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黎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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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在她手裡,姑娘吃。

     謝啦。

    明珠笑盈盈道。

     沈飛飛惡狠狠瞪了李師一眼,沖入人群中,各個小攤上搜刮了一遍,将手頭的散碎銀錢買了無數的小吃、玩藝兒,統統雙手敬奉在明珠眼前。

     明珠微笑道:沈兄破費了,我不喜歡這些東西。

     辟邪見沈飛飛氣餒不已,忙替她接過來,道:多謝,多謝。

    明珠收好了。

     明珠哼了一聲,不情願地收了,問李師道:可有喜歡吃的? 有!李師歡天喜地跟在明珠身邊大嚼沈飛飛的一番苦心,辟邪又不敢多嘴,落在他們身後幾步,接着往東弘願寺行去,目光不經意掃到街邊角落,卻見姜放府裡的一個親随小厮在向自己暗打手勢。

    辟邪皺眉,慢走了幾步,才向他招了招手。

     六爺!那小厮壓低聲音跟在辟邪身後道,我家老爺在府上有請。

     急麼? 急甚。

     辟邪點了點頭,抽身退到街邊,回頭往街心裡看,明珠身處瓊樓玉閣之間,美目流盼地焦急張望,辟邪歎了口氣,跟着小厮躲進小巷的黑暗中。

     他們從姜放府第的角門入内,來到東廂書房,這裡是姜放平時處事辦公的地方,姜放的夫人也是非請不入。

    小厮推開門,替辟邪打起側室的簾子,辟邪微微彎腰進去,頓時一驚。

     這是怎麼了? 姜放從榻上仰起身來,道:敗了。

    一面敞開棉衣,左肋下一條傷口深可見骨,雖然已經止血多時,仍覺駭人。

     誰?辟邪心痛得連聲音都有些變了。

     小厮用繃帶纏住傷口,姜放用棉衣掩住,吃力道:是黎燦。

    昨夜手下人去尋聞善和尚,不料黎燦就在禅房門前守候,傷了多人,我們沒有得手。

    我今晚去會他,輕敵而敗。

     辟邪道:不用說了,此二人不除,終是心腹之患,我須得親自去一趟。

    你這樣的身體,明日萬萬不可再當值了,歇一歇吧。

     爺小心了。

    姜放喚住他道,他的槍霸道得緊 辟邪見他說話勉強,忙點頭道:知道了。

    順手從他書房牆上摘下一柄長劍,說道借我一用,飄身躍入火天月色裡。

     雖然此時已過三更,街上行人仍未稍減,辟邪持劍踏上江邊的浮冰,在堤下的陰影裡飛奔,頃刻便到了飄夏橋下。

    從此上岸,繞道小巷,不遠處已見西宏願寺門前鳌山。

    辟邪自廟後越牆而入,尋到昨日正殿旁的禅房套院,才躍至牆頭,便覺一股狂傲殺氣撲面而來,辟邪不及看清對手,抽身疾退,松枝上輕踏積雪,遙升一丈,駐足禅房飛檐的冰雪之颠,俯下眼睛微笑道:将軍緣何在此? 黎燦将手中鐵槍揮在身後,欣長體格不動如山,仰頭笑道:與高手切磋,吾輩之樂,公公請賜一戰。

     黎兄,那屋中的聞善和尚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我奉皇命而來,不如讓我先殺了他,你我再戰不遲。

     且當他是個彩頭,黎燦道,若公公赢了我,不消說他,便是我也任公公處置。

     辟邪早存殺機,隻笑道:好!劍光便截破一天繁華浮光,頓在語聲之前殺到。

     黎燦紮住步伐,長及一尺一寸的筆直槍鋒迫不及待彙聚主人殺伐之氣似的,在尖端用兩條兇惡的弧線猛地斂成一道漆黑的鋒芒,在他弓身蓄勢時,辟邪發現自己肺裡的呼吸一下子好像抽離了身體,跟着禅院中所有的聲音卷入了他的槍勢中。

     辟邪淩空的殺勢便被如此挫了挫,黎燦卻在此時張臂出槍一擊,槍勢凜冽浩大,一去不回,肅靜的禅院便随之虎口般放聲一嘯! 那鋒芒并非刺來,而是突然炸到了面前,使得撲在臉上的夜風,都帶來灼熱的疼痛,這麼暴烈的槍勢之下,辟邪也驚了一驚,卸去全身激湧向前的内力,淩空一滞槍峰的殺氣擦着他的腰際驚雷般滾過,辟邪難得生出一種摧肝裂膽的驚悚,劍尖蕩地,身形猛縮,黎燦的槍鋒龍尾一擺,突然往辟邪腰間橫掃,辟邪在這一瞬間射回屋檐,低頭看看被槍鋒劃破的皮袍,一聲輕笑。

     好一招不動如山,動如雷霆的槍法。

    辟邪贊道。

     黎燦收住槍,月光照得他面龐上的灑脫驕縱更是醒目,渾然天成的跋扈氣勢,正不帶半分掩飾地迅速竄到禅院每個角落。

    能在我這一槍之下全身而退的,屈指可數。

    公公年紀輕,武功卻高得很啊。

     辟邪和顔悅色地謙道:過獎了。

    心下卻已有些惱怒之意面前這個年輕人決非尋來切磋武藝的梧州遊擊将軍,兩次截殺的猛烈兇狠,已将他的來意說得再明白不過。

    辟邪仔細看了一眼黎燦的鐵槍鋒利堅實的側刃實在是斬人頭顱的利器,這就是長槍橫掃之時,自己竟感到濃烈劍意的原因。

    黎兄的槍刃長闊,有古劍之風,雷霆一擊之後卻是劍法的變化,應在當今槍法中獨樹一幟,難道黎兄原來所學的竟是劍術麼? 黎燦目光甚是喜悅,笑道:公公明察秋毫,在下佩服。

    在武學上,公公倒可稱得上是在下的知音。

     不知黎兄的劍法師從哪一位前輩? 黎燦顔色微寒,不足為外人道也。

    以公公的見多識廣,下來再戰,片刻便知。

     辟邪笑着搖了搖頭,我與你交戰,隻為了聞善。

    他既已現身,我為何還要與你糾纏?出來!他說到最後,對着山牆後清叱一聲。

     阿彌陀佛。

    聞善戰戰兢兢步出,仰面高叫,小王 辟邪咯咯輕笑将他語聲打斷,雪白的手指豎在唇邊,噓了一聲,道長,你這張嘴,可是一點也沒變啊。

    小心天機洩露太多,可要折壽的。

     聞善垂首道:施主說的是 辟邪道:知道就好!劍光一閃,直取聞善眉心。

    黎燦措手不及,鐵槍發力截他,辟邪的身法似被冷風吹得一記飄搖,陡然回縮了五尺開外,黎燦雙臂力盡,卻仍未刺到辟邪身周。

    那道劍光脫手而出,筆直清脆地貫過聞善頭顱,随着屍首轟然倒地,兀自在月光下閃動。

     黎燦不由大怒,八尺長槍将森森劍招潑灑禅院,辟邪手中無劍,仗着身法絕倫,在槍鋒下遊走,忽然繞在院中樹後。

    别躲!黎燦大吼,長槍立時将樹幹摧斷,一刹那枝上積雪遮天蔽目。

    黎燦隻覺槍尖微沉,椆木槍杆在飄雪中彎成新月辟邪竟在他長槍刺到之時閃身立于刃上,俯下晶瑩的面龐咯的一笑。

    黎燦大驚,長槍疾擺,卻見辟邪出手向自己指了指,頓覺眉目間銳利寒氣的刺痛,不由大叫一聲,奮力将長槍擲出,仰身相避。

    辟邪一擊未中,伸手撈住屍首上的長劍,轉身再看,黎燦已躍身而起,抄起長槍,槍杆支地,一掠數丈,向寺外燈海逃逸。

     逃?辟邪冷笑一聲,還劍入鞘,直追了下去。

     黎燦擇路向南,以槍杆借力,如輕舟蕩水而行,逃出五裡開外,驚心稍定,才空出口氣來回頭相看。

    不料那乘月華扶搖而上的人影頃刻又近數丈,黎燦不由臉色已變,縱身落在蘭亭巷後,扯下一副袍角,裹住槍刃。

    轉了個彎,眼前燈紅酒綠,萃盡繁華,黎燦低了頭隐入人群之中。

    辟邪将劍懸在腰裡,看見裹了黎燦衣袍的槍杆人群中高挑着匆匆前行,不由暗笑,分開人流靜靜逼近。

     辟邪!身邊冒出隻大手抓住辟邪的胳膊。

    辟邪扭頭一看,原來已在栖霞院門前,李師正在眼前開懷大笑,道:你果然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