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午夜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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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是從前生的,那時他還沒練先天功、一陽指呢。

    ”瑛姑“哼”了一聲,不再言語,隻是拔著竹簽移動方位。

    黃蓉見她插一根,自己心中記一根,不敢有絲毫怠忽,須知這件事性命攸關,隻要記錯了數寸地位,待會動起手來,立時有竹尖穿腳之禍。

     過了一會,黃蓉又道:“段皇爺不肯救你兒子,也是為了愛你啊。

    ”瑛姑道:“為了愛我?”語意中充滿怨毒。

    黃蓉道:“他是妒忌老頑童。

    若是不愛你,為什麼要妒忌?”瑛姑從沒想到段皇爺對自己居然有這番情意,不禁呆呆出神。

    黃蓉道:“我瞧你還是好好的回去吧。

    ”瑛姑冷冷的道:“除非你有本事擋得住我。

    ”黃蓉道:“好,既是定要比劃,我隻好舍命陪君子。

    隻要你闖得過去,我決不再擋。

    若是闖不過呢?”瑛姑道:“以後我永不再上此山。

    要你陪我一年之約,也作罷論。

    ”黃蓉拍手道:“妙極,要我在黑沼的爛泥塘裡住上一年,也真難熬得緊。

    ” 說話之間,瑛姑已将竹簽插了五六十根,忽然踢滅油燈,道:“其餘的不用換了。

    ”黑暗中五指成抓,猛向黃蓉戳來。

    黃蓉記住方位,斜身竄出,左足不偏不倚,剛好落在兩根竹簽之間,竹棒抖出,點她左肩。

    那知瑛姑竟不回手,大踏步向前,隻聽格格一連串響聲過去,數十根竹簽全被她踏斷,迳入後院去了。

     黃蓉一怔,立時醒悟:“啊也,我上了她當。

    原來她換竹簽時手上使勁,暗中将簽條一一捏斷了。

    ”這一著竟沒料到,不由得心中大悔。

     瑛姑闖進後院,伸手推門,隻見禅房内蒲團上居中坐著一個老僧,一根根銀須垂到胸前,厚厚的僧衣直裹到面頰,正自低眉入定。

    漁樵耕讀四大弟子和幾名老和尚、小沙彌侍立兩旁。

    那書生見她進來,走到老僧面前,合什說道:“師父,劉娘娘上山來訪。

    ”那老僧微微點了點頭,卻不說話。

     禅房中隻點著一盞油燈,各人面目都看不清楚。

    瑛姑早知段皇爺已經出家,卻想不到十多年不見,一位雄才大略、英武豪邁的皇帝,竟成為如此衰頹的一個老僧,黃蓉的話隐約在耳邊響起,不禁心中一軟,握著刀柄的手慢慢松了開來。

     一低頭,隻見那錦帕所制的嬰兒肚兜正放在段皇爺蒲團之前,肚兜上卻放著一枚玉環,正是當年皇爺賜給他的。

    瞬時之間,那入宮、學武、遇周、絕情、生子、喪兒的一幕幕往事都在眼前現了出來,到後來隻見到愛兒一臉疼痛求助的神色,似在埋怨母親竟不替他減卻些微痛苦。

    她心一硬,提起匕首,勁鼓腕際,對準段皇爺胸口一刀,刺了進去,直沒至柄。

    她知段皇爺武功了得,這一刀未必刺得他死,而且匕刃著肉之際,似乎有些異樣,當下向裡一奪,要拔出來再刺第二刀,那知匕首牢牢嵌在他肋骨之中,一拔竟沒拔動。

    隻聽得四大弟子同聲驚呼,一齊搶上。

     瑛姑十餘年來潛心苦修,這當胸一刺不知己練了幾千幾萬遍。

    她明知段皇爺衛護周密,右手白刃挺出,左手早已舞成掌花,緊緊守住左右與後心三面,一奪未将匕首拔出,眼見情勢危急,雙足一點,躍向門口,回頭一瞥,隻見段皇爺左手撫胸,想是十分痛楚。

    她此時大仇已報,但想到段皇爺對已實在并非無情無義,長歎一聲,轉身出門。

     隻一轉過身來,不禁一聲驚呼,全身汗毛直豎,但見一個老僧合什當胸,站在門口。

    燈光正映在他的臉上,隆準方口,眼露慈光,雖然作了僧人裝束,卻明明白白是當年君臨南诏的段皇爺。

    瑛姑如見鬼魅,一個念頭如電光般在心中一閃:“适才定是殺錯了人。

    ” 眼光橫掃,但見被自己刺了一刀的僧人慢慢站起身來,解去僧袍,左手在颏下一扯,将一把白胡子盡數拉了下來。

    瑛姑又是一聲驚呼,原來這老僧是郭靖假裝的。

     須知這是黃蓉安排下的計謀。

    郭靖點了一燈大師的穴道,就是存心要代他受這一刀。

    他隻怕那天竺僧人武功厲害,所以先出手攻他,豈知此人竟是絲毫不會武藝。

    當黃蓉在院子中與瑛姑布那油燈竹簽之時,四弟子趕速給郭靖洗去了泥污,剃光頭發。

    他颏下白須,也是剃了一燈的胡子黏上去的。

    四大弟子本覺這事戲弄師父,大大不敬,而且郭靖本身須得幹冒大險,各人心中也感不安,可是為了救師父之命,除此實無别法,若是由四弟子中一人出來假扮,他們武功不及瑛姑,勢必被她一刀刺死。

    當瑛姑一刀刺來之時,郭靖眼明手快,在僧袍中伸出兩指,捏住了刃鋒扁平的兩側。

    那知瑛姑這一刺狠辣異常,饒是郭靖指力強勁,終于刃尖還是入肉半寸,好在未傷肋骨,終無大礙。

    他若将軟猬甲披在身上,原可擋得這一刀,隻是瑛姑機伶過人,十九被她瞧出破綻,那麼這個禍胎仍是去除不掉,此次一擊不中,日後又會再來尋仇。

     這“金蟬脫殼之計”眼見大功告成,那知一燈突然在此時出現,不但瑛姑吃驚,餘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原來一燈元氣雖然大傷,武功究竟未失,郭靖又怕傷他身體,隻點了他最不關緊要的穴道,被他在隔房潛運内功,緩緩解開了自身穴道,正在這緊急關頭到了禅房門口。

     瑛姑臉如死灰,自忖這番身陷重圍,定然無幸。

    一燈卻向郭靖道:“把匕首還她。

    ”郭靖聽他聲音之中自有一番威嚴,不敢違拗,将匕首遞了過去。

    瑛姑茫然接過,眼望一燈,心想他不知要用什麼法子來折磨我,隻見他緩緩解開僧袍,又揭開内衣,說道:“大家不許難為她,要好好讓她下山。

    好啦,你來刺吧,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 這幾句話說得十分柔和,瑛姑聽了卻如雷轟電掣一般,呆了半晌,手一松,當的一聲,匕首落在地下,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