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王孫落魄 怎生消得 楊枝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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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片茫然,以六脈神劍殺了這元兇巨惡,為父母報仇吧?但母親言之鑿鑿,說這個人竟是自己的親生之父,卻又如何能夠下手? 段延慶等了半晌,見段譽舉起了手又放下,放下了又舉起,始終打不定主意,森然道:“男子漢大丈夫,要出手便出手,又有何懼?” 段譽一咬牙,縮回了手,說道:“媽媽不會騙我,我不殺你。

    ” 段延慶大喜,哈哈大笑,知道兒子終于是認了自己為父,不由得心花怒放,雙杖點地,飄然而去,對暈倒在地的雲中鶴竟不加一瞥。

     段譽心中存着萬一之念,又去搭父親和母親的脈搏,探他二人的鼻息,終于知道确已沒回生之望,撲倒在地,放聲痛哭。

     哭了良久,忽聽身後一個女子說道:“段公子節哀。

    我們救應來遲,罪該萬死。

    ”段譽轉過身來,見門口站着七八個女子,為首兩個一般的相貌,認得是虛竹手下靈鹫宮四女中的兩個,卻不知她們是梅蘭竹菊中的哪兩姝。

    他臉上淚水縱橫,兀自嗚咽,哭道:“我爹爹、媽媽,都給人害死啦!” 靈鹫四女中到來的是竹劍、菊劍。

    竹劍說道:“段公子,我主人得悉公子的尊大人途中将有危難,命婢子率領人手,趕來救援,不幸慢了一步。

    ”菊劍道:“王語嫣姑娘等人給囚禁了,已然救出,安好無恙,請公子放心。

    ” 忽聽得遠遠傳來一陣噓噓的哨子之聲,竹劍道:“梅姊和蘭姊也都來啦!”過不多時,馬蹄聲響,十餘人騎馬奔到屋前,當先二人正是梅劍、蘭劍。

    二女快步沖進屋來,見滿地都是屍骸,不住頓足,連叫:“啊喲,啊喲!” 梅劍向段譽行禮,說道:“我家主人多多拜上段公子,說道有一件事,當真萬分對不起公子,卻也無可奈何。

    我主人無信食言,愧見公子,隻有請公子原諒。

    ” 段譽也不知她說的是什麼事,哽咽道:“咱們是金蘭兄弟,又分什麼彼此?我爹爹、媽媽都死了,我還去管什麼閑事?” 這時華赫艮、範骅、傅思歸、崔百錄、過彥之等聞了解藥,身上受點的穴道也已解開。

    華赫艮見雲中鶴兀自躺在地下,怒從心起,一刀砍下,“窮兇極惡”雲中鶴登時身首分離。

    華範等五人向段正淳夫婦的遺體下拜,大放悲聲。

     次日清晨,華赫艮等分别出外采購棺木。

    到得午間,靈鹫宮朱天部諸女陪同王語嫣、巴天石、朱丹臣、木婉清、鐘靈等到來。

    他們中了醉人蜂的毒刺之後,昏昏沉沉,迄未如何清醒。

    段譽、華赫艮等将死者分别入殓。

    段譽撫屍大哭,傷痛難忍。

     該處已是大理國國境,華赫艮向鄰近州縣傳下号令。

    州官、縣官聽得皇太弟鎮南王夫婦竟在自己轄境中“暴病身亡”,隻吓得目瞪口呆,險些暈去,心想至少“荒怠政務,侍奉不周”的罪名是逃不去的了,幸好華司徒倒也沒如何斥責,當下手忙腳亂地糾集人夫,運送鎮南王夫婦等人的靈柩。

    靈鹫諸女唯恐途中再有變卦,直将段譽送到大理國京城。

    巴天石等在途中方始醒轉。

     鎮南王薨于道路、世子扶靈歸國的訊息,早已傳入大理京城。

    鎮南王有功于國,善待百姓,甚得民心,衆官百姓迎出十餘裡外,城内城外,悲聲不絕。

    段譽、華赫艮、範骅、巴天石等當即入宮,向皇上禀報鎮南王的死因。

    王語嫣、梅劍等一行人,由朱丹臣招待在賓館居住。

     段譽來到宮中,見段正明兩眼已哭得紅腫,正待拜倒,段正明叫道:“孩子,怎……怎會如此?”張臂抱住了他。

    伯侄二人,摟在一起。

     段譽毫不隐瞞,将途中經曆一一禀明,連段夫人的言語也無半句遺漏,說罷又拜,泣道:“倘若爹爹真不是孩兒的生身之父,孩兒便是孽種,再也不能……不能在大理住了。

    ” 段正明心驚之餘,連歎:“冤孽、冤孽!”伸手扶起段譽,說道:“孩兒,此中緣由,世上唯你和段延慶二人得知,你原本不須向我禀明。

    但你竟然直言無隐,足見坦誠。

    我和你爹爹均無子嗣,别說你本就姓段,就算不是姓段,我也決意立你為嗣。

    我這皇位,本來是延慶太子的,我竅居其位數十年,心中常自慚愧,上天如此安排,當真再好也沒有。

    ”說着伸手除下頭上黃緞便帽,頭上已剃光了頭發。

     段譽吃了一驚,叫道:“伯父,你……”段正明道:“那日在天龍寺抵禦鸠摩智,師父便已為我剃度傳戒,此事你所親見。

    ”段譽道:“是。

    ”段正明說道:“我身入佛門,便當傳位于你父。

    隻因其時你父身在中原,國不可一日無君,我才不得不秉承師父之命,暫攝帝位。

    你父不幸身亡于道路之間,今日我便傳位于你。

    ” 段譽驚訝更甚,說道:“孩兒年輕識淺,如何能當大位?何況孩兒身世難明,孩兒……我……還是循迹山林……” 段正明喝道:“你父、你母待你如何?”段譽嗚咽道:“親恩深重,如海似山。

    ” 段正明道:“這就是了,你若想報答親恩,便當保全他們的令名。

    身世之事,從今再也休提。

    做皇帝嘛,你隻須牢記三件事,第一是愛民,第二是納谏,第三是節欲。

    你天性仁厚,對百姓是不會暴虐的。

    任何大小臣工有什麼勸告進谏,先想想他們說得有理無理,有理的便照做,說錯了的也不可怪罪。

    有人肯說話,便是好事。

    自己每當想要什麼,不論是珍玩财物,還是美女宮室,均以置之度外為宜。

    将來年紀漸老之時,千萬不可自恃聰明,于國事妄作更張,除了保國自衛,決不可對鄰國擅動刀兵。

    ” 其後這些日子中,大理國典禮重重,先要辦理保定帝避位為僧、赴天龍寺出家的大典,段譽率領群臣和百姓恭送,到天龍寺參見枯榮大師及本因方丈。

    保定帝先已剃度,已定法名本塵,入寺歸班後,奉方丈之命,開壇說法。

    天龍寺群僧在本因方丈率領之下,築壇興做法事,祈求大理國國祚長久、國泰民安、刀兵不興、四境清靖、民豐物阜。

     段譽灑淚拜别伯父本塵大師,回歸大理京城,朝廷中隆重舉辦登基大典,段譽登位為帝,年号“日新”,取“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之義,決心廢除民瘼,厲行革新,興利除弊。

    又應巴天石、朱丹臣等臣子建議,恭谥父親段正淳為“中宗文安帝”、母親刀白鳳為慈和文安皇後,訪到秦紅棉、阮星竹兩家家屬,皆有賜贈,甘寶寶家有丈夫,不便賜恤,暗中對鐘靈賜予金銀,命她分送其母的親屬。

    厚恤褚萬裡、古笃誠兩名護衛,贈以将軍銜,蔭及子孫。

    善闡侯高昇泰其時已逝世,拜其子高泰明為左丞相,師徒華赫艮為三公之首,兼領右丞相。

    司馬範骅執掌兵權。

    文武百官,各居原位,皆晉升一級。

    派使臣前往大宋、遼國、吐蕃、西夏、回鹘、高麗、蒲甘諸國,告知老皇退位、新皇登基,各國均有回聘緻賀。

     段譽辦了登基大典等大事後,撥付府第,給王語嫣、木婉清、鐘靈居住,派出宮女分别至各府服事。

    梅蘭竹菊四姝率領靈鹫宮部屬向段譽辭别,段譽對四姝及靈鹫宮諸女贈以厚禮。

     段譽連日忙于諸般政務,對王語嫣等三女之事暫且置之腦後,這些事一想起來便十分頭痛。

    然這些日子來,心中不住盤旋一個異常的難題:“二十年來,對我恩慈無比的爹爹原來不是我爹爹,我真正的爹爹卻是那個‘天下第一大惡人’。

    我不能因他形相醜怪、行為兇殘、名聲奇劣,便不認他為父。

    媽媽說:‘你爹爹的那些女兒,什麼木姑娘哪、王姑娘哪、鐘姑娘哪,你愛哪一個,便可娶哪一個。

    這許多姑娘,你便一起都娶了,那也好得很,你喜歡不喜歡?’本來,那自然喜歡得很,可是我不能貪得無厭,隻娶一個王姑娘就夠了。

    可是要娶王姑娘,便得向衆承認,我不是爹爹的親生兒子,這豈不是既損了爹爹的聲名,又污了媽媽的清白名節。

     “伯父問我:‘你父、你母待你如何?’我答:‘親恩深重,如海似山。

    ’伯父言道:‘這就是了,你想報答親恩,便當保全他們的令名。

    ’我如公之于衆,隻不過想娶王姑娘為後,收木鐘二妹作嫔妃,為了自己的情欲歡娛,卻不惜損毀父親、母親的聲譽名節,這等用心行事,直如禽獸一般。

    天下不孝之事,無過于此。

    原來隻因我是‘天下第一大惡人’之子,才會做出這等‘天下第一大惡事’出來。

    ” 過得月餘,保山忽然天花流行,漸漸蔓延至大理一帶,國中死人甚多。

    段譽一面設壇祈禱,祈求國泰民安,同時施藥救災,又對災民發放金錢糧米,俾減民困,但天花既生,當時難以救治。

     這日他率同範骅、巴天石、朱丹臣等官員,往大理城民間視察災情,親自發放救災藥米。

    走到下關一家人家,在門外聽得屋内号哭聲甚為慘痛,當即下轎入内。

    隻見那戶人家門牆破爛,屋内斷垣殘瓦,甚為貧困。

    走到廳上,聽得号哭聲悲戚,一問之下,原來這家的八歲兒子染疫身亡,孩子的父母和祖父母都極悲傷。

    隻見一個中年婦人執住死童的手,嚎啕大哭,身上衣衫染滿了塵土。

     段譽見這家人個個容色憔悴、瘦骨伶仃,一問之下,原來全家已有十來天沒吃飽飯。

    那死童更瘦得皮包骨頭,一隻手血色全無,雙目深陷,滿臉痘疤,肚腹腫脹,與其說是染疫身亡,還不如說是餓死了的。

     段譽心中難過,自己錦衣玉食,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想不到治下百姓竟至餓死。

    想到凄慘處忍不住流下淚來,提起手掌猛力擊打自己面頰。

    巴天石急忙勸阻,說道:“陛下,不可如此!”段譽流淚道:“這孩子是我害死的!我段譽狼心狗肺,對不起大理百姓!我喪心病狂,不配為君!”說着又伸掌擊打自己。

    範骅忙抓住他手,勸道:“陛下請節哀。

    天災流行,是懲罰咱們當政不善,大理三公該首當其禍。

    ”衆臣工跪了下來,深自譴責。

     那家兩代夫婦見皇帝與衆大臣如此,一時吓得不敢再哭,反來勸慰段譽。

    巴天石當即命下屬挑來三擔白米,以及臘魚、臘肉、生雞、火腿、米粉等食物,再施了五十兩白銀,作為辦理喪葬之用。

     段譽回宮之後,立即召集丞相、三公,下旨宮内節衣縮膳,臣工裁減薪俸,全國普濟赈災,同時減傜省賦,寬減百姓負擔。

    幸虧過得半月,天時有變,天花災疫漸漸減弱,段譽心下稍寬,每日在大理城及所屬州縣巡視,若見有人衣食不周,便施周濟,總之要使得大理全境無人凍餓緻死。

    心想自己得為君主,乃是“天祿”,若不善待百姓,“天祿永終”,自己也不能為君了。

     這日朝中報災官上禀,各地更無新災,人心大安。

    段譽心下甚喜,但想到那餓死孩童的慘狀,仍不禁哀痛,囑咐百官務須将百姓痛苦放在心上。

     退朝之後,段譽素衣小帽,微服來到王語嫣的住所。

    管事跪下迎進大廳,王語嫣出來相見。

     段譽道:“嫣妹,這一向心情可好?這些日子來我忙于救災,沒來問候你,真失禮了!”王語嫣幽幽地道:“你不怪我爹爹和媽媽嗎?我一直在擔心,怕你為此生氣。

    ”段譽歎了口氣,道:“你都知道了?你的爹爹,就是我的爹爹。

    長輩們當年的事,咱們做小輩的管不了。

    ” 王語嫣怔怔地掉下淚來,哽咽道:“譽哥,你我有緣無分,我心裡對你好了,哪知道……哪知道到頭來仍是一場空……”段譽道:“當日在曼陀山莊初見,我便是想跟你多說一句話,也是天大的福分,現金不但一百句,一千句話也說過了。

    嫣妹,你我雖無夫妻之分,卻是真正的兄妹,那也好得很啊!”王語嫣道:“譽哥,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心裡十分感激。

    你能不能派一所尼姑庵給我?讓我削發出家,忏悔己過,祈求我佛保佑大理風調雨順,在你治下國泰民安。

    ” 她自從于王夫人備以擒拿段正淳的莊中,得知自己其實是段正淳之女、與段譽是同胞兄妹之後,便覺造化弄人,自己一生不幸,定是前生犯了重大罪行,業報深重,以緻自幼癡戀表哥慕容複,他卻棄己如遺,甘心去求為西夏驸馬;待得與段譽兩心相悅,不料變生不測,自己竟與他同為一父所生。

    若說前生罪業太大,偏生自己生來美貌,天資聰慧,可見這一生未必就此萬劫不複。

    這些日來閑居無聊,多讀佛經,深信世上諸事都在于一個“緣”字,緣法到來,自然水到渠成,萬事不能強求。

    段譽與己乃是同胞手足,此事在自己出生之前,便已注定,自己萬萬扭不過老天安排。

    柔腸百轉之後,終于收拾起怨天恨地之心,心想段譽自來待己極好,自己也就以兄妹的情分好好待他。

     隻聽段譽道:“嫣妹,你也不必削發為尼,你如果願意,便在大理清淨之地悠閑居住,一切供養,自然由你哥哥供給,不必擔心。

    既然命中注定你是我的妹子,我自然一生一世,都會以你是我妹子相待。

    不論你要什麼,隻須我力所能及,你盡管開口,我無有不允。

    ” 段譽見她對兩人乃是兄妹之事既不傷心惋惜,亦無纏綿留戀,比之當年木婉清得知是自己妹子之時的凄然欲絕情狀,渾不相同,心中忽有所感:“她畢竟對我并無多大情意,決不像婉妹那樣,一意要做我妻子。

    在那萬劫谷的石屋之中,雖說她是中了春藥‘陰陽和合散’之毒,但她對我情意纏綿,出自真心,并非單是肉體上的春情蕩漾,她确是真心愛我。

    後來再在西夏道上相遇,她知我已轉而愛上了王姑娘,雖微有妒意,卻不恨我,當我和語嫣在小溪邊卿卿我我之時,婉妹還冒險化裝為男子,去西夏皇宮代我求親。

    就是鐘靈妹子,也甘冒兇險,行走江湖,出來尋我,比語嫣對我好得多。

    語嫣一生苦戀表哥,隻因慕容複當時一意想去做西夏驸馬,她在萬念俱灰、無可奈何之中,才對我婉轉相就。

    ” 霎時之間,腦海中出現了王語嫣幾次三番對他冷漠相待的情景:包不同趕他出聽香水榭,他戀戀不舍地不肯走,王語嫣并無片語隻字挽留,連半個眼色也無,反而是阿碧情緻殷殷地劃船送他到無錫;此後西來同路,包不同數次惡言驅逐,不準他同行,王語嫣也從來沒絲毫好言居間;他幾次背負她脫險,她從不真心緻謝,唯得以重會表哥為喜;最後在少林寺外,慕容複将他踹在地下,發掌要取他性命,王語嫣全無半分關懷;他父親和南海鳄神舍命來就,慕容複出指點中了段正淳胸口,王語嫣反而大聲喝彩:“表哥,好一招‘夜叉探海’……” 自他在曼陀山莊見到王語嫣,隻因她容貌與無量山石洞中的玉像相似,心中立時便生出“她是神仙姊姊”的意念,多見一次,便多一次暗叫她“神仙姊姊”,以前向神仙姊姊所磕的一千個頭,每一個頭都似是朝王語嫣磕的。

    見到她時,當她是“神仙姊姊”,不見她而想看她時,心中将“神仙姊姊”冰肌玉貌的神仙體态、神清骨秀的天女形貌,都加在王語嫣身上。

    其實不但王語嫣并非當真如此美豔若仙,即使玉像本身,也遠遠不及段譽心中自己所構成的意像,自知那便是佛家所謂的“心魔”。

     一人若為“心魔”所纏,所愛者其實已是自己心中所構成的“心魔”,而非外在的本人。

    “心魔”能任意變幻,越變越美,天上神仙無此美麗,人間玉女無此可愛,總之心中能想得到多好,就有多好!當年佛陀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苦修時,經中有雲:魔王波旬曾遣三個魔女來引誘佛陀,千變萬化,妖媚百端,佛陀不為所惑,魔女無功而退。

    所謂魔女,其實便是佛陀當時的“心魔”。

    内心“魔頭”不生,外界引誘便無所用。

    佛家、道家修行,重在克制“心魔”,所謂“揮慧劍斬姹女”,主要便是此意,更高的修為,是無思無念,“心魔”根本不生,就不用“斬去”或“消除”了。

     段譽登基後,頭腦漸趨清醒,“心魔”之力便即減弱,又因父母雙雙逝世,得知了自己身世,為王語嫣發癡着迷的心情也即大減。

    “心魔”既去,眼中望出來,便是王語嫣的本來面目,耳中聽進去,便是王語嫣的本來語音,不再如過去那樣,經“心魔”一番加強美化裝飾之後,人則美如天仙,語則清若仙樂。

     隻聽王語嫣道:“譽哥,這可多謝了。

    這樣說來,你不怪我,也不怪我媽媽?”段譽道:“自然不怪!”王語嫣道:“我會記着你的心意。

    不過,我想回蘇州去,在大理住下去不自在。

    ” 段譽心中一酸,知道她所說也甚在理。

    真要留她在大理,時時相見,不免徒增惆怅。

    她要回蘇州,是不是想見表哥?“那也很好,嫣妹一生便想嫁給表哥。

    我下過決心,愛一個人,便要使她心中快樂,得償所願。

    嫣妹如能嫁得表哥,那是她一生的大願望。

    我如真正愛她,便是要她心中幸福喜樂。

    ”說道:“我派人去将曼陀山莊好好修一修,再派人護送你回去。

    ” 王語嫣道:“曼陀山莊好端端的,又沒損壞,不必修了。

    ”段譽道:“我從大理派幾位莳花名匠過去,再帶上十八學士、風塵三俠等幾本名種茶花,種植于曼陀山莊,然後給你起幾間書房,再派人護送你回蘇州。

    一年之内,必定做到!”說着一拍胸膛。

     王語嫣嫣然一笑,說道:“好哥哥,多謝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