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白衣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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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搶攻。

    這一下出招快極,方天勞眼前白影一閃,何足道已連攻三招,雖因斷劍太短,傷不着他,但方天勞已自暗暗心驚,心想:“這三招來得好快,真是教人猝不及防,那是什麼劍法?他手中拿的若是長劍,隻怕此刻我已血濺當場。

    ” 何足道三招一過,向旁竄開,凝立不動,方天勞當即展開劍法,半守半攻,如遊龍般搶到。

    何足道閃身相避,隻不還手。

    突然百忙中又快攻三招,逼得方天勞手忙足亂,他卻又已縱身躍開。

     方天勞怒氣漸增,一柄劍使将開來,白光閃閃,莫瞧他身材矮小,這劍法上的造詣卻果真不低。

     郭襄心道:“這老兒招數剛猛狠辣,和那姓衛的掌法是同一條路子,隻是帶了三分靈動之氣,卻更加厲害些——”正想到此處,忽聽得何足道喝道:“小心了!”一個“了!”字剛脫口,但見他左手劍鞘一舉,快逾電光石火,撲的一聲輕響,已用劍鞘套住了方天勞長劍的劍頭,右手斷劍跟着遞出,直指他的咽喉。

     方天勞長劍不得自由,無法回劍招架,眼睜睜的瞧着斷劍抵向自己咽喉,隻得撇下長劍,就地一滾,才閃開了這一招。

     方天勞滾在一旁,尚未躍起,但見人影一閃,潘天耕已縱身過來,抓住長劍劍柄,一抖一抽,脫出劍鞘,何足道與郭襄同時喝了聲采:“好身法!”這臉有病容的老頭始終不發一言,想不到武功竟是三人之首。

    何足道道:“閣下好功夫,在下甚是佩服。

    ”回頭向郭襄道:“郭姑娘,自從日前聞你雅奏,我作了一套曲子,想請你品評品評。

    ”郭襄道:“什麼曲子啊?”何足道盤膝坐下,将瑤琴放在膝上,理弦調韻,便要彈琴。

    潘天耕道:“閣下連敗我兩位師弟,姓潘的還欲請教。

    ”何足道搖手道:“武功比試過了,沒有什麼餘味。

    我要彈琴給郭姑娘聽,這是一首新曲,你們三位愛聽,便請坐着,若是不懂,尚請自便。

    ”于是左手按節撚弦,右手彈了起來。

     郭襄隻聽了幾節,不由得又驚又喜,她自聽瑤琴以來,從未聽過如此古怪的曲子。

    原來這琴曲的一部分是自己奏過的“考槃”,另一部分卻是秦風中的“蒹葮”之詩,兩個截然不同的調子,給他别出心裁的混和在一起,一應一答,說不出的奇妙動聽,但聽那琴韻中奏着:“考槃在澗,碩人之寬。

    蒹葮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天一方——碩人之寬,碩人之寬——朔回從之,道阻且長,朔遊從之,宛在水中央——獨寐寤言,永矢勿谖,永矢勿谖——”郭襄聽到這裡,心中蓦地一動:“他琴中說的『伊人』,難道是我麼?這琴曲何以如此纏綿,充滿了思慕之情?”想到此處,不由得臉上微微一紅。

    隻是這琴曲實在編得巧妙,“考槃”和“蒹葮”兩首曲子的原韻絲毫不失,相互參差應答,卻大大的豐富華美起來。

     潘天耕等三人卻聽得半點不懂,他們不知何足道為人疏狂,性格中帶着三分書呆子的癡氣,既編了一首新曲,便巴巴的趕來要郭襄欣賞,何況這曲子也确實是為她而編,于是将眼前的大事也抛在腦後。

    但見他凝神彈琴,竟沒将自己三人放在眼裡,顯是對自己輕視已極,此可忍孰不可忍?潘天耕長劍一指,點向何足道左肩,喝道:“快站起來,我跟你比劃比劃。

    ”何足道全心沉浸在琴聲之中,當真是神遊物外,似乎見到一個狷介的狂生在山澤之中漫遊,遠遠望見水中小島間站着一個溫柔的少女。

    于是不辭山遠水長,一股勁兒的過去見她——。

     忽然間左肩上一痛,他登時驚覺,擡頭一看,原來潘天耕手中長劍指着他肩頭,輕輕刺破了一點兒皮膚,如再不招架,隻怕他便要挺劍傷人,但這一曲尚未彈完,俗人在旁相擾,實在大煞風景,當下抽出半截斷劍,當的一聲,将潘天耕的長劍架開,右手卻仍是撫琴不停。

    這當兒何足道終于顯出了生平絕技,他一手彈琴,一手使劍,無法再行按弦,于是對着第五根琴弦運氣一吹,那琴弦便低陷下去,竟與用手按捺一般無異,右手彈奏,琴聲中自也分出宮商角徵羽五音,高下低昂,無不宛轉如意。

     潘天耕急攻數招,何足道順手應架,雙眼隻是凝視琴弦,緊恐一口氣吹的部位不合,亂了琴韻。

    潘天耕愈怒,劍招越攻越急,但不論長劍刺向何方,總是給他輕描淡寫的擋開。

    郭襄聽着琴聲,心中樂音流動,對潘天耕的仗劍也沒在意,隻是雙劍相交當當之聲,擾亂了琴聲。

    她雙手輕輕擊掌,打着節拍,皺眉對潘天耕道:“你出劍忽徐忽疾,難道半點不懂音韻嗎?喏,你聽着這節拍出劍,一拍一劍,那麼夾着琴聲之中就不會難聽。

    ”潘天耕如何理她。

    眼見敵人坐在地下,單掌持着半截斷劍,眼光向自己瞧也不瞧,但自己兀自奈何不了他,更是焦躁起來,鬥然間劍法一變,一輪快攻,兵刃相交的當當之聲,登時便如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