一個念頭閃過,他不禁恍然大悟,暗呼:“咱們全給耍了,這老化子必是何摩……” 顧念到此,不暇細想,身形猛然拔起,往外追去。

     忽聞一聲怒叱:“想逃嗎?” 一股淩厲無比的勁風直襲向他小腹,他身形尚在空中,不疾不徐地打了一下轉幾,伸手拂向對手腕上麻穴。

     “啪”一聲,陸介隻覺手掌如擊石闆,身形呼地落了下來。

     回眼一看,攔擊之人乃是追雲狒羅迪宇。

     他暗忖道:“嗯,這厮比黃方倫高明多了。

    ” 鐵筆秀士程綽開口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陸介聽到這八個字,心中一凜,暗忖道:“我殺死黃方倫雖是他逼人太甚,但我亦有失手之過,這兩人并非惡人。

    一旦交上手卻必要分出生死方休,我是再不能傷他們的了……” 羅迪宇怒吼道:“姓何的,怕了嗎?” 陸介沖口道:“在下并非何摩。

    ” 對面兩人卻仰天長笑起來,陸介暗道:“我說這些幹嗎?隻有增多麻煩,為今之計,隻有暫時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