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九回 搜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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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夜歸潛易矣。

    店主人亦以知情同罪坐,逐店夥而扃之。

    于是督兵押盜再至某村,小橋流水,幾樹垂楊,雞黍昨宵,室迩人遠,不特我輩兵役瞠目相視,彼盜黨亦咄咄稱怪事。

    破扉而進,則牖戶軒敞,幾案縱橫,廚下積灰猶未冷也。

    店主人曰:“老艾遁矣,物果亡否?”蜿蜒沿屋北隅入,階左有複壁,以手擊磚,啟門若圭窦然。

    蛇行矚之,已黑魆魆,空洞洞,無纖芥留矣。

    群盜縱聲詈老艾,必欲滅此而朝食。

    我輩詢諸鄰右,但雲艾福素強暴,無一願與立談者,晚間見其踉跄歸,破曉以一車載家具去。

    黃鹄既翔,青蠅誰吊,曲徑三叉之地,短扉雙鍵之家,有盜無贓,仍難歸宿,姑請千總官押群盜到署。

    留兵八人為我輩助。

     自鎮至村,從公枵腹,經此波折,祗得購山芋為晨餐。

    偵騎四分,而駐兵入于社廟。

    舍南舍北均是桑麻,亭短亭長幾多蓬荜,彼艾福蹤迹,如石沉大海,不可複究。

    自計何以複命,諸人絡繹返社廟。

    最後趙役牽一車夫至,曰得之矣。

    此即為艾福移送器物者,以借為導掩,捕固極簡易,田塍缭曲,村落參差,樵夫山麓之吟,漁父溪流之語,無不隐約入畫,至則一石堡也。

    凡劉氏皆聚族居,艾福因與其族有連,故得分一席地。

    衆兵紛繞,若臨大敵,堡民推族長來質,趙役為述約略,堡民曰,非其種者,鋤而去之,遂啟砦引兵入。

    于是艾福及眷屬始就縛。

     填箱委燕,充韌中閨,辟而視之,燦然镂花刻采者,黃金也;瑩然翹邊細紋者,白金也:累累然滿盤錯落者,珠也;溫溫然比石潤澤者,玉也。

    紅者知其為珊瑚,碧者知其為翡翠;組織細緻者,知其為文绮;裁剪熨貼者,知其為錦繡。

    冬裘夏葛,女舄男冠,所在俱備。

    我輩一一收注畢,攜贓驅艾福行,昨晚八時到署,已由發審委員逐訊。

    明後日當可定谳,但賊多單少,必須親往檢視,我尚到有公務,請速赴署接洽,上官待公子久矣。

    銜杯進苕,吸管噴煙,移時乃一笑辭去。

    仲堪謂珍娘曰:“狡哉,此盜危哉,此贓也,若輩深入虎穴,始得虎子,雖奉長官命,然焚巢覆卵,其計劃固自井井。

    我既無此損失,當撥百金為若輩犒,實嘉俠氣,非買歡心,若輩倘稍一委蛇,則鳥迹獸蹄交于四境矣。

    ”珍娘深贊仲堪。

    仲堪遂複谒太守,似曾相識,當年飛去之蚨,若不勝情,何處歸來之鶴,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挾重赀而涉遠道,殆猶樹高幟以招暴客耶。

    太守為仲堪賀,仲堪複向太守謝。

    太守置酒向仲堪,并欲為仲堪一叙情愫,乃招徐司馬與仲堪閑話,親将餘贓發祥符縣符領。

     晶簾動處,滿架薔薇,魏紫姚黃,移根于洛陽者三五本,膽瓶瑩徹,疏落插婪,尾春數枝,集書為屏,磨銅作鏡,琳琅滿壁,皆乾嘉間名人舊作。

    琴囊棋匣,位置天然,身入其間,撲去俗塵數斛矣。

    此為太守讀書所,每與文人韻士觞詠其間,或聯詞句或擊詩鐘。

    老子興複不淺,以仲堪珠輝玉潤,望之如神仙中人,賢主嘉賓,特開東閣,酒肴既具,太守乃幅巾輕裾而至。

    并攜垂髫兒一,尊仲堪為世叔。

    四人開瓊筵,飛羽筋,咳唾生風,令人忘倦。

    太守戲謂仲堪曰:“珍娘亂頭粗服不掩其美,世兄賞鑒匪虛哉。

    劉碧玉偷嫁汝南王,未嘗不譜為豔史,若令笃糟糠之愛,恐老師清芬世德,未足繼美也。

    ”仲堪謝曰:“聞珍娘為楊氏女,其父聽鼓于晉,渠拟以尺素往探,而苦無借徑,世先生晉有故舊否耶?”太守曰:“世兄姑請珍娘備函來,弟當設法代達,此事果确,亦系美談。

    他時玉潔冰清,争迎簪绂,花嬌柳亸,重拜氍毹,弟當要徐可馬為冰上人何如?”仲堪遜謝,并請儲衣飾于太守所。

    金谷屢罰,玉山已頹,仲堪與太守别,就近往晤珍娘。

    珍娘尚跌坐燈前,拈着紅繡鞋兒占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