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 深痛巨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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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指孔。

    郭靖走過來抱起韓寶駒的屍身,自言自語:“我親眼見到梅超風已死,天下會這九陰白骨抓的,除了黃藥師還能有誰?”俯身拾起韓小瑩手中的長劍,大踏步向外走去,經過黃蓉時眼光茫然,竟似沒有見她。

     黃蓉心中一陣冰涼,呆立半晌,突然眼前一黑,火折子竟已點完。

    這墓室雖是她來慣之地,但現下墓内多了四個死人,黑暗之中,不由得又驚又怕,急忙奔出墓道,腳下一絆,險險摔了一交,奔出墓門後這才想起适才是在全金發的屍身上絆跌了。

    眼見墓碑倒在一旁,伸手放正,待要扳動機括關上墓門,心中忽然一動:“我爹爹殺了四怪,怎能不關墓門?他對媽媽情深愛重,即令當時匆忙萬分,也決不緻讓墓門大開。

    ”想到此處,疑惑不定,随即又想:“爹爹怎能容四怪留在墓内與媽媽為伴?此事萬萬不可。

    莫非爹爹也身遭不測了?” 當下将墓碑向右推三下,又向左推三下,關上墓門,急步往居室奔去。

    郭靖雖比她先出,但隻走了數十步,就左轉右圈的迷失了方向,一見黃蓉過來,當即跟在她的身後。

    兩人一言不發的穿過竹林,跨越荷塘,到了黃藥師平素所居的精舍之前。

    但見那精舍打得東倒西歪,遍地都是折柱斷梁。

    黃蓉大叫:“爹爹,爹爹!”奔進屋中,隻見室内也是桌傾凳翻,書籍筆硯散得滿地,那裡有黃藥師的人影? 黃蓉平素心思機敏,見事極快,但這時關心則亂,雙手扶著那張翻轉在地的書桌,身子搖搖欲倒,過了半晌,方才定神,她急步到啞仆們所居的屋中去找了一遍,竟是一個不見,廚房的竈中煙消灰冷,衆人就算不死,也已離去多時,看來這桃花島上除了她與郭靖之外,再無旁人,她慢慢回到書房,隻見郭靖直挺挺的站在房中,雙眼發直,神情木然。

    黃蓉顫聲道:“靖哥哥,你快哭吧,你先哭一場再說!” 她知郭靖與這六位師父情若父子,此時心中傷痛已到極處,他内功已練至上乘境界,突然間大悲大痛而不加發洩,定緻重傷。

    那知郭靖宛似不聞不見,隻是雙眼發直的瞪著她。

    黃蓉欲待再勸,自己卻也已經受不起,隻叫得一聲“靖哥哥”,再也接不下去了。

     兩人呆了半晌,郭靖喃喃的道:“我不殺蓉兒,不殺蓉兒!”黃蓉心中又是一酸,說道:“你師父死了,你痛哭一場吧。

    ”郭靖自言自語:“我不哭,我不哭。

    ” 這兩句話說罷,兩人又是沉寂無聲。

    遠處海濤之聲隐隐傳來,刹時之間,黃蓉心中轉過了千百種念頭,從兒時直到十五歲之間在這島上種種經曆,突然清清楚楚的在腦海中一晃而過,但随即又一晃而回。

    隻聽得郭靖又自言自言:“我要先把師父們葬了。

    ”黃蓉道:“對,先把師父們葬了。

    ” 她當先領路,回到母親墓前。

    郭靖一語不發,跟随在後。

    黃蓉待要推開墓碑,那知郭靖突然搶上,飛起一腿,掃向碑腰。

    那墓碑是極堅硬的花崗石所制,郭靖這一腿雖然用了十成力,也隻把墓碑踢得歪在一旁,并不碎裂,自己右足卻碰得鮮血直流,但他竟似未感疼痛,挺著韓小瑩的長劍,撲上去在墓碑上一陣亂刺,左掌随著拍擊。

    隻見石碑上火星四濺,石屑紛飛,突然拍的一聲,長劍折斷,郭靖奮力反手一掌,石碑斷成兩截,露出碑中的一根鐵杆來。

     郭靖抓住鐵杆使力搖晃,鐵杆尚未拗斷,呀的一聲,墓門卻已開了。

    郭靖一呆,叫道:“除了黃藥師,誰能知道這個機關?誰能把我恩師騙入這鬼墳之中?”仰天大喊一聲,抛下斷劍,鑽入了墓中。

     那斷碑上劍痕斑斑,又蓋滿了鮮血淋漓的掌印。

    黃蓉見他對自己母親的墓墳怨憤如此之深,心意已決:“他若毀我媽媽玉棺出氣,我先一頭撞死在棺上。

    ”正要走進墓去,郭靖卻已抱了全金發的屍體走出。

    他放下屍身,又進去将朱聰、韓寶駒、韓小瑩的屍體恭恭敬敬的抱了出來。

    黃蓉偷眼望他一眼,隻見他一臉虔誠愛慕的神色,登時心中冰涼:“他愛他師父,遠勝于愛我。

    我要去找爹爹,我要去找爹爹。

    ” 郭靖将四具屍身抱到樹林之中,離黃蓉母親之墓有數百步之遙,這才俯身掘坑。

     他先用半截斷劍掘了一陣,到後來愈掘愈快,那斷劍又拍的一聲,齊柄而斷,猛然間胸中一股熱氣上湧,一張口,吐出兩大口鮮血,俯身雙手使勁抓土,一把把的抓了擲出,勢如發瘋。

    黃蓉到種花啞仆的屋中去取了兩把鏟子,一把擲給了他,自己拿了一把相幫掘坑。

    郭靖一語不發的從她手中搶過鏟子,一拗折斷,抛在地下,拿了另一把鏟子自行挖掘。

     到此地步,黃蓉也不哭泣,隻坐在地下觀看。

    郭靖全身使勁,隻一頓飯功夫,已掘了大小兩坑。

    他把韓小瑩的屍身放在小坑之中,跪下磕了幾個頭,呆呆望著韓小瑩的臉,瞧了半晌,這才捧土掩上,又去搬朱聰的屍身。

     他正要将朱聰的屍身放入大坑之中,心念一動:“黃藥師的肮髒珠寶,豈能陪我二師父入土?”于是伸手到朱聰懷内,将許多珠玉玩飾,一件件的取了出來,取到最後,卻見囊底有一張白紙,忙抛下珠寶,展開看時,見紙上寫道: “江南下走柯鎮惡、朱聰、韓寶駒、全金發、韓小瑩拜上桃花島島主前輩尊前:頃聞傳言,全真六子不自量力,行将有事于桃花島。

    晚生等心知實有誤端,唯恨人微言輕,不足為兩家解憾言和耳。

    前輩乃當世高人,僅可與王重陽王真人争先賭勝,豈能纡尊自降,與後輩較一日短長耶?昔蔺相如讓路以避廉頗,千古傳為盛事,蓋豪傑之士,胸襟如海,雞蟲之争,非不足為,實不屑為也。

    行見他日全真弟子負荊于島主門前,天下英雄皆慕前輩高義,豈不美哉?” 郭靖拿著那張紙沉吟半晌,心想:“全真七子與黃藥師在牛家村相鬥,被歐陽鋒暗使毒計,打死了長真子譚處端。

    當時歐陽鋒一番言語,嫁禍于他,黃藥師目中無人,不屑分辯,全真教自然恨他入骨。

    想是我六位師父得知了全真教要來大舉尋仇的消息,隻怕兩敗俱傷,所以寫這信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