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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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欲于近畿地方團操人馬為左右掖,以問大夏,對曰:隻西保定地方,獨設都司統五衛,仰思祖宗,亦即此意。

    遂将保定兩班軍萬人,發回衛團操。

    乃有造飛語帖宮門,以誣大夏者,帝曰:宮門豈外人可到?必内臣忿不得私役軍為此耳) 理邊儲,聽告報,充盈倉貯。

    (時北邊倉場告乏,命劉大夏整理糧草。

    大夏知北邊糧草,半屬中貴人子弟經營,既至,召邊上父老,日夕講究。

    一日,揭榜通衢雲:某倉糧缺若幹,每石給官價若幹。

    官民客商之家,但願告報者,米自十石以上,草自百束以上,俱準告,雖中貴子弟不禁。

    不兩月,倉貯充盈。

    蓋往時有糧百千石、草千萬束,方準告報。

    故中貴子弟,争相為市,其利踰倍。

    自此法立,有糧草之家,得自告輸,中貴子弟即欲收籴,無處得買。

    數十年來,無此良法) 減軍夫,裁供奉,利溥仁人。

    (诏修清甯宮,令兵部撥用軍夫萬餘人,大夏請減去十分之五,帝命内閣傳旨切責,劉健曰:愛惜軍夫,司馬職也。

    若切責旨下,彼将以不職固辭。

    帝納其言,所用軍夫,即如大夏所裁之數。

    帝語大夏曰:禦馬監光祿寺,弊莫甚于二曹。

    大夏曰:光祿日辦煩費,殺牲數百,既損民财,又虧愛物之仁。

    上為恻然,即敕兵部侍郎同給事禦史清理裁革。

    光祿卿艾璞歎曰:劉東山此奏,歲省光祿金錢八百餘萬,古稱仁人之言其利溥,此之謂欤) 釋夢陽,罪壽寂,歡忻中外。

    (戶部主事李夢陽疏言:天下為病者二,為害者三,為漸者六,共六曰貴戚驕恣之漸。

    指後弟壽甯侯張鶴齡也。

    疏上,後母金夫人與鶴齡泣訴帝,帝不得已,下夢陽獄。

    金夫人求加重刑,帝怒,推案起。

    既而法司具獄詞請,帝徑批複職。

    他日遊南官,二張侍酒,皇後金夫人亦在,帝獨召大張膝語,左右莫聞。

    第遙見大張免冠觸地,蓋因夢陽言,罪壽甯也。

    後劉大夏奏事畢,帝曰:近來外議若何?大夏曰:近釋李夢陽,中外歡呼。

    帝曰:夢陽疏内張氏二字,語涉皇後,不得已下之獄。

    鎮撫司本上,左右請杖釋之,朕揣此輩欲得重罪緻死,以快宮中之怒。

    朕故不令法司拟罪也。

    大夏頓首曰:此陛下堯舜之仁也!夢陽,字獻吉,别号崆峒,慶陽人) 卻承華,許茂烈,疏類陳情。

    (承華,太子宮名。

    少保尹直,以佞見斥,緻仕後,複上太子承華箴,以求見用。

    帝卻之。

    禦史陳茂烈,乞終養疏曰:臣父善祥早喪,母張氏疾病連綿,重違故鄉,臨别叮咛,語甚悲切。

    母今年七十有七矣,君恩猶可以再酬,母年不可以多得也。

    母無男嗣,又無兄弟,一母一子,各天一涯,疾病獨自呻吟,藥餌誰與調節。

    臣既思母,則報君之心亂;母複思臣,則保身之心微。

    臣心可憫,母心尤可慮也。

    帝憫其情,特許終養。

    從信錄雲:此疏一字一點血,可與陳情表并傳。

    茂烈,字時周,莆田人) 用一哲,雪民寃,霜飛六月。

    (命王哲巡按江西。

    時天旱,哲錄系囚,出當原者數百人,翌日雨。

    民有女奴逃,共仇指為故殺,哲密訪女奴得之,民得不坐。

    有大家被盜,誣所怨者,賂鎮守置于法,哲察其誣,出之。

    民為之謠曰:江西有一哲,六月飛霜雪。

    天下有十哲,太平無休歇) 服峒獠,新太守,孔聖兒孫。

    (以孔镛為田州知府,莅任三日,峒獠倉卒犯城。

    衆議閉門守,镛曰:孤城中虛,能支幾日?祇應谕以朝廷恩威耳。

    衆難之曰:誰當往?镛曰:此吾城也,吾當行。

    獨乘一馬往,賊遮馬問故,镛曰:我新太守也。

    至峒寨有所言,當導我。

    賊導以行,既至,露刃出迎。

    镛下馬立廬中,顧賊曰:我乃爾父母官,可以座來,衆等來參見。

    衆問镛為誰,镛曰:孔太守也。

    賊曰:豈孔聖人兒孫耶?曰:然。

    賊羅拜。

    镛曰:若曹本良民,迫于凍餒,聚此徒救死耳。

    前官動欲剿汝,我今奉朝廷命,作汝父母官,若能從我,當宥汝罪。

    若不從,可殺我。

    衆錯愕,伏地曰:公誠相恤,不複擾犯。

    迄镛終任,不複出) 書手勅,用武臣,親為黜陟。

    (召劉健等至平台,出諸營提督官本,各拟去留。

    帝出英國公張懋、保國公朱晖、惠安伯張偉本,令拟旨留之。

    至成山伯王镛、甯晉伯劉福,皆準辭退。

    健等曰:聖谕極當。

    帝又曰:新甯伯譚佑,止可令管神機營。

    提督團營須另選,可令鎮遠侯顧溥代之。

    即令撰手敕,帝書之,健等曰:邊方多事,皇上留意武臣,親賜黜陟,臣等不勝瞻仰) 推赤心,待臣下,父子家人。

    (都禦史戴珊,求退不得,私懇劉大夏曰:珊老病子幼,公同年好友,獨不為我一言乎?會帝召大夏議事,畢,因言珊有病乞休,出于實情,望皇上憐而允之。

    帝曰:卿去說與戴珊,朕以天下事雅誠付托,猶家人父子也。

    太平未兆,忍舍朕歸乎?大夏語珊,珊泣曰:吾不得還矣。

    陳建曰:孝皇待臣下,推赤心置人腹,其至誡恻怛,家人父子之情,藹然言表,宜諸臣之感泣也。

    戴珊,字廷珍,浮梁人,谥恭肅) 卻貢獻,鮮嫔妃,善承先志。

    (西域貢白獅,保定獻白鴉,各命卻之。

    帝與張皇後情好甚笃,終身鮮近嫔禦。

    尊母妃紀氏為孝穆皇太後,别建奉慈殿奉安神主。

    鄭曉曰:悼念孝穆,而别祀奉慈,保護故妃昭德宮萬氏,而不念舊惡,善體先志,廟号孝宗,不亦宜乎) 議祔廟,遵福制,尤惬人心。

    (初,成化錢太後崩,彭時等已有周太後祔葬祔廟之說。

    至是周太後崩,上尊谥為孝肅睿皇後,帝召輔臣議祔葬禮。

    劉健等言:先年奏議,已定合祔裕陵,配享英廟。

    其實漢以前,一帝一後,唐始有二後,宋有三後并祔者。

    帝曰:太皇太後鞠育朕躬,朕何敢忌,但一人私情耳。

    錢太後乃皇祖冊立正宮,我朝祖宗,惟一帝一後。

    今若并祔,乃從朕壞起耶?卿等其詳議之。

    吳寬議曰:宋李宸妃沒,仁宗悲恸,乃追尊祔祭。

    雖出至情,實為非禮,不足為法。

    衆從其議。

    疏入,帝曰:孝穆紀皇後,朕生身母,别祀于奉慈殿,今祀孝肅周太後于奉慈殷中室,奉孝肅紀太後于左。

    中外翕然,稱得禮焉。

    吳寬,字原博,号匏庵,長洲人,谥文定) 惟隻有,劉棉花,牢籠言路。

    (先是内閣萬安尹直罷去,大學士劉吉,慮科道彈劾,傾身阿結,昏夜款門建言:超遷科道,擢以不次。

    自是莫有言者,侍讀張升疏吉十罪,謂吉深結科道,柔佞取悅,李林甫之蜜口劍腹,賈似道之牢籠言路,合而為一,宜亟譴斥。

    疏上,禦史魏璋等阿吉意,交章劾升,左遷升員外郎。

    由是人目吉為劉棉花,以其愈彈愈起也) 苦書生,披肝膽,寃谪石城。

    (四川鄒智,初領鄉試第一,郡人集觀,智口占曰:龍泉庵上苦書生,偶竊三巴第一名,世上許多難了事,鄉人何用太相驚。

    為庶吉士,即疏言萬安恃權怙寵,劉吉附上罔下,尹直挾詐懷奸,至無廉恥,皆小人也。

    緻仕尚書王恕素志忠貞,王竑秉節剛勁,都禦史彭韶學識純正,皆君子也。

    願陛下進君子,退小人。

    疏上不報。

    嗣安等罷,而吉當國,使魏璋劾湯鼐,入智名,下獄。

    智身親三木,僅餘殘喘,無所曲撓,谪廣東石城吏目。

    其辭朝,有盡披肝膽知何日、望見衣裳隻此時之句) 坐妖言,害湯劉,茂仁并獄。

    (先是萬安等在政府,嘗語禦史湯鼐,朝廷不欲開言路,鼐即以其言劾之。

    已而安置免官,劉吉獨留,吉使客徐鵬啖禦史魏璋以殊擢,使伺鼐。

    鼐家壽州,知州劉概遺書,言夢一人騎牛背上,陷澤中,鼐左手抱五色石子,右手提牛角引之而上。

    人騎牛,象國姓,五色石不可曉,或公疏論時政為彈之義耶?鼐以書示客,璋劾鼐與概妄言朝政,竟坐妖言诽謗,論死。

    王恕疏救,遣戍河西。

    命太監李興平江伯陳銳同劉大夏督治張湫決河,副使楊茂仁疏曰:官多則民擾,事權分而财力匮。

    乞将興銳取回,專委大夏。

    興等切齒,誣奏茂仁妖言,逮系獄,科道交章論救,乃谪長沙府同知) 李文祥,年三十,擯斥終身。

    (進士李文祥,與萬安孫弘璧同年。

    安屬題畫鸠,文祥詩曰:春來風雨尋常事,莫把天恩作己恩。

    安銜之。

    會文祥上新政疏,請一權立法,進賢黜奸,廣言納谏。

    安票旨除文祥縣丞,着曆練。

    後以儲巏薦,起用為主事,複以言事切直,又谪興隆衛經曆。

    湯斌曰:漢史傳賈誼年三十二,蓋惜之也。

    今觀鄒智年二十六,文祥年三十,殆不及矣。

    讀其二疏,何異痛哭流涕長太息哉!然賈生文帝,猶得為長沙王傅;二子遇孝宗,顧擯斥窮荒,不得其死。

    然則賈生者,未可謂之不幸也。

    文祥,麻城人) 左文泰,齮王公,沽名賣直。

    (大學士邱浚與王恕,俱階太子太保。

    一日内宴,浚以内閣位恕上,恕也已冢宰不宜居禮部下,頗有言。

    會太醫院判劉文泰援例求進,事下吏部,格不行。

    文泰讦奏恕變亂選法,裡居日,令人作傳镂行,曰大司馬三原王公傳;其疏辭不見行者,皆曰不報,以彰先帝拒谏之失。

    有旨令恕回奏,恕疏辨,乞面究文泰及主使之人,遂下文泰獄。

    獄具,謂文泰嘗谒浚,語及恕傳,浚謂此沽直謗君,文泰心動,欲論恕。

    禦史吳桢潤色文泰草而授之。

    請俱逮面質,帝為左文泰而責恕賣直沽名,俾焚其傳草。

    浚桢免究。

    恕不平,累疏求去,帝許乘傳歸。

    于是言官劾浚媢嫉妨賢,不聽。

    又二歲,浚卒,文泰往吊,其夫人叱之出曰:為若而使我相公齮王公,負不義名于天下,何吊為?時人快之) 信番僧,惑左道,米盡黃金。

    (诏取番僧領占竹至京,每令入宮慶贊;寵中官李廣引用劉良輔等,以左道惑亂上心,燒煉齋醮,藉以招權納賄。

    時廣造毓英亭于萬歲山,亭成而公主殇,清甯宮災,宮中言亭犯太歲,太皇太後曰:今日李廣,明日李廣,興工動土,緻此災禍,累朝所積,一旦灰燼。

    廣懼,飲鸩死,帝命搜廣家,得納賄簿,某送黃米幾百石,某送白米幾千石。

    帝曰:廣食幾何,食如許米?左右曰:黃米,金也。

    白米,銀也。

    帝怒,籍沒之。

    賄簿諸人赴壽甯侯求救,不期而會者十三人。

    事解廷謝,惟馬文升王繼無怍色) 留傳奉,廣奏讨,俱滋遺議。

    (時傳奉官有八百餘員,外戚奏讨無厭。

    馬文升疏曰:念錢糧之空虛,止傳奉無例之官,憫畿民之艱窘,禁奏讨有礙之地) 谏則行,過則改,無愧賢君。

    (陳建曰:孝皇十八載之間,聽言納谏之美,昭耀簡冊。

    成湯之從谏弗咈,改過不吝,孝皇何多讓焉) 毅皇帝,好逸樂,狎昵八黨。

    (孝宗不豫,宣劉健李東陽謝遷入見禦榻,執健等手曰:東宮聰明,但年幼好逸樂,先生每輔他做個好人。

    遂崩。

    太子厚照即位,改元正德,是為武宗毅皇帝。

    初,帝在東宮,劉瑾以俳弄為太子所悅,瑾故姓談,自宮投劉太監名下,因其姓領教坊見幸。

    帝即位,瑾猶掌鐘鼓司,與其黨八人馬永成谷大用張永魏彬羅祥邱聚張興,其一瑾,為狗馬鷹犬歌舞角抵以娛帝,帝狎焉,與同卧起,主謀議,号為八黨。

    瑾尤狯給,通文墨,常慕王振之為人。

    帝委以機務,章奏不複親決) 盈庭疏,環跪哭,反縱恣橫。

     司禮監,内外廠,立居要地。

    (大學士劉健等聞帝與八人戲亡度,連疏請誅不報,科道交章請除羣奸。

    諸閹窘,相對涕泣。

    戶部尚書韓文,又命李夢陽具疏草,合九卿大臣疏請将八人縛送法司。

    疏入,帝驚泣不食,遣司禮監八人詣合議。

    太監王嶽者,素剛直,惡八人所為,雲閣議是,明日有旨,奴侪侍上久,第少寬之,上自有處,閣議持不從。

    諸閹益窘,自求安置南京,王嶽與司禮太監範亨徐智亦助文等,密奏帝。

    帝不得已,允待明旦發旨捕八人下獄。

    吏部尚書焦芳,以謀洩之瑾,瑾知嶽密奏事,八人夜趨帝前環跪哭,以頭搶地,帝色動。

    瑾曰:害瑾等者嶽也。

    閣議時嶽獨稱是,狗馬鷹犬,嶽買獻否?而獨咎瑾等。

    帝怒曰:吾收嶽矣。

    瑾曰:左班官敢嘩無忌者,司禮監無人也。

    有則惟上所欲,為誰敢言者。

    是夜立命瑾掌司禮監兼提督團營,邱聚提督東廠,谷大用提督西廠,張永等并司營務,分據要地。

    而外庭不知也。

    瑾後又分内外辦事廠,瑾自領内廠,比東西廠尤酷) 殺嶽亨,罷遷健,立逐韓文。

    (瑾等是夜既據要地,即夜傳命榜王嶽等,逐之南京。

    及晨旨下,劉健等知事不可為,各疏求去。

    瑾矯诏勒健遷緻仕,惟東陽獨留。

    瑾又追殺王嶽範亨于途,擊折徐智背,尋矯旨韓文落職閑住,瀕歸,陰遣邏卒厄于途。

    文乘一騾,宿野店而去。

    韓文,字道貫,洪洞人,谥忠定) 搖社稷,附權珰,焦芳元宇。

    (吏部尚書焦芳,素與瑾善,瑾引芳入閣,表裡為奸。

    宣府總督劉宇,附芳結瑾,以為兵部尚書。

    後進吏部,繼芳入閣。

    都禦史曹元故與瑾親,亦曆兵吏二部入閣。

    三人與瑾内外阿結,肆意誅求,凡變紊成憲,桎梏臣工,杜塞言路,酷虐軍民,皆芳等導之。

    廖道南曰:逆瑾擅權,乃有如芳如宇如元者首附之,遂緻海内騷動,社稷幾搖矣) 六給事,十三道,廷杖除名。

    (初,劉健等緻仕,給事呂翀劉菃上疏留之,南京兵部尚書林瀚聞之歎息。

    于是南京六科給事中戴銑等,十三道禦史薄彥徽等,上疏請斥權閹,正國法,留顧命大臣,以安社稷。

    瑾矯旨逮系下獄,翀菃及銑彥徽等二十人,各廷杖,除名為民) 枷卿貳,逮重臣,許多缢刎。

    (瑾矯旨枷号尚寶卿顧璇、都禦史劉孟,逮戶部尚書韓文下獄,又逮兵部尚書劉大夏下獄,谪戍肅州衛。

    給事許天錫,手具登聞鼓,狀陳時弊,懷狀自經死。

    卻夔因瑾私人冒榆林功,難紀叙,亦自經。

    周鑰使還,當賂瑾,苦無資,自刎桃源舟次) 谪陽明,捶艾璞,杖殺源祯。

    (兵部主事王守仁疏言:給事戴銑等以言為責,今逮至拘囚,恐自是以言為諱,雖關宗社危疑之事,孰從聞之?乞宥銑等供職。

    疏入,廷杖五十,絕而複蘇,谪龍陽驿丞。

    在途有人随偵,将緻之死;至錢塘,乘夜佯投江,冠履浮水上,潛入武彜山。

    既而恐為南京吏部尚書父華累,卒赴驿。

    魏國公徐俌與民争田,巡撫艾璞歸田于民,俌賂瑾覆勘,以田予俌,謂璞前勘非是,逮下獄,璞不屈曰:此實民田。

    瑾怒棰之,死複蘇,谪海南。

    欽天監監候楊源奏:自正德二年,火星入太微垣帝座前,東西往來不定,宜思患預防。

    瑾曰:源何等官,亦學為忠臣耶?逮下獄,杖三十,谪戍肅州,道卒。

    妻度氏斬蘆獲覆屍,葬驿後,朝野悲之。

    禦史徐祯,素忤瑾,及巡長蘆鹽課,應割送餘鹽銀兩,祯不從。

    遂矯旨拿送錦衣衛,杖三十,死于獄。

    守仁,号陽明。

    王華,字德輝,俱餘姚人。

    楊源,字本清,豐城人) 諸部寺,衆台垣,叩頭長跪。

    (劉瑾既擅大權,威赫拟于至尊,府部寺衙門官禀公事,日候瑾門,自科道部寺以下,皆長跪。

    一日帝審錄重囚,本内寫劉瑾傳奉字重複,瑾怒罵之。

    掌院事屠滽,率十三道禦史謝罪。

    禦史跪于階下,瑾數其罪斥責,皆叩頭不敢仰視,久乃起) 為遺書,暑天跪,三百餘人。

    (時早朝有遺書丹墀者,拾以進,則告瑾不法狀也。

    瑾大怒,矯旨跪百官奉天門外。

    時暑甚,僵偃十數人,命曳出。

    内豎黃偉曰:好男子,死即死耳,何為嫁禍他人?瑾努目曰:是何好男子?不露章,乃匿名。

    拉諸監入。

    李榮曰;入矣,公等俛而舒。

    令内豎擲冰瓜。

    有頃瑾來,榮曰:來矣。

    皆還跪。

    瑾目之怒,複入。

    至暮,朝官三百餘人,盡送下诏獄。

    東陽疏救,瑾微聞出内寺,乃得釋) 記舊怒,械入京,罰輪塞下。

    (瑾先已勒戶部尚書韓文落職,怒不已,乃以廣東司遺失簿籍,遣官校械文至京,下獄考訊,監禁數月,罰米二千石,赴大同親納。

    諸大臣凡忤瑾去者,俱誣以舊事,令輸粟塞下。

    尚書王佐等,都禦史熊繡等,皆不免鬻貸以償。

    缙紳為之騷然) 榜朝堂,诏奸黨,甘露言靈。

    (瑾矯诏榜奸黨于朝堂,傳示诘責,略曰:朕以幼沖嗣位,惟賴廷臣弼其不逮,豈意去歲奸臣王嶽等竊弄威福,颠倒是非,私與大學士劉健謝遷、尚書韓文等五十四人,遞相交通,各反側不安,因自陳休緻。

    其敕内有名,吏部查令緻仕,無俟稔惡。

    先是舉朝交章必欲誅瑾,兵部尚書許進曰:此輩得疎斥足矣,若峻其事,恐有甘露之變。

    至是果如進言。

    許進,谥襄毅,字季升,靈寶人) 蒙清議,伴中書,碑文稱頌。

    (初劉謝二相罷去,李東陽為首相,有監生投詩雲:才名直與鬥山齊,伴食中書日又西。

    回首湘江春草綠,鹧鸪啼罷子規啼。

    蓋譏其行不得也哥哥、不如歸去之意。

    後八黨父封都督,造墳葬祭之,文皆東陽撰。

    瑾創元真觀于朝陽門外,東陽為制碑文。

    及瑾誅,禦史張芹劾瑾亂政時,東陽禮貌過于卑屈,詞旨極其稱贊,頗蒙清議。

    東陽,字賓之,号西涯,茶陵人,谥文正) 保善類,與康海,吊讓同情。

    (修撰康海,與李夢陽齊名,兩不相下。

    瑾慕海,海不與往來。

    及夢陽下獄,客左氏曰:君非康對山不生。

    夢陽勉書片紙曰:對山救我!惟對山為能救我。

    友詣海,海見書曰:我豈吝惡人之見,而不為良友行也。

    遂詣瑾,瑾延置上座設席,海曰:我有言,聽我則留。

    瑾曰:雲何?海曰:夢陽下獄,而公不援,何也?瑾曰:敬聞命。

    海解帶與之歡飲,達曙乃歸。

    夢陽由是得釋,而海與瑾往複,竟罹清議矣。

    朱氏曰:劉瑾用事,名公巨卿,願立其朝者,惟冀保全善類,此東陽所以救大夏,康海所以救夢陽也。

    他如廷杖谪戍,得免死者不可勝數。

    至匿名帖一事,朝官自五品以下,罰跪送獄未知作何窮究,辍東陽以片言悟瑾,立釋者三百餘人。

    與陳太邱吊張讓父喪,黨禍起多所全宥何異?末可固執偏見,謂其貪位固祿,甘犯清議也。

    康海,字德涵,号對山,武功人。

    陳實字仲弓,許人,漢末為太邱長) 老天子,鹦鹉神,稱兵甯夏。

    (是時劉瑾流毒天下,遣大理少卿周東,度田甯夏,倍益頃畝。

    征馬屯租甚急,敲樸慘酷,諸戍将衛卒皆憤怨,安化王寘鐇素有逆謀,觋王九兒降鹦鹉神,妄言禍福。

    每見寘鐇,辄呼老天子。

    寘鐇乘衆怨,令甯夏生員孫景文以言激衆怒,遂與都指揮何錦周昂等舉兵反,殺巡撫安惟學、總兵姜漢及周東等,檄數瑾諸罪狀,特舉義兵,清除君側。

    開中大震,陝西守臣将寘鐇刊印瑾激變罪惡告示榜文封奏,瑾匿不以聞。

    寘,音至。

    鐇音旛) 是天假,藩宗反,内難當平。

    (寘鐇反,起都禦史楊一清,同太監張永,提督讨賊。

    一清謂永曰:藩宗亂易除,國家内亂不可測,奈何?永曰:何謂?一清曰:甯夏不久當有捷報,内難事非公無能為也。

    永佯若不知,纔入陝界,即聞遊擊仇钺襲執寘鐇,斬周昂,擒何錦,甯夏悉平。

    永見一清料事如神,促膝問内難事。

    合謀圖瑾。

    谷應泰曰:寘鐇一狂悸豎子也,天誘其衷,狡焉思逞,天殆借鐇為逆珰授首資乎。

    寘鐇不反,則楊張夜半之謀不合;甯夏不亂,則武宗腹心之愛不割。

    張父趙母,社稷之憂,證有艾欤!一清,字應甯,号邃庵,先雲南人,由湖廣徙丹徒,谥文襄) 楊張謀,有端緒,三更就執。

    (張永促膝問一清内亂事,一清手畫瑾字。

    永曰:瑾日夜在上旁,安從得一言入乎?一清即出二奏與永,一言甯夏事,一言内變事,囑永曰:公班師入京見上,先進甯夏奏,上必就公問,公于此時上寘鐇僞檄,乃進内變奏,上必悟,即誅瑾。

    瑾誅,将柄用公矣。

    永曰:即不濟,奈何?一清曰:公言必濟,顧公言時須有端緒。

    脫不信,公可頓首請實時召瑾,沒其兵器,請上登城驗之,若無反狀,殺奴餧狗,又頓首涕泣。

    但須得請即行事,無緩時刻。

    永攘臂起曰:老奴何惜餘年報主乎。

    入京獻俘,帝迎之東華門,賜宴。

    比夜,瑾先退,夜半,永如一清策,出懷中疏,奏瑾一十七事。

    帝猶豫,永黨張雄等共訴瑾陰謀不軌,反形已具,少遲我輩皆為虀粉。

    帝允奏,命牌子頭召瑾,衆勸上親至瑾宅近地觀變。

    時漏下三鼓,瑾方熟寝,衆排闼入,瑾問曰:上安在?曰:在豹房。

    瑾披衣出,謂家人曰:事可疑矣。

    出門,有牌子頭數人執瑾,就内獄。

    帝初無誅瑾意,及永抄沒其家,帝登城,閱所抄衮袍寶印盔甲三千兵器,繩繩不絕,始吐舌,乃付錦衣獄。

    又搜出暗計同謀吏部尚書張彩、錦衣都指揮楊玉石文義等王爵文簿,乃瑾極刑,淩遲三日,雠争食其肉,須臾而盡。

    悉誅其黨。

    公卿士庶,歡聲動天) 幸先期,得未遂,兵甲聲铮。

    (是時瑾兄都督劉景祥死,将以八月望日甲午葬,百官多會送。

    瑾初嚴夜禁,星出後,衢道四寂,有竊聽者,中夜聞兵甲聲铮然。

    裡巷私語籍籍,謂傾朝送葬,瑾因為亂。

    及永将至獻俘,瑾令止良鄉,以乙未入。

    永以十三入,得先景祥葬期二日雲) 瑾雖死,珰擅權,弟兄伯爵。

    (劉瑾雖誅,魏彬馬永成等仍擅朝權,彬掌司禮監印,有旨凡朝廷大事,須彬等同議。

    李東陽等奏言:二難平定,皆永等功。

    遂封永兄富泰安伯,弟容安定伯,彬弟英鎮安伯,永成弟山平涼伯,谷大用弟大圮永清伯,義子朱德永壽伯,食祿千石) 立皇莊,差買辦,更寵朱甯。

    (皇莊之設,自成化始,然不過數處。

    至是先後建立,連州跨縣,如大興縣十裡鋪、深溝兒、高密店,皇莊凡三百八十餘處。

    差太監王贊往江浙織造,買辦物料,所至貪狼,杼軸為之一空。

    内官家人錢甯有寵,立為義子,賜國姓,命掌錦衣衛事) 流賊起,保甯亂,京畿尤肆。

    (是時民窮财盡,流賊蠭起,保甯賊劉烈作亂,侵漢中等處,又有藍廷瑞等,亦保甯賊,糾衆至十萬,侵犯鄖陽霸州文安。

    響馬劉六劉七齊彥名等,與太監谷大用馬永成張忠同鄉,嘗同内官家人混入禁内,至豹房,縱觀帝遊幸之所。

    尚書王敞行有司擒捕,已獲彥名,系安肅縣獄,劉七等劫獄奪之,旬日間聚衆數千,所在窮民響應,橫行畿甸。

    京師戒嚴) 齊彥名,趙風子,魯豫分行。

    (文安縣生員趙風子名鐩,有勇力,劉六等掠文安,擒風子,降為盜,每出不意突犯,勢如風雨。

    及賊黨益繁,乃分路為寇。

    風子與劉三邢老虎楊虎合為一夥,轉掠河南;劉六劉七齊彥名為一夥,寇掠山東。

    所至縱橫,郡縣皆不能支) 推元帥,置金旗,天開混沌。

    (時河淮南北官吏望風遁,賊勢日盛,妄欲舉大事,共推劉三為奉天征讨大元帥,風子稱副元帥,邢老虎等并稱都督,分二十八營,應二十八宿,各豎大旗為号,置金旗二,大書: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混沌之天) 劉六七,過南京,往複無人。

    (劉六等入湖廣,自黃州下九江,剽湖口彭澤一帶郡邑。

    舟過蕪湖,操江官軍不敢逼,直抵瓜州,燒毀戰船,搶奪軍器。

    鎮江官軍禦之,敗績,殺掠過壩,泊于通州之狼山,淩駕江面,縱橫上下,濱江之區,鹹被創殘。

    欲自通泰登岸趨淮安,複還山東,為揚州官軍所拒,複自海門而上,泝流過采石,粕蕪湖之月子湖。

    賊凡三過南京,往來如入無人之境) 二百萬,犒賞銀,殺民冒級。

    (帝大發兵讨賊,命總兵毛钺、太監谷大用、兵部侍郎陸完提督軍務,内閣票旨:能擒斬賊三名者,升一級。

    劉六等雖擁衆數萬,然多脅從之徒,親信骁勇,不過千人,官軍追及,賊驅脅從良民對敵,望勢奔逸。

    官軍斬獲脅從首級報捷,完等前後報功萬計,而正賊無一獲者,甚至賊已去,遇平民,亦殺以報功。

    大用複奏帝權勢子弟仆從無數,坐冒功級,日費廪饩,自出師以來,刍糧犒賞,費太倉銀二百餘萬,府庫為之虛耗) 狼山風,真安牒,幸殄遊魂。

    (陸完自臨清至鎮江,分兵守要害,劉七彥名等複沿江東下,泊狼山下,是夕飓風大作,賊船皆解散飄堕,衆颠踣不支,嘔洩臭穢,自相擊撞。

    乃登山團聚,官軍奮勇上攻,劉七赴水死、彥名為遊兵斬首,餘賊俱盡。

    劉三自河南入羅田,掠黃陂,官軍敗之,三由黃陂走桐柏南召,為指揮王瑾射中左目,三縱火自焚死。

    趙風子戰敗,走德安,至應山遇僧真安,因削剃須發,藏度牒,令賊黨邢本道各散,欲渡江從江西賊。

    湖廣巡撫劉丙擒獲本道,知風子削發遁去,分命各道物色之,武昌衛軍人趙成于黃陂九十三裡坡遇風子,見狀貌與頒示合,追至江夏管家套,擒之,搜獲真安度牒,檻車送京伏誅) 王新建,運機謀,四平贛盜。

    (正德濁亂,各處盜起,而江西之盜有五:大帽山者,号贛賊;仙女寨雞公嶺者,号華林賊;瑪瑙寨越王嶺者,号靖安賊;王浩八為桃源賊,樂庚二陳邦四為東鄉賊。

    都禦史陳金等征剿九載,賊黨略平,然多所招撫,未大懲創,旋複嘯聚。

    于是江西之賊複有四:藍天鳳等為左溪賊,謝志山等為橫水賊,锺景等為桶岡賊,池大鬓為浰頭賊。

    兵部尚書王瓊,薦王守仁巡撫南贛,守仁悉罷客兵,自募鄉勇,規畫山川,廣行間諜,僞撫浰頭,佯委桶岡,直搗橫水,旋破左溪,乘勝進克桶岡。

    然後計誘浰頭賊至贛擒之,連定二浰,計破賊巢八十四處,增設縣治者二,特設南贛提督軍門者一。

    守仁封新建伯) 獻密計,降内旨,調衛邊兵。

    (近臣有密獻計者,言京軍不習戰陣,議調大同宣府邊軍各三千入衛京師,帝遣谷大用至内閣議,李東陽力持以為不可,合部科道疏谏。

    不聽,促令拟旨。

    東陽複陳其十不便,翌日,降内旨行之) 同起卧,外四家,微行家裡。

    (大同遊擊江彬,宣府人,從征流賊于山東。

    班師入京,賂錢甯,引入豹房,得見帝,彬機警善迎人意,帝喜,留侍左右,升左都督,冒國姓,為義兒。

    時時在上前講說兵事,因請盡調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四鎮精兵,入京操練。

    時許泰劉晖等皆率兵入衛,都人号外四家,彬尤近狎用事。

    帝多留宿豹房,與彬等同起卧。

    彬時導帝微行黃花鎮等處,每遊戲外郊,彬并騎,铠冑幾不可辨。

    因子數言宣府樂,遂出居庸,至懷來宣府遊獵。

    彬為帝營鎮國府第于宣府,又勸治行宮,辇豹房珍玩及巡遊所收婦女實其中,帝甚樂焉,稱曰家裡。

    還京後,念之不置,及再度居庸,益厭大内。

    蓋初以豹房為家,後更以宣府為家矣) 入高門,置酒肆,僧婦迎春。

    (帝至大同,以總兵葉椿第為都督府,居焉。

    奪指揮關山楊俊宅,置店二所,改為酒肆。

    榜曰官食。

    每車駕至,多先掠良家女子,以充幸禦。

    其在宣府時,時夜出,見高門大戶,即馳入,宣其婦女,富民多厚賂彬以求免。

    時值立春,帝迎春于宣府,備諸戲劇,又饬大車數十輛,令僧與婦女數百共載,婦女各執圓球車馳,交擊僧頭,或相觸而堕。

    帝視之大笑以為樂) 請牧地,畀藩封,挽回覽制。

    (秦王惟焯,請關中田為牧地,謂高皇帝時原以賜臣先王樉者。

    朱彬錢甯等受王賂,請許之,兵部科道執奏不得,上震怒,促草制,楊廷和蔣冕稱疾。

    梁儲曰:如皆引疾,若國事何?遂承命上制草曰:昔太祖高皇帝,着令無得益藩王地,非吝也,藩王地廣,則士馬衆多,士馬衆多則奸人相蠱誘,不利于宗社。

    今以王請之勤,朕念親親,畀地不吝。

    王得地,宜益謹,毋多養士馬,毋收聚奸人,聽其蠱誘,震及邊方,危我宗社。

    是時雖欲念親親,不能已。

    上覽制駭曰:若是其可虞?亟已之。

    遂勿與。

    梁儲,谥文康,順德人,号厚齋) 為巡邊,促草勅,自貶将軍。

    (帝議北征,自稱威武大将軍太師鎮國公朱壽巡邊,以江彬為威武剠将軍扈行。

    令内閣草敕,楊廷和梁儲疏谏不聽,廷和遂稱疾不出。

    帝禦左順門,召儲面促草敕,儲對曰:他可将順,此敕斷不可草。

    帝大怒,手劍起曰:不草,齒此劍。

    儲免冠解衣帶,伏地涕泣請曰:臣即死,他日陛下猶憫臣。

    若草敕,以臣名君,顯戮臣,罪不可赦。

    良久,帝擲劍起,乃自稱之,不令草敕。

    ▼璜按通紀列卿錄名山藏及梁儲本傳,載儲草敕事甚詳。

    近見毛西河太史上史館總裁箚子雲:野史載草制,在正德十二年。

    今考正德十一年前後實錄并無,惟焯請地事,惟嘉靖三年實錄中有雲:先是秦王惟焯奏。

    太祖敕賜潼關西鳳翔東沿河灘地牧馬,高原山坡牧羊,今被豪民劉仲玉等占種,仲玉等亦奏祖額糧地,被奸人揑作荒間,投獻秦府。

    戶部行撫按查勘,原賜牧地,已有河灘,今秦府侵奪民地是實。

    上曰:已之。

    此實錄文也。

    乃以嘉靖之事而栘之正德,以居氏所争,撫按所勘之事,而移之梁儲,造為制草,殊不可解。

    向使嘉靖一事,正德又一事,則嘉靖既載,正德何以不載?向使正德既請,嘉靖又複請,則撫按勘語且書,閣臣敕語何以不書?蓋秦王之請在正德之末,撫按之勘,在嘉靖之初,而儲傳通紀諸書,欲移為儲事,以為請在正德可以假借,而不虞不與之判,實錄直書之嘉靖年耳。

    又鴻猷錄諸書,載儲争草敕伏劍事,在正德十三年,上自稱威武大将軍鎮國公朱壽巡邊,下内閣草敕甚急,廷和稱疾,獨促儲,上坐左順門待之。

    儲固不草,上怒,手劍起曰:不草,齒此劍。

    儲免冠雲雲,上擲劍起,遂不令草敕。

    今考實錄十三年七月八日,帝将幸宣大,令太監蕭敬傳旨趣草,特命總督軍務威武大将軍總兵官朱壽敕,内合九卿科道在左順門泣谏不納。

    夫九卿科道具在,則非獨促儲也。

    泣谏不納,則非不令草敕也。

    蓋爾時毛紀久在告,廷和引疾,惟儲冕二人同九卿科道在左順門免冠泣谏,至晚才出。

    次日冕發痰疾,惟儲在合,司禮諸監及内侍羣哄至合逼草,儲獨争之不得。

    夫曰不得,則已草矣;曰獨争不得,更非他人所能與矣。

    若鎮國公敕與草總兵官敕,不是一時,後此宣大回時,實錄載敕進威武大将軍公爵名鎮國公,賞廷和紀冕等各銀五十兩、纻絲兩表裡,蔭一子錦衣世襲。

    廷和等疏谏不納。

    惟南征時,又令草威武大将軍敕,廷和又不肯,而儲強之曰:隻寫敕與鎮巡也罷。

    此合中鎖屑,實錄不載,而視草錄載之顯行于世。

    是前後諸敕,皆系儲草,以草敕之人,而反曰争草敕者,何哉?由當時為儲傳為通紀,諸君如霍韬陳建輩,皆以同鄉袒儲,而韬與廷和議論龇龉,故造為草制争草敕、請居守為阻居守、複護衛為斥護衛四大事,欲以抑廷和而揚儲也。

    不知國史具在,欲蓋彌彰,史顧可揑造乎哉!竊文康生平,詳着明紀,今毛公引據實錄,謂為不然。

    豈明紀諸書,不可盡信若是耶?節略附此,是非真僞,覽實錄者,自有定論) 更思想,曆江淮,徧觀中土。

    (有旨南巡,欲登泰岱,曆徐揚,至南京,臨蘇浙,浮江漢,祠武當,徧觀中土繁麗。

    時江西甯藩久蓄異謀,旨下,人情洶洶) 滿朝臣,齊杖斥,百八十人。

    (南巡旨下,于是翰林及諸部司屬一百八十餘人,鹹起而诤之。

    修撰舒芬等疏先入,郎中黃鞏等疏繼入,林大辂等合疏入。

    帝大怒,下鞏六人錦衣獄,命芬等百有七人跪午門外五日,大辂等七十餘人俱下獄數日。

    京師陰霾晝晦,禁中水自溢,高橋四尺許,橋下鐵柱七根齊折如斬。

    金吾衛指揮張英,肉袒哭谏,不允,即拔刀自刎。

    是日内旨,芬等俱午門前杖三十,為首者調外任;鞏等俱杖五十,削籍。

    大格等杖五十,降三級外補。

    時被杖死者,陸震劉校等十餘人,駕遂不果出。

    舒芬,字國裳,号梓溪,進賢人。

    黃鞏,字伯固,莆田人) 複護衛,仗全卿,辇金分饋。

    (甯藩舊封大甯,永樂以其地與朵顔三衛,徒封江西。

    天順間,甯王以事革去護衛,改為南昌左衛。

    劉瑾用事,宸濠賂瑾,複之。

    瑾誅,護衛複革。

    陸完先為江西按察使,與宸濠交厚,至是完為兵部尚書,宸濠曰:全卿為大司馬,護衛可複得矣。

    全卿,完字也。

    遺書謀複護衛,完答書,須以祖訓為言。

    伶人臧賢,有寵于帝,賢壻司钺坐法,充南昌衛軍,宸濠因之以通于賢。

    每手書寄賢,字賢為良之賢契。

    至是乞複護衛,辇載金器銀飾藏于賢家,分饋諸權要。

    陸完知費宏為梗,密與朱甯謀。

    時三月十五廷試進士,内閣皆在東閣讀卷,完于十四日投覆甯王疏,十五中官盧明以疏下閣拟旨,過東合雲:隻請楊師傅到合,諸公不必動勞。

    楊廷和趨出票旨雲:既王奏缺人,使用護衛都準與王管業,言官交章論護衛不可與。

    不聽) 費學士,胡副使,毒掠遭焚。

    (甯藩謀複護衛,大學士費宏知之,大言于内閣曰:甯王以金寶巨萬,打點複護衛,苟聽其所為,吾江西無噍類矣。

    及完約廷和票旨,宏不與聞。

    會言官疏論,諸近幸以為宏嗾之,共謀谮宏私其弟寀入翰林,且曰:幹清宮災,下诏皆宏視草,歸咎朝廷。

    勒宏緻仕。

    宏南歸,舟至清源,濠黨陰遣人入舟縱火,行李皆為煨燼。

    又使人焚毀其廬墓。

    宸濠既得護衛,誘聚天下亡命,賄結在朝權貴,反迹已着,人莫敢言。

    江西副使胡世甯憂之,上疏言甯王騷擾闾閻,钤束官吏,禮樂刑政不自天子,乞銷隙寝邪于未形。

    宸濠恨甚,必欲置之死,摘前疏語,奏世甯離間親親,妖言诽謗,賂用事者逮捕之。

    世甯自投獄,訊鞫榜掠,幾瘐死。

    錢甯等脅刑官必坐以誣告親王罪死,衆言官直之,行撫按孫燧等會勘委曲,明世甯無辜,得免死,戍遼東。

    費宏,字子充,号鵝湖,鉛山人,谥文憲。

    世甯,仁和人,谥端敏,字永清) 林華報,宸濠反,燧逵殉節。

    (先是貴幸皆黨濠為複護衛,已而知有反謀,欲複革去,以免後患。

    于是禦史蕭淮疏劾宸濠不法事,遣太監賴義等戒谕,革其護衛。

    甯府偵卒林華匿臧賢家,聞義等往,以為擒治甯王,不知止革護衛,兼程歸報。

    值宸濠生日,宴鎮巡三司等官,聞報大驚,亟召素與謀舉人劉養正等議,養正曰:事急矣,明早各官謝宴,可就擒之,因而舉事。

    乃夜集劇賊吳十三淩十一等,饬兵器待旦。

    及各官入謝,宸濠出露台大言曰:太後有密旨,令我起兵監國。

    都禦史孫燧曰:密旨安在?濠曰:不必多言,我往南京,汝保駕否?燧厲聲曰:天無二日,臣安有二君?太祖法制在,誰則敢違。

    濠命縛燧,副使許逵大呼曰:孫都禦史朝廷大臣,汝反賊敢擅殺耶?濠并縛之,訊逵何言,逵曰:惟赤心耳,豈忽汝反乎。

    俱拽出惠民門外被殺。

    孫燧,字德成,谥忠烈,餘姚人。

    許逵,字汝登,固始人,谥忠節) 幸遲留,天奪鑒,喪銳堅城。

    (宸濠既舉事,造僞檄指斥朝廷,期順流下南京,遠近震駭。

    闵念四等破南康九江,住旬餘,濠始出,載妃媵世子以從,盡奪官民船,蔽江而下。

    經安慶,知府張文錦、指揮楊銳崔文,集衆誓死固守,令軍士鼓噪登城大罵之。

    濠怒,遂留攻安慶,令佥事潘鵬遣人谕降,文等手斬之,投屍城下。

    宸濠攻圍十八日,盡攻擊之術,竣中守愈固,兵疲氣沮。

    陳建曰:使濠乘初起之銳,兵不留行,直搗建業,天下事未可知。

    乃遲留自悮,頓兵堅城之下,自喪其銳,以促其亡。

    夫豈人謀不臧,實天奪其鑒也) 王伯安,伍文定,征兵倡義。

    (時王守仁提督南贛軍務,宸濠反報到京,尚書王瓊宣言日:有王伯安在,何患?不久當有捷報耳。

    時朝廷以福建軍亂,命守仁往撫,取道吉安,趨南昌。

    将至豐城,而濠已反,密遣内官喻才邀之豐城,知縣顧秘奔報,守仁乃棄所乘坐船,以小舟奔還吉安,遂與知府伍文定倡義,檄征諸郡兵讨之。

    吉安府兵先集,袁州知府徐連、臨江知府戴德儒、贛州知府邢珣,各率兵至。

    守仁督四哨兵進攻南昌,瑞州奉新兵亦會,守城者皆先逃潰,城門或開或閉,遂沖之。

    甯府宮中眷屬皆自焚。

    守仁,餘姚人,字伯安,封新建伯。

    文定,字邦治,松滋人) 逆婦言,焚樵舍,叛黨齊擒。

    (宸濠攻安慶不下,聞守仁兵趨南昌,大恐,議還救根本。

    李士實勸濠勿還兵,徑取南京,既即大位,江西自服。

    濠不從,解圍還。

    守仁趨各哨兵迎擊,遇于王家渡。

    伍文定哨先進,邢珣繼之,贛兵奮斬賊首吳十三,濠懼,退保樵舍。

    守仁令以小舟載柴,乘風縱火焚之,賊奔潰,宸濠為兵士所執。

    其婁妃及宮人皆赴水死,世子及僞丞相元帥數百餘人皆擒。

    初濠将反,婁妃嘗泣谏不聽。

    既就擒,檻車北上,與監押官言往事,即痛哭曰:纣用婦言而亡天下,我不用婦言而亡家國,悔恨何及) 圖南幸,止獻俘,捷音重上。

    (宸濠雖擒,守仁捷書未至,諸邊将在豹房者,各獻擒濠之策,帝亦欲假親征南幸。

    于是自稱奉天征讨威武大将軍鎮國公,江彬許泰劉晖中官張永張忠等俱稱将軍,所下玺書,改稱車門檄。

    方出師駐良鄉,守仁捷奏至,且慮沿途竊發,欲自獻俘阙下。

    帝屢檄止之,令以俘候車駕至,張忠等謂當縱之鄱湖,俟上親與遇戰,而後奏凱論功。

    張永曰:昔未出京,宸濠已擒,奈何襲之。

    于是以大将軍鈞帖,令守仁重上捷音。

    守仁節略前奏,入江彬張忠等姓名于内上之,乃止) 賴張永,善調護,凱奏還京。

    (初,羣黨自獻俘襲功,遣人止守仁于廣信,守仁不得已,械系宸濠,取道由浙河以進。

    張永已候于杭州,守仁至杭,力言江西民遭濠毒之苦。

    永深然之,徐曰:吾之此出,為羣小在官側,欲調護左右,以默輔聖躬,非為掩功來也。

    守仁信其無他,以濠付之。

    永複命,見帝備言守仁之忠,張忠言守仁在杭,竟不至南京,無君可知。

    試召之,必不來。

    帝召之,永密遣人報守仁,即奔命至龍江。

    忠又阻之。

    守仁乃綸巾野服入九華山。

    永聞之,力言于上曰:守仁忠臣,今聞衆欲争功,棄官入山為道士。

    帝益信之,忠彬毀遂不入。

    械宸濠至南京,帝欲自以為功,乃與諸近侍戎服整軍容,出城數十裡,列俘于前,為凱旋狀。

    既入,囚禁之。

    梁儲等懇請回銮,乃班師。

    至揚州淮安,沿途進賀功牌花紅彩帳,帝戎服簪花,鼓吹入城) 十六載,用不賢,瀕危數事。

    (帝在位一十六年,初信任劉瑾,執朝官下獄,自手匿名書曰:汝謂賢,吾故不用。

    汝謂不賢,今用之。

    捷錄曰:正德之際,瀕危者數事:八黨之橫,漢之十常侍也。

    臧賢之嬖,唐之郭從謙也。

    鐇濠之叛,漢之七國、晉之七王也。

    流寇之擾,漢之黃巾、唐之黃巢也。

    江彬之入衛、錢甯之流毒,漢之召董卓、唐之寵祿山也。

    宣府之遊,南征之役,秦之遊骊山、隋之幸江都也) 果應了,紅袍夢,夙世緣因。

    (初,帝将誕之日,孝皇閱章奏于文華殿,假寐,既而覺,曰:适夢紅袍人,如北夷狀者,由上北門入中宮。

    此何祥也?俄而掌宮王太監以中宮誕皇子奏,孝皇颔之。

    帝數歲,辄于宮中乘木馬習戰射。

    即位後,南巡北幸,戎服從行,亦或得之夙世者欤) 臨晏駕,豹房中,旁惟敬進。

    (帝還京不豫,寝疾豹房。

    惟太監陳敬蘇進二人在左或,謂之曰:朕疾殆不可為矣,爾等以朕意達皇太後,天下事重,其與内閣輔臣議處之。

    前此事皆由朕誤,非汝衆人所能與也。

    遂崩于豹房。

    敬進奔告皇太後,移殡于大内) 幸江彬,歸私第,乳臭愚人。

    (初上寝疾,江彬猶改團營為威武團練,自提督軍馬。

    中外慮彬旦夕反。

    帝崩,彬不在左右,皇太後召楊廷和議,秘不發喪,以上命召彬入。

    彬不知帝崩,并其子入,俱收之。

    皇太後下制暴彬罪惡,磔于市,籍其家,厚賞彬所部諸邊卒,散遣歸鎮。

    執其黨數人下獄。

    谷應泰曰:江彬之奸,董卓祿山之釁也。

    乃大廈将傾,漂搖不入者,則以構禍諸人。

    類皆乳臭。

    當武宗彌留之際,彬猶晏然歸卧私第,命一介之吏,奉尺一之诏,召之而即至,同車疾驅,父子骈首,何其愚欤。

    楊廷和,字介夫,号石齋,蜀之新都人,谥文忠。

    ▼璜按尤悔庵明史拟稿載楊文忠列傳,内雲上崩,司禮持遺命授閣中,廷和舉哀畢,急啟皇太後,以大行遺敕,迎興世子即位。

    複以大行末命,散豹房官軍,使太監張永張忠武定侯郭勳安遠伯許泰兵尚王憲提督之,揀選團營官軍,分守皇城四門。

    威武圍營官軍罷還營,諸邊及保定官軍罷還鎮。

    是時江彬故掌豹房,軍既解散,而提督團營,彬又不與,心怏怏自疑。

    分布腹心于東西北安三門,裹甲立馬,以伺動息。

    京師洶洶,言彬且反矣。

    王憲曰:江許共事,今用許防守而遺江,以此未安。

    廷和曰:團營根本,留江主調發耳。

    都督張洪為彬探意,言彬可防。

    廷和曰:君疑江反,江何疑而反乎?彬聞之稍安,廷和拟旨奏太後會坤甯宮安獸吻,彬被旨行祭,遂縛之。

    與紀事本末秘不發喪、召彬磔于市、然後散軍歸鎮之說互異) 明紀彈詞注 明紀彈詞注卷之下 肅皇帝,弟承兄,龍飛嘉靖。

    (憲宗長子孝宗,次興獻王佑杭,國安陸府,生帝于興邸,時年十五。

    武宗無子,遺诏曰:朕負先帝付托,儲嗣未建,皇考親弟興獻王長子厚熜,賢明仁孝,倫序當立。

    即日遣官迎取來京,嗣皇帝位。

    于是遣梁儲等奉金符至安陸,帝入京即位,改元嘉靖,是為世宗肅皇帝。

    有天台起複知縣潘淵,進嘉靖龍飛頌,内外六十四圍五百段,一萬二千章,效蘇蕙織錦回文體。

    又有請建世室,監生汪淵擢上林苑右監丞,進世廟頌。

    京師人語曰:兩淵有兩口,口闊大如鬥。

    笑殺張羅峯,引出一羣狗) 崇祀禮,主濮議,嗣統紛争。

    (帝即位後,即命禮官集議崇祀興獻王典禮。

    禮部尚書毛澄,請于大學士楊廷和,廷和出漢定陶王宋濮王事授之曰:此篇為據。

    澄會公卿六十餘人上議:漢成帝立定陶王為嗣,以楚王孫後定陶。

    今上宜以益王子崇仁王後興國。

    其崇号則襲宋英故事,以孝宗為考,稱興獻王為叔。

    帝曰:父母可互易若是耶?其更議。

    廷和等複上言:程頤濮議,最為得禮。

    不聽。

    觀政進士張璁上大禮疏曰:時議欲考孝宗而叔興獻王者,拘定陶濮王陳迹耳。

    漢哀宋英,預立為嗣,育之宮中,是明為人後也。

    今遺诏迎上入繼大統,倫序當立,非為孝宗後也。

    況興獻王惟生皇上一人,謂皇上為繼統武宗而得尊崇其親則可,謂繼嗣孝宗以自絕其親則不可。

    今惟别立興獻王廟,隆以帝禮,母以子貴,尊與父同。

    帝喜曰:此論出,吾父子獲全矣。

    帝遣司禮監持疏送内閣,廷和曰:書生焉知國體?複持入。

    帝手敕曰:朕罔極無報,今尊父為興獻皇帝,母興獻皇後。

    廷和封還手敕。

    于是科道疏論璁建議之偏,乞将璁戒谕,不聽。

    璁乃複為或問一帙,辨析統嗣之異,赍至左順門上之。

    是時前後章奏,惟張璁、霍韬、熊浃、桂萼、席書、方獻夫議同,其它八十餘疏,二百五十餘人,皆如部議。

    張璁,字秉用,以名與禦諱同音,賜名孚敬,永嘉人。

    霍韬,字渭崖,谥文敏,南海人) 考獻帝,皇獻帝,疑絕孝後。

     不稱宗,不入廟,不悖尊親。

    (楊廷和見勢不得已,乃草敕稱皇太後懿旨,本生父興獻王稱興獻帝,母稱興獻後,帝從之。

    尋以婚禮将行,興獻帝後宜加與皇号。

    廷和及禮部科道皆上言加稱非是。

    會清甯宮小室災,廷和言火迫清甯後殿,豈興獻帝後加稱,神靈或有未協?帝心動,乃從廷和議,稱孝宗為皇考,興獻帝後為本生父母,而皇字不加矣。

    都禦史席書具疏,謂宜定号皇考興獻帝,别立廟于大内,每祭太廟畢,仍祭以天子禮。

    則尊尊親親,并行不悖。

    吏部員外方獻夫亦疏言:陛下之繼二宗,當繼統而不繼嗣。

    興獻之異羣廟,在稱帝而不稱宗。

    興獻得稱帝者,以陛下為天子也。

    不得稱宗者,以實未嘗在位也。

    宜稱孝宗為皇伯,稱興獻曰皇考,别立廟祀之。

    二疏中沮未果上。

    南京刑部主事桂萼上言大禮,并獻席書獻夫議草疏與席方同。

    帝曰:此關系天理綱常。

    于是廷和罷,科道張翀等六十三人力争,俱奪俸。

    乃奉興獻帝為本生皇考、恭穆獻皇帝,母為本生聖母、章聖皇太後,降中旨以書為禮部尚書,複以萼璁為翰林學士,獻夫為侍讀學士。

    谷應泰曰:考興獻,疑于無孝宗;皇興獻,疑于跻武宗。

    憑幾彌留,奉迓入繼,不能得世宗而延其嗣,反召興獻而亂其統,此舉朝所以沸騰也。

    不知太廟者,承統之地,皇而不廟者有異。

    稱宗者,繼統之名,皇而不宗者亦殊。

    不入廟,則地不偪;不劃宗,則名不嫌。

    曲體罔極之私情,無礙朝廷之大統。

    乃世宗尊為天子,必欲使之不王其父;興獻為天子父,必欲與之共臣共子。

    此則議禮諸臣之過也。

    席書,字文同,遂甯人,谥文襄。

    獻夫,字叔賢,南海人,谥文襄。

    桂萼,谥文襄,字子實,安仁人) 哭震阙,争本生,怒興大獄。

    (時稱孝宗為皇考,興獻為本生皇考。

    大禮巳定,璁萼複上疏,極論兩考之非,且曰:本生二字,出禮官之陰術,皇上不察,以為親親之辭。

    不知禮官正以此為外之之辭也。

    疏入,議禮諸臣與璁萼攻擊如雠,帝切責之,或罷或逮下獄。

    帝采璁議,屢遣司禮監至閣谕毛紀等去冊文本生字,紀力言不可。

    帝召紀責之曰:此禮當速改。

    爾輩無君,欲使朕無父乎?紀惶怖退,侍郎何孟春與尚書秦金學士豐熙及翰林台谏諸臣,各上言力争本生二字不宜削,章十三上,俱留中。

    金獻民倡言必改孝宗為伯考矣,孟春曰:憲宗時,尚書姚夔率百官伏哭文華門,争慈懿太後葬禮,憲宗從之,此國朝故事也。

    修撰楊慎曰: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

    王元正等遂遮留羣臣于金水橋南,曰:萬世瞻仰,在此一舉。

    今日有不力争者,共擊之。

    孟春複相号召,于是凡二百二十餘人跪伏左順門,大呼高皇帝孝宗皇帝。

    帝聞之,使司禮監谕退,不從,自辰至午。

    帝怒,命司禮監錄諸姓名,收系諸為首者豐熙張翀等八人于獄,慎元正乃憾門大哭,一時群臣皆哭,聲震阙廷。

    帝大怒,命逮系馬理等一百三十四人于獄,孟春等二十一人,洪伊等六十五人,姑令待罪。

    于是武定侯郭鄖,會同璁書萼獻夫仇鸾等六十四人上言:孝宗伯也,宜稱皇伯,獻皇帝别立廟。

    乃诏谕天下,敬皇帝曰皇伯考,獻皇帝曰皇考。

    毛紀,字子維,液縣人。

    孟春,字子元,柳州人。

    姚夔,字大章,桐廬人) 悉追系,齊考訊,二百餘人。

    (初逮系時,有奔匿者,至是悉追系之,并待罪者總二百二十人,帝命拷訊。

    豊熙等八人編伍,四品以上者奪俸,五品以下者杖之。

    于是編修王相等一百八十餘人,各杖有差,王相等十有九人,俱先後病創卒) 奪官勅,指罪魁,滇南永锢。

    (追奪議禮諸臣官,敕曰:大學士楊廷和,謬主濮議,尚書毛澄,不能執經據禮,何孟春等鼓舞朝臣,伏阙喧呼。

    朕姑從輕處,廷和為罪之魁,以定策國老自居,門生天子視朕。

    法當僇市,特宥削籍。

    毛澄等奪其生前官職,蔣冕等奪職閑居。

    孟春發原籍為民。

    共已正法典或編戍為民者不問。

    楊慎,廷和子也,初逮系下獄,複撲之,谪戍雲南,永遠不宥。

    慎竟死戍所。

    毛澄,字憲清,号白齋,昆山人,谥文簡。

    蔣冕,全州人。

    楊慎,字用修,号升庵,成都人) 信三奸,偏喜怒,翻案張寅。

    (時彗星見東井,東北行,掃太微垣。

    編修楊名上修省疏,言吏部尚書汪鋐,小人之尤,郭鄖奸回之性,而陛下用之,是偏于喜也。

    言官終于廢棄,是偏于怒也。

    帝怒,收系械訊,鋐疏言名與楊廷和同裡,思為報複。

    帝益怒,命究主使,瀕死無所指,乃戍邊。

    禦史馮恩複疏曰:張孚敬之奸久露,汪鋐方獻夫之奸不測,臣謂孚敬根本之彗也,鋐心腹之彗也,獻夫門庭之彗也。

    乞斬三奸,以應更新之象。

    帝怒,逮即訊。

    鋐欲殺恩孚,敬令長系之。

    及朝審,鋐判曰:情真應決。

    都禦史王邦相曰:不可作俑殺言官。

    帝聞此語停刑。

    子行可刺血書疏,自縛阙下,通政陳經引奏,帝曰:忠孝乃出一家。

    減死戍雷州。

    先是山西妖人李福達,更名李五,倡彌勒佛教,煽縣民邵進祿作亂。

    進祿被擒,供福達首謀,福達易姓名曰張寅,挾重赀入京,竄入匠籍,輸粟為太原衛指揮,詭能燒煉丹藥,出入郭勳家。

    其仇薛良首發,系獄,證之者李景全等二十人。

    代州知州杜蕙具獄,上布政李璋按察徐文華巡按張英,皆知訊。

    惟巡撫畢昭謂張寅非福達,反其獄,未竟而昭去。

    禦史馬錄至,複窮治之,勳贻書囑免,錄不從,上之法司。

    于是都禦史聶賢等劾勳通賊行囑,宜并坐,勳具服謝罪而以議禮觸衆怒為言,帝令逮來京審問。

    刑部尚書顔頤壽于午門會訊,良與景全共指福達即寅,寅語塞,頤壽奏聞。

    帝怒其偏狥,命覆勘,頤壽懼,指為疑獄。

    帝大怒,逮馬錄下鎮撫司掠治,并逮頤壽下獄,命璁萼獻夫署三法司雜治之。

    萼等搜錄箧中,有大學士賈詠禦史張英都禦史張仲賢寺丞汪淵侍郎闵楷及勳各私書,詠别有囑,英等頗及福達,而勳專囑焉。

    璁等言寅為仇良所誣,宜反坐,錄欲陷勳,乃指寅為福達,所在問官阿意,遂成大獄,請罪各犯如律。

    有旨良誣告論死,李璋徐文華阿附巡撫,殺人媚人,給事劉琦等,挾私彈劾,俱戍邊。

    給事王科等六人,扶同妄奏,俱為民。

    頤壽及侍郎劉玉等,都禦史江潮、大理卿湯沐、寺丞王淵等,推勘不實,太仆卿江元錫、光祿卿餘才,逞忿橫議,并孟春闵楷仲賢等,交通私書,各革職。

    知州杜蕙勘問畢昭張寅,俱免罪還職。

    馬錄故入人死罪未決充軍,其陸績逮至,給事常泰等戍邊,寺副杜鸾等為民,禦史張英等俱閑住) 豐嚴出,拾唾餘,配天祔廟。

    (皇考獻皇帝,止舉時祀,不祀太廟。

    揚州府同知緻仕豐坊上言:孝莫大于嚴父,嚴父莫大于配天,宜建明堂,尊皇考為宗,以配上帝。

    下禮部議,尚書嚴嵩上言:秋祀明堂,以父配之。

    漢唐宋皆然,司馬光程朱諸賢所論,主祖宗之功德,今以功德,則宜配文皇;以親,則宜配獻皇。

    至于稱宗之議,則未有帝宗而不祔太廟者。

    帝曰:皇考稱宗,不為過情。

    嵩乃上言:皇考侑飨,允合周道。

    戶部侍郎唐冑疏争之曰:三代之禮,莫備于周。

    郊祀後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帝,未聞成王以嚴父之故,廢文王配天之祭,移于武王也。

    疏入,帝大怒,下冑錦衣獄,出為民。

    谷應泰曰:議禮創自張桂,嵩晚拾唾餘耳) 稱睿宗,既成祖,九廟旋焚。

    (帝因嚴嵩請,又谕嵩曰:太宗靖難功與開創同,宜稱祖以别之。

    嵩遂上議曰:宋真宗诏議太廟禮,學士宋湜議以太祖太宗合祭同位,皇考親孝宗弟,宜奉皇考于孝宗之廟。

    又曰:漢世稱祖者二,高祖世祖;光武再造漢室,故無二祖之嫌。

    我文皇定鼎,功莫大焉,尊稱為祖,聖見允宜。

    于是奉太宗為成祖,獻皇帝為睿宗,祔皇考于太廟,享上帝于元極殿,奉睿宗配享。

    未幾,大雷雹以風,忽震,火起仁廟,烈風噓之,須臾毀其主,延及成祖主,亦毀。

    遂及太廟,昭穆九廟俱災,惟獻廟獨存) 因禮定,思更制,纂修祀典。

    (初,帝論修典禮全書。

    張璁纂要略二卷以進雲:唐有開元禮,宋有開寶禮,所載皆儀文制度而已。

    今宜如通鑒凡例,以年月日為綱,事關大禮者必書,備載聖裁。

    帝命付史館纂述,七年,明倫大典成。

    九年,大明集禮書成。

    帝方以大禮恚羣臣,有嘅然更定制作之思,會給事中夏言請更郊祀,引程朱之論,以駁洪武時合祀之不經。

    疏入,帝大悅,賜言四品服織币,以旌其忠,爰命廷臣集議郊祀典禮。

    九年議孔子禮,十年享太廟,議祧禮。

    二月祈谷,議禘行朝日禮,建土谷先蠶壇。

    八月行夕月禮,後又議明堂秋享禮。

    至十五年,纂修祀典成,自天地日月神祇帝王社稷及禘袷先師先農,悉分為類成書,首冠祀壇圖制及宸谕詩謌,中書禮儀禮器樂舞樂章,末附諸王表箋羣王疏賀。

    侍讀學士廖道南,撰禋頌九章以獻。

    道南,字鳴岐,蒲圻人) 張懋恭,議孔祀,見駁文貞。

    (帝改張璁名孚敬,字懋恭,禦書賜之。

    孚敬奏孔子祀典有當正者,谥号章服笾豆樂舞配享從祀數事,欲革王号、易木主、損其八佾十二笾豆之禮。

    下儒臣議,編修徐階上言:王祀孔子已久,一旦不王,衆以為奪孔子王爵,易惑難曉。

    且衮冕章服,颙然王度,苟去王号,勢必撤毀。

    臣聞愛人者,杖履猶加珍惜,況遺像乎?國家廟祀孔子,樂舞笾豆與天子同,今将複司寇之舊,彜宮殺樂,恐妨太祖初制。

    帝不怿,出階延平府推官。

    ▼璜按昭代紀略,載首揆孚敬議孔祀,儒臣亡敢異同。

    徐階獨條其三不必五不可疏上,孚敬坐朝堂,召階至,盛氣诘之。

    階徐理前說,且曰:高帝盡革嶽渎号,而何獨不革孔子?孚敬遯曰:高帝少時作,何可據?階曰:明公議四郊,何以力據高帝少時作?孚敬頰盡赤,曰:爾為塑像應古禮否?階曰:塑像非古,然既已肖而事之,何忍毀也?孚敬曰:程氏雲,一毫發不似吾親,可以親名之乎?階曰:有一毫發而似吾親,毀之可乎?且列聖禦容,能必無毫發不似乎哉?即何以處之?孚敬語塞,怒曰:若叛我。

    階正色曰:叛者生于附者也。

    階故未嘗附公,何得言叛?長揖出。

    于是斥階延平。

    較明紀諸書于階疏外,更多此一番辨駁。

    故并錄之。

    階後谥文貞) 易題主,更從祀,公侯罷爵。

    (孚敬複為孔子祀典或問上之,帝嘉焉,于是改大成至聖文宣王為至聖先師孔子。

    其配享四子,仍稱複聖宗聖述聖亞聖。

    從祀弟子,稱先賢。

    左邱明以下,稱先儒。

    俱罷公侯伯爵,撤像題主祀之。

    申枨申黨二人,存枨去黨;罷公伯寮、秦冉、顔何、荀況、戴聖、劉向、賈逵、馬融、何休、王肅、王弼、杜預、吳澄十三人。

    林放、蘧瑗、鄭元、盧植、鄭衆、服虔、範甯祀于其鄉。

    進後蒼、王通、胡瑗、歐陽修、陸九淵從祀。

    别祀啟聖公叔梁纥,以顔無由、曾點、孔鯉、孟孫氏、程珦、朱松、蔡元定從祀。

    改大成殿為先師廟。

    秦冉,孔子弟子。

    荀況,即荀卿,趙人,撰荀子二十卷。

    戴聖,号小戴,乃德兄子也。

    德号大戴,有二戴禮行于世。

    聖以博士論石渠,至九江太守。

    劉向,字子政,着有五行傳論、列女傳、新序、說苑等書。

    賈逵通五經,尤明左氏傳,為之解诂五十一篇。

    馬融,字季長,茂廢人,教養諸生千數,常坐高堂,施绛紗帳,前授生徒,後列女樂。

    着春秋三傳異同說,注孝纴、論語、詩、易、三禮、尚書、列女傳、老子、淮南子、離騷。

    何休,字邵公,任城人,精研六經,着公羊墨守、左氏膏肓、谷梁廢疾,除北新城太守。

    王肅,字子雍,為尚書詩論語三禮左氏解,及撰定易傳,皆列于學官。

    又作周易春秋例、毛詩禮記春秋三傳國語爾雅諸注。

    王弼,字輔嗣,山陽人。

    杜預,注見晉武帝句下。

    吳澄,注見元英宗寫經文句下。

    蘧瑗,即衛大夫伯玉。

    鄭元,字康成,北海人,注周易尚書毛詩儀禮禮記論語孝經尚書大全,又着天文七政論、毛詩譜、駁許慎五經異義,凡百餘萬言。

    又因何休好公羊學,乃發墨守,針膏盲,起廢疾,休見而歎曰:康成入吾室,操吾戈以戕我乎。

    盧植,字子幹,涿郡人,官尚書,時立太學,正五經文字,植上書論之,為世儒宗。

    鄭衆,字仲師,從父興受左氏春秋,仕至大司農,受诏作春秋,删十九篇,王肅等為之注。

    然其間又取公羊谷梁以釋左氏。

    服虔,字子慎,荥陽人,善春秋。

    範甯,字武子,陳留人,官豫章太守,為春秋谷梁集解。

    後蒼,字近君,東海郯人,從孟卿受禮,在曲台校書,因說禮數萬言,号曰後氏曲台記。

    大小戴禮,皆傳後氏之學也。

    王通,字仲淹,龍門人,居河汾教授,着有禮論十卷、續書二十九卷、續詩十卷、元經十五卷、贊易十卷,又為中說,以拟論語,門人谥曰文中子。

    胡瑗,字翼之,号安定先生。

    歐陽修,注見宋歐陽句下。

    陸九淵,注見本卷理學句下。

    程珦,明道先生父。

    朱松,文公父。

    蔡元定,字季通,啟蒙一書,系季通定藁,稱西山先生。

    賈逵,字景伯,扶風平陵人) 崇道教,廣齋醮,勅建真人。

    (太監崔文,以禱祀誘帝,幹清坤甯宮,西天西番漢經諸廠,五花宮西暖合,各建齋醮,至連日夜。

    建祈嗣醮于欽安殿,以夏言充醮壇監禮使。

    道士邵元節,興安人,召入京,禱雪辄應,命為緻一真人,領金箓醮事,給玉金銀像印各一,敕建真人府都城西。

    落成,命言作記刻之庭,及皇嗣生,錄元節禱祀功,加授禮部尚書,給一品服俸。

    天師張彥頨入賀,加封正一嗣教真人,賜金冠玉帶蟒衣銀币,遂留京邸,命建金箓大齋于内皇壇,白鶴繞壇,卿雲捧日,帝賞赉天師有加) 龜鹿瑞,靈芝瑞,天桃仙藥。

    (永和王知燠獻白鹿,告鹿瑞于太廟,總督胡宗憲獻白鹿再。

    帝曰:一歲二瑞,天眷也。

    告謝元極殿太廟。

    又獻白龜二,帝悅,賜金帛彩衣。

    謝元告廟未幾,白龜亡,帝曰:天降靈物,朕固疑處塵寰不久也。

    禮部進四方獻,靈芝千八百六十四,方士王金進五色龜芝。

    帝夜坐禦幄,忽獲一桃,左右雲空中堕,帝喜曰:天賜也。

    修迎恩典五日,明日桃複降,其夜白兔生二子,帝益喜。

    頃之,壽鹿亦生二子,羣臣表賀。

    帝以奇祥三錫,天眷非常,手诏答之。

    後禦幾及褥各得藥丸一,謝太極殿告廟) 陶仲文,三孤爵,求訪長生。

    (方士陶典真,一名仲文,黃岡人。

    少為縣掾,喜神仙方術,嘗授符術于墨田萬玉山。

    邵元節微時,亦往來仲文家。

    後元節貴幸,欲歸,會宮中黑眚見,元節治之無驗,遂薦仲文。

    試之宮中,稍能絕妖,帝寵異之。

    扈駕南巡,至衛輝,白晝有旋風繞駕,仲文曰:當火,禳之亦不免,可謹護聖躬耳。

    是夜行宮果災,帝得陸炳負出,明日敕授仲文神霄保國宣教高士,尋進忠孝秉一真人,又加少保禮部尚書,又加少傅,食一晶俸。

    後以大同獲叛人王二,帝曰:叛惡就擒,實神鬼有以默戮之。

    加仲文少師,餘如故。

    前此大臣無兼總三孤知仲文者,後又加封恭誠伯,特進光祿大夫柱國賜诰,歲祿千二百石,賜坐稱為師。

    及仲文死,帝分遣禦史王大任姜儆奚鳳等往天下訪求仙術異人及符篆秘方,後遺诏雲:朕祇緣多病,過求長生) 歸旋召,張文忠,十年恩遇。

    (張桂在内閣言事相左,出惡語,科臣陸粲等劾璁萼颛恣不法,帝下敕暴其罪狀曰:璁狠愎自用,負國負民,萼尤而效之,當置典刑。

    特從寬宥,璁還家怆悟,以需後用。

    萼緻仕。

    霍韬疏列大學士楊一清二十四罪,為璁萼訟寃,帝罷一清,立召璁。

    後行人薛侃請宗室留一人司香,帝怒,究主使。

    太常卿彭澤,以議禮與璁結驩。

    詹事夏言,數與璁忤,澤微詞挑侃,使引言,侃曰:張少傅趣我上者,與言何與?帝釋言,出璁二密疏示羣臣,斥其忮罔,着緻仕。

    旋遣行人召還,後孚敬以疚乞休,帝遣中使赍藥送歸。

    及卒,帝親按谥法以危身奉上,谥文忠,在合十年。

    雖嚴旨屢下,而恩遇無比,嘗以少師羅峯呼之。

    孚敬為舉子時,聚徒教授于羅峯書院,因别号羅峯。

    帝手劄下孚敬,辄稱元輔羅峯,最後呼以羅山,又更号羅山) 相岩嵩,贊元功,廿載奸臣。

    (嘉靖二十一年,以禮部尚書嚴嵩為武英殷大學士。

    谷應泰曰:嚴嵩相世宗,盤踞津要,盜竊寵靈,凡二十餘歲。

    考嵩黩貨嗜利,帝号英睿,竟稱魚水,嵩遵何道哉。

    惟佑贊元功,帝心感嵩也。

    又曰:世宗清虛學道,奸嵩擅權,如二世居深宮,而趙高柄國;徽宗稱道君,而蔡京專政。

    後鄒應龍劾嵩,帝曰:朕以嵩贊元壽君,故特優眷。

    及嵩歸,帝每思嵩贊元功,意忽忽不樂) 任納賄,劾貪污,寵優銀記。

    (交城王絕,輔國将軍袁《木田》謀襲,嵩受賄請旨,邏卒獲其籍以聞,胥吏受賂者皆戍邊,嵩無恙。

    共和王庶子惟燱,與嫡孫懷《火善》争立,嵩亦受賄覆允,王妃擊登聞鼓奏訴,禦史葉經劾嵩貪狀,帝曰:襲爵應否,行所司勘之。

    嵩安意任事,勿以人言介意。

    給事沈良材童漢臣等,複劾嵩奸污,南京科道王煠陳紹等,論嵩父子同惡相濟,關道苞苴,動以千百計。

    嵩疏辨乞休,帝優诏百餘言慰留之,賜嵩銀記曰忠勤敏達,賜其家藏玺書之樓曰瓊翰流輝,奉元之閣曰延恩,堂曰忠弼) 逐同鄉,忌起複,陰比謀傾。

    (大學士夏言,貴溪人。

    嚴嵩,分宜人。

    兩人同鄉。

    言以議禮驟貴,嵩謹事之。

    言不為下,嵩為禮部,欲入合,言阻之,遂有郄。

    帝在西苑齋居,許入直貴人乘馬,言獨乘小腰輿,帝怪之。

    會言坐失旨當罷,嵩造秉一真人第,謀犄言,言覺之,囑所善者劾嵩。

    時帝心愛嵩,攻益力,益憐之,留嵩,慰谕甚至。

    嵩因泣訴言見淩狀,帝怒,下敕逐言,科道以失職不糾,降調奪秩者七十三人。

    言既逐,嵩獨相,同事者多罷去,帝微聞其橫,厭之,乃诏起言入合,且加少師,位在嵩上,凡所拟旨,言不顧問嵩,嵩亦唯唯,雖斥逐其黨不敢救。

    子世蕃,為尚寶少卿,通賂遺,言欲上聞,嵩懼,挈世蕃走言榻下,長跪泣謝,乃置不發。

    嵩父子恨之,禦史陳其學論都督陸炳,言拟旨令陳狀,炳造言請死,亦長跪而解。

    嵩知之,遂與炳陰比,日謀傾言,而言不悟也) 賜金币,嘉陣圖,協謀複套。

    (三邊總制曾銑,請複河套,因條八議。

    部臣不能決,帝曰:套寇久為内患,銑奏具見壯猷,爾部迄無灼見。

    仍令銑與邊臣協心同謀,務求長策。

    未幾,銑兩督兵襲擊寇,遂出塞,事聞,帝嘉銑功,賜金币。

    甘肅總兵仇鸾,不聽調遣,銑劾奏之,帝以鸾阻撓軍機,奪俸。

    銑複上方略十八事,并上營陣八圖,帝嘉之,下廷臣集議,言銑前後章疏,皆可施行。

    首相夏言,力主其議。

    曾銑,字南塘,江都人,谥襄敏。

    八圖:立營總圖、遇敵駐戰、選鋒車戰、騎兵迎戰、步兵搏戰、行營進攻、變營長驅、獲功收兵各圖) 代報雠,誣啟釁,不顧生靈。

    (俺答大掠遼西,嚴嵩乘間奏曾銑開邊啟釁,夏言和同附會,以緻誤國。

    尚書聞達費寀等覆奏,言輕信曾銑,罪不可逭。

    诏奪言師傅緻仕,逮銑勘問。

    兵部奏俺答與套寇謀襲延綏,帝曰:此曾銑開邊召之也。

    嵩複令仇鸾讦銑克取軍糧,故倡議複套以自解。

    時嵩與錦衣都督陸炳怨言,鸾怨銑,三人相結,故因銑以傾言。

    刑部侍郎張瀚、都禦史屠僑與炳,阿嵩旨,謂銑交結夏言,行數萬金,囑蘇綱饋送,妄議複套。

    銑斬于市,逮言至京。

    朱氏曰:套地東距偏頭關,西至甯夏,且二千裡。

    曆朝名臣李文達賢、項襄毅忠、王威甯钺等,皆思滅此朝食。

    卒以浮議紛纭,贻患百年。

    幸曾任其責,夏主其議,出塞襲擊,已有成效。

    世宗乃不顧社稷生靈,甘心為嵩炳鸾等報仇,使二人畢命西市,為俺答諸部所笑。

    悲夫!夏言,字公謹,貴溪人,谥文愍) 聯襟禍,陳平計,獄成蜚語。

    (夏言妾蘇氏,父蘇綱,少女适曾銑,與言為聯襟。

    綱出入兩家,傳銑複套之說,夏遂主其策。

    嵩等伏毒窺隙,而言不悟,妄度河套指日可複,得意作漁家仿一阕。

    适黃泰泉至,掀髯示之索和,黃有千金不買陳平計之句,蓋諷之也,夏大诟罵。

    未三日,而禍作,言上疏自理,雲為嵩所陷,尚書喻茂堅以議貴議能請,皆不聽,竟坐與銑交通律斬。

    蘇氏請以身代,不許。

    帝亦無意殺言,嵩構蜚語流入禁中,且以災異,密疏引漢誅翟方進故事,激成大獄) 因香冠,久積怒,雨暗台星。

    (初,帝不喜翼善冠,禦香葉巾,命尚方仿制沉水香冠賜言嵩等,言揭非人臣法服,帝大怒,嵩故冠香葉,外冒輕紗,帝見果悅。

    嵩因泣訴入谮。

    及言論死,刑尚喻茂堅以議貴議能請,帝怒喻阿附,語猶及前不戴香冠事。

    至言臨刑,帝數起看三台星,燦燦無他異,下朱筆傳旨行刑。

    旨出,陰雲四合大雨,西市水深三尺。

    京師語曰:可憐夏桂州,晴幹不肯走,直待雨淋頭) 大同亂,遼東變,海倭猖獗。

    (大同北距塞,地平無險,巡撫張文錦築五堡于鎮城北,徙鎮卒戍之,為大同藩籬鎮。

    卒不樂徙,嚴令趣之,遂亂,殺文錦。

    命侍郎胡瓒讨之,瓒計擒首惡郭鑒柳忠等斬之,鑒父郭疤子,糾胡雄等又亂,巡撫蔡天佑撫谕鎮城兵民,索得疤子等四十人斬之,大同始定。

    又數年,大同總兵李瑾浚濠,急工役,卒王保等倡亂,殺瑾。

    總督劉源清督兵至,諸卒訛言兵來屠城,更據城叛。

    潛出漠北,誘小王子入寇。

    朝廷以侍郎張瓒代源清總制,瓒曉以禍福,令獻首惡諸卒,斬倡亂三十人首級以獻,大同複定。

    舊例遼東衛所每一軍給餘丁三人,巡撫呂經清革止給一人,又檄将吏修築牆墩,督工嚴急,諸軍大噪,焚徭役簿籍,執經裂其衣冠。

    值巡按曾銑按部,聞變出榜安撫,亂軍稍定。

    朝廷召經還,經入廣陵治裝,中軍袁璘欲扣月糧為赆,悍卒于蠻兒不從,率衆執經及璘,囚首遊街,窘辱備至。

    是時撫順城指揮劉雄,亦為其部卒王純所囚,一如廣陵。

    銑密刺遼陽三城諸首惡名,潛授方略于副總兵李鑒等,克期擒捕,于是遼卒趙劓兒與于蠻兒王純等二十四人同日捕獲。

    事聞,皆論斬。

    日本,古倭奴國,在東海中,所統五洲七道三島,為郡五百七十有三,自胡惟庸約日本伏兵貢艘中,事覺卒誅,太祖示後世不與通。

    然市舶司不廢,後市舶改設福建浙江廣東,凡番貨至,所主商家,相率為奸利,負其責。

    倭于近島坐索其負,久之乏食,乃出沒海上為盜,以至海民窮困及生儒失意者,皆與為鄉導。

    時寇沿海諸郡,倭勇而戆,每戰辄赤體,提三尺刀舞而前,大羣數千,小羣數百,推徽人汪直為最,徐海次之。

    又有毛海峯彭老生,不下十餘帥,僭稱王号,禍延三省。

    朝廷先以朱纨巡撫浙閩,纨下令禁海,貴官家通番者不便,相與诋誣劾纨論死。

    以都禦史王忬巡視海道,破倭于普陀諸山,尋改忬撫大同,以李天寵代之,忬去而浙倭更猖獗矣。

    又以兵部尚書張經總督浙福,經初戰敗衂,會侍郎趙文華出視師,頤指淩經,劾經從賊。

    及經敗倭于石塘灣,倭遁出海,而文華疏已上,逮經論死。

    乃以胡宗憲代天寵巡撫,宗憲賄斬徐海,誘擒汪直,浙患稍息。

    倭南行泊浯嶼,焚掠居民,福建人大噪,謂宗憲嫁禍閩廣,警報日至。

    給事陸鳳儀劾宗憲削籍,複逮宗憲詣京,宗憲自殺。

    倭巢閩中,首尾七八年,總兵戚繼光督浙兵至閩,與俞大猷合擊倭于平海衛,大破殲之。

    又敗倭于仙遊同安漳浦等處,入賊巢,擒斬略盡。

    其逸出境至潮州者,大猷又截殺之,倭患始息。

    宗憲,字汝貞,績溪人) 庚戊年,俺答來,逼困京城。

    (嘉靖二十九年庚戌八月,俺答狼台吉入犯宣府,由薊州入古北口,掠懷柔順義,直逼通州。

    巡按王忬具疏請援,京師震恐,亟诏侍郎王邦瑞定西侯蔣傳提督九門,文武大臣十三人守一門,檄召諸鎮兵勤王。

    俺答自白河東渡潞水,西北行,大掠民赀,焚民廬,火日夜燭天。

    至東直門,執禦廐内臣八人去,不殺,令緻書,多嫚語,求入貢。

    是夕德勝安定門北人居告毀,帝在西内懼甚。

    當時俺答無志中國,所掠男女金帛滿志,捆載去。

    欲奪白羊口,不得出,仍由古北口故道出,京師解嚴) 賂移路,假勤王,遠營冒賞。

    (仇鸾為宣大總兵,初聞俺答欲入犯,惶懼無策,有厮養時義侯榮者,說鸾持重賂賂俺答,令移寇他塞,勿犯大同。

    俺答受貨币,遺之箭纛為信,與之盟,遂東去。

    義榮又謂鸾曰:賊騎東,公宜自請入,可上結于天子。

    鸾即佯奏臣偵賊東犯薊鎮,誠恐京師震驚,請以便宜應援。

    帝壯之,诏留駐居庸,聞警入援。

    俺答果由薊鎮入犯,帝益信鸾,诏鸾勤王。

    鸾以二萬人馳至,都禦史楊守謙以保定兵五千至,延綏宣府山西遼陽各以兵至,凡七鎮五萬餘人。

    拜鸾平虜大将軍,總諸鎮兵,賜襲衣玉帶上尊于金,及密啟封記,曰:朕所重,惟卿一人。

    以守謙提督團營,駐師城下,以衛都城。

    守謙兵少不敢擊賊,城中人人見之,鸾故遠屯郊垧外,城中無從驗,自謂擊賊酣戰,不能回薄城。

    帝謂鸾遠出禦敵,而守謙畏懦不出師,逮守謙同兵部丁汝夔俱棄市。

    及俺答歸至昌平北,猝與鸾遇,殺傷千餘,幾獲鸾,僅以身免。

    乃更取平民首上功,優诏加鸾太保,賜金帛) 結脫脫,開馬市,五謬分明。

    (俺答既歸,仇鸾乃倡大舉北伐之議,内實畏怯,密遣時義結俺答義子脫脫,使以貢馬互市為請。

    俺答利中國貨币,投譯書宣大總督蘇佑求通市,佑以聞,帝命羣臣議,鸾力主之。

    衆弗敢異,遂以兵部侍郎史道往大同總理互市,兵部員外楊繼盛上疏言:議開馬市,不可有十:一忘天下大仇,二失天下大信,三損國家大威,四灰豪傑感憤之心,五懈天下修武之志,六開邊方交通之徑,七起百姓不靖之階,八長敵輕中國之心,九堕敵人狡猾之計,十忘天下根本之謀。

    且其謬又有五:或謂外開馬市,陰修武備,夫果修武,何藉于和?謬一;或謂方今缺馬,夫和果可必,安事戰馬?況敵安肯以良馬市?謬二;或謂互市不已,彼且朝貢,夫至于朝貢,而中國之損資以奉寇益大矣。

    謬三;或謂敵和必不失信,不知小信彼安肯守,謬四;或謂征讨禍慘,互市費微,不知損威養寇,禍甚于戰。

    謬五。

    帝連閱頗然之,下内閣及禮兵部會大臣集議,嚴嵩等唯唯,莫敢以為是。

    鸾憤然曰:豎子目不識兵,宜其易之。

    乃密疏構之,帝意遂中變,下錦衣獄拷訊。

    繼盛持論不變,谪狄道典史) 藉互市,撤藩籬,朝通暮寇。

    (史道主管馬市,俺答以羸馬索厚值,弗予,辄大嘩,大同市則寇宣府,宣府市則寇大同。

    甚者朝市暮寇,并羸馬掠去,而敵衆往來,動稱互市,将士不敢拒,邊垣營堡俱壞,戍卒盡撤,敵入無複藩籬。

    至是三寇大同,李逢時請速備之,乃诏罷馬市) 收印绶,僇棺屍,誤國鹹甯。

    (俺答寇薊州甚急,鹹甯侯仇鸾,佩大将軍印,當出禦,适疽發背,不能出,然顧戀印,不肯上。

    又無敢言易将者。

    兵部尚書趙錦曰:事迫矣。

    上言大将軍病,偏裨令不行,請假大将軍印,自将兵禦之。

    帝乃令收印绶上之。

    錦夜馳至鸾第,收鸾印绶,令總兵陳時代鸾。

    鸾聞恚極死,大學士徐階,因密疏鸾通寇誤閡,帝大驚,命陸炳會法司拟罪,奏鸾謀反,律當追戮,得旨剖棺斬首,枭示九邊,妻子家丁皆斬,沒其赀。

    ▼璜按紀事本末雲:時上已心知鸾奸逆,命都督陸炳密訪之,炳素惡鸾,常伺察其諸奸事,恐無案驗,不即發。

    會時義侯榮知鸾死,事必敗,出奔居庸關,欲叛出塞,炳知之,使關吏執以聞,乃盡發其前後交通納賄諸奸狀,帝大怒,下制暴鸾罪惡,剖棺戮屍,合家俱斬,诏告天下。

    與徐階密疏誤國之說異) 克軍饷,充饋送,遷官蔭子。

     文管家,武管家,爵賞橫行。

    (時嚴嵩用事,寝格邊檄,公行賄賂。

    科臣吳時來劾嵩令子世蕃預政納賄,緻邊臣克軍饷以充饋,因受饋而與之欺君,如張經行五千金,及聖斷不貸,而詭為赙恤;王汝孝以三千而幸得遣戍;蔡克卿以三千而即轉寺卿;楊順欺君,三蔭其子;吳嘉惠侵冒,驟遷三官。

    邊事不振,軍民困窮,主事張翀劾嵩受賄報功,侵冒戶部錢糧十分之六,以厚賄而得美官,以饋金而得與選。

    家奴嚴年,富将百萬。

    主事董傳策言:吏兵二部選官,持簿任嵩填發,俗呼文選郎萬寀為文管家,武選職方祁祥為武管家,宜罷斥以快人心。

    帝怒,各逮系拟辟,鄭曉執不可,乃杖戍嶺南) 王宗茂,徐學詩,連疏負國。

    (禦史王宗茂疏論嚴嵩負國八大罪,帝謂其狂率,谪平陽縣丞,刑部郎中徐學詩論嵩貪黩無厭,縱子世蕃受失事李鳳嗚金,使任薊州總兵。

    又受郭琮金,使補漕運,車乘樓船,貯載而歸。

    帝謂其乘間報複,下鎮撫司拷訊,斥為民。

    學詩,字嘉言,上虞人) 藉考察,傷善類,陰中多人。

    (時大計京官,嚴嵩授指吏部,中傷善類甚多。

    徐學詩疏中有曰:凡論嵩者,嵩雖不顯禍于正言直指之時,亦必托事假人陰中于遷除考察之際。

    如給事王晔陳恺,禦史謝瑜童漢臣,今俱安在?嵩如鬼如蜮,人敢怒不敢言者,畏其陰中之也) 最可憐,殺谏官,行刑附尾。

    (帝思楊繼盛馬市疏皆驗,乃自典史三遷至武選員外,繼盛感激思報,妻張氏曰:一鸾困公幾死,今嵩父子,百鸾也,公休矣,且歸耳!繼盛不聽,上疏論嵩十大罪五奸,略曰:方今外賊惟俺答,内賊惟嚴嵩,未有内賊不去,而外賊可除者。

    故臣請誅賊嵩,當在剿除俺答之先。

    太祖革中書不設丞相,而嵩以丞相自居,是壞祖制也,罪一;嵩以拟旨,竊弄威福,羣臣感嵩甚于感陛下,畏嵩甚于畏陛下,是奸大權也,罪二;皇上所行之善,必傳于人曰:上無此意,我議而成之。

    歸功于己,是掩君美也,罪三;拟旨皆世蕃代票,嵩以臣而弄君之權,世蕃以子而弄父之柄,是縱奸子也。

    罪四;孫嚴效忠冒功奏捷,遂升鎮撫,是冒軍功也。

    罪五;逆鸾以貪虐論革,嵩受三千金,薦為大将,是黨悖逆也,罪六;俺答深入,嵩戒丁汝夔勿戰,及逮治汝夔,猶許密疏奏保,是悮軍機也,罪七;郎中徐學詩,以劾嵩奪官矣,考察而及其兄應豐。

    科臣勵汝進,以劾鸾降典司矣,大計而複行削籍,是擅黜陟也。

    罪八;吏兵選除,以入賄為低昂,将官既納賄于嵩,不得不剝軍士;有司既納賄于嵩,不得不脧百姓,是失人心也,罪九;谄谀欺君,貪污率下,習俗漸成,牢不可破,是壞風俗也,罪十。

    然此十罪,有五奸以濟之,厚賄左右,凡聖意所在,皆預知為逢迎。

    是皇上之左右,皆嵩之間諜,奸一;以趙文華為通政,疏至必先上副封,是皇上之納言,皆嵩之鷹犬,奸二;懼缇騎緝訪,即與廠衛結姻,是皇上之爪牙,皆嵩之瓜葛,奸三;畏台谏有言,凡進士,非親知不得為中行;推官知縣,非通賄不得與征取。

    是皇上之耳目,皆嵩之奴仆,奸四;慮部臣有言,乃将各部有才望者結納之,鲠介者斥逐之,是皇上之臣工,皆嵩之心腹,奸五。

    願皇上察其奸,治其罪,召問二王,使之面陳。

    重則置憲典,輕則着緻仕,内賊去,而後外賊可除也。

    疏奏,帝怒,命系錦衣獄,诘訊引用二王故,繼盛曰:奸臣誤國,非二王,誰不畏嵩者?獄具,命杖一百,血肉坌起。

    下刑部拟罪,尚書何鳌受嵩指,坐詐傳親王令旨律絞。

    系獄三年,每出朝審,士庶夾道擁視,共指曰:此天下義士!又指其三木曰:奈何不以此囊嵩頭!嵩乃以縱寇不宥之張經覆奏疏内,附繼盛于尾,帝覽之,謂江南釀寇遺患,遂下旨行刑。

    是歲京城大辟當刑百餘人,诏決九人,而繼盛與焉!妻張氏疏乞斬臣首以代夫命,為嵩所抑,不得達。

    明殺谏官,自此始。

    繼盛,字仲芳,号椒山,容城人,谥忠愍) 除吾瘍,猶不足,沈煉寃魂。

    (先是俺答薄都城,錦衣衛經曆沈煉上疏,請以萬騎護陵寝,萬騎護通州軍儲,而合勤王師邀擊其惰歸,必大捷。

    嚴嵩寝格不報,煉乃抗言嵩父子納将帥賄,誤國大計,曆數其十大罪。

    诏以煉诋誣大臣,廷杖編田,保安其裡。

    長老聞知煉狀,皆遣子弟從學,煉與語忠義大節,乃争詈嵩父子以為常,又束刍為偶人三,目為林甫桧及嵩而射之。

    語稍聞,嵩父子銜之切骨,總督楊順故嵩黨也,遖敵大入,破應州諸堡,順多殺邊民掩敗,煉怒讓之,且賦樂府二以诮順。

    順大恚,走其私人白世蕃曰:煉結死士,擊劍習射,将以問而取若父子。

    會嵩客路楷,巡按将出,世蕃為酒壽楷,而使謂順曰:幸為我除吾瘍。

    楷至,與順合筴捕諸白蓮教通叛者,竄煉名籍中,以叛聞,取中旨殺之,籍其家。

    嵩予順子錦衣千戶,楷遷太常卿,順猶怏怏曰:丞相薄我賞,猶有所不足乎?取煉二子在佃所者杖殺之,移檄越,逮其長子襄至,日掠治,且死。

    會給事吳時來劾順楷誤國大罪,襄得釋。

    降慶初,诏褒言事者,煉寃始白,襄伏阙上順楷殺人奸狀,給事時亮瓒以封事請诏捕順楷論抵罪。

    沈煉,字純甫,号青霞,山陰人) 一幅畫,一首詩,王忬票斬。

    (宣大總督王忬,有古畫,雲值千金。

    嚴世蕃索之,忬有臨幅以獻,有精于辨畫者往來忬子世貞家有所求,為世貞所斥,其人知所與世蕃畫非真幅,以語世蕃,銜之。

    忬先愍楊繼盛之死,嵩已含怒,世貞又為之經紀其喪,吊以詩,其外兄叔祺以詩告嵩,嵩益憾之。

    會俺答犯大同,入潘家口,鄢懋卿以嵩意為草,授禦史方辂參忬禦邊無術,嵩票本王忬調度失宜,緻賊深入,生靈被禍。

    着錦衣衛拏解來京。

    既至,取供送部,部議充軍,複票旨從重議奏。

    刑部比失陷城寨律斬,遂見殺。

    世貞,字符美,号鳳洲,太倉人,忬之子也) 祭海神,總鹽政,憑寵恣橫。

    (倭寇侵掠江浙,帝命趙文華祭告海神,并察視江南賊情。

    文華既出,憑寵自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