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異俠駿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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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别怕,客店四周有我親兵好好守著,決無歹人敢來傷你。

    ”說著揚長出店。

     包惜弱琢磨他話中之意,竟似說這客店四周已被他手下嚴密看守著,自思如想逃遁,已決不可能。

    他是大金國王子,對自己一個平民寡婦如此低聲下氣,不知有何用意,想到丈夫往日恩情,又伏枕痛哭起來。

     且說完顔烈懷了銀子,迳往熱鬧市街上走去,見城中居民人物溫雅,雖然販夫走卒,亦多俊秀不俗之人,心中暗暗稱羨,暗想将來領兵渡江,求父皇改封為吳王,長鎮江南,此願已足。

     正自想得得意,突然前面蹄聲急促,一騎急奔而來。

    市街本不寬敞,加之行人擁擠,街旁又擺滿了賣物的攤頭擔子,如何可以馳馬,當下往街邊一閃,轉眼之間,見一匹黃色馬從人叢中直竄出來。

     那馬神駿異常,身高腿壯,竟是一騎塞外罕見的良駒,完顔烈喝了一聲采,瞧那馬上乘客,不覺失笑,原來馬如此神采,騎馬的人卻是一個又矮又胖的猥瑣漢子,乘在馬上,猶如一個肉團。

     此人手短足短,沒有胡子,一個頭大得出奇,卻又縮在雙肩之中。

    說也奇怪,那馬在人堆裡發足急奔,卻不碰到一人,踢翻一物,隻見它東閃西避,蹤躍自如,跳過瓷器攤,跨過青菜擔,每每在間不容發之際閃讓而過。

     完顔烈久習戎馬,卻也瞧出了神,不禁喝了一聲:“好!”那矮胖子聽人喝采,回頭望了一眼。

    完顔烈見他滿臉都是紅色的酒糟粒子,一個酒糟鼻既大且圓,就如一隻紅柿子黏在臉上,心想:“這匹馬好極,我出高價将它買下來吧。

    ” 就在這時,前面街上兩個孩子遊戲追逐,橫過馬前,那馬出其不意,吃了一驚,眼見馬足将要踢到小孩身上。

    那矮胖子一提缰繩,自己身離馬鞍,那馬身上一輕,倏地躍起,在兩個小孩頭頂飛越而過,那胖子輕飄飄落在馬背上。

     完顔烈一呆,心想這矮子騎術如此精絕,大金國騎射之士雖多,從未見有如此之人,真是人不可以貌相,如聘得此人回京教練騎兵,我手下的騎士豈不可縱橫天下,這比購得一匹駿馬,要好過萬倍了。

     他是個雄心勃勃的人,這次南來,何處可以渡江,何處可以駐兵,看得仔仔細細,一一暗記在心,這時見到這矮胖子騎術神妙無比,心想南人朝政腐敗,如此奇士棄而不用,遺諸草野,何不楚材晉用,當下決意以重金聘他到燕京去做馬術教頭。

     心意已決,發足疾奔,隻怕那馬腳力太快,追趕不上,正要出聲高呼,那馬忽然站住。

     完顔烈心中頓時一驚,心想疾奔之馬,必定逐漸放慢腳步方能停止,怎麼此馬能在急行之中鬥然收步,就是武功高明之人,也未必能在狂奔之中如此神定氣閑的強行刹住。

    隻見馬背那矮胖子飛身下馬,腳不著地,身子已鑽進馬旁的店内,落腳在店中樓梯之上。

     完顔烈擡頭一看,見店中直立著一塊大木牌,寫著「太白遺風”四字,原來是一家酒樓,再擡頭一看,樓頭一塊極大的金字招牌,寫著「醉仙樓”三個大字,字迹勁秀,旁邊寫著「東坡居士”,原來是蘇東坡所題。

     完顔烈見這個酒樓氣派豪華,正想入去,忽見那矮胖子又從樓梯上下了來,手裡托著一個酒壇,走到馬前。

    完顔烈閃在一旁,看他怎地。

    那矮胖子站在地下,更加顯得臃腫難看,身高不滿三尺,膀闊卻也有三尺,那馬身子又特别來得高,他擡起頭來,還碰不到馬蹬子,那知他身法如此輕靈,真是異事。

     隻見他把酒壇放在馬前,伸掌在酒壇背上輕擊數掌,随手一揭,把酒壇上面一小半瓦片揭了下來。

    完顔烈更加驚訝,原來此人内功深湛,用掌力擊碎酒壇并不為難,自己也能辦到,但碎得如此整齊,猶如刀削截泥壇一般,那實在不易了。

     那矮子抛下酒壇上的泥封和一小半壇子,那酒壇已猶如一個深底的瓦盆,那匹黃馬前足一立,一聲歡嘶,俯首飲酒。

     完顔烈聞得酒香,竟是浙江紹興的名釀“女兒紅”,從酒香中辨來,至少是三四十年的陳酒。

     自己在燕京時,宋朝使臣送來的名酒,父皇分賜得幾壇,酒香也不過如此,自己還也舍不得常飲,那知一匹坐騎一喝就是一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