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花落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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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而大起争執,互責互咎,羅漢堂首座苦慧禅師一怒而遠赴西域,開創了西域少林一派,潘天耕、方天勞等三人,便是苦慧的再傳弟子。

     經此一役,少林寺的武學竟爾中衰數十年,自此定下寺規,凡是不得師授而自行偷學武功,發現後重則處死,輕則挑斷全身筋脈,使之成為廢人。

    數十年來,因寺中防範嚴密,再也無人偷學武功,這條寺規衆人也漸漸淡忘了。

    這心禅堂的老僧正是當年苦智座下的小弟子,恩師慘死的情景,數十年來始終念念不忘,此時見張君寶又是不得師傅而偷學武功,觸動前事,自是悲憤交集。

     覺遠在藏經閣中管經,無書不讀,猛地裡記得這樁舊事,不禁背上出了一背冷汗,叫道:“老方丈,這——這須怪不得君寶——”一言未畢,隻聽得達摩堂首座無相禅師喝道:“達摩堂衆弟子一齊上前,把他拿下了。

    ”達摩堂十八弟子習練有素,一聽首座令下,登時搶出,四面八方将覺遠和張君寶團團圍住。

    這十八人占的方位甚大,連郭襄也圍在中間。

    那位心禅堂的老僧厲聲高喝:“羅漢堂衆弟子,何以不并力上前?”羅漢堂的一百零八名弟子暴雷也似的應了聲:“是!”又在達摩堂十八弟子之外,圍了三個圈子。

     張君寶手足無措,還道自己出手打走何足道,乃是犯了寺規,說道:“師父,我—我—”覺遠十年來和這徒兒相依為命,情若父子,知道張君寶隻要一被擒住,便是僥幸不死,也必成了廢人,但聽得無相禅師喝道:“還不動手,更待何時?”達摩堂十八弟子齊宣佛号,踏步而上。

    覺遠不暇思索,蓦地裡轉了一個圈子,兩隻大鐵桶舞了開來,一股勁風,逼得衆僧人不能上前,跟着雙桶一側,左邊鐵桶兜起郭襄,右邊鐵桶兜起張君寶。

    他連轉七八個圈子,那對大鐵桶給他渾厚無比的内力使将開來,猶如流星錘相似,這股千斤之力,天下誰能擋得?達摩堂衆弟子向旁一避,覺遠健步如飛,挑着張君寶和郭襄大踏步下山而去。

    衆僧人呐喊追趕,隻聽得鐵煉拖地之聲漸去漸遠,追出七八裡後,鐵煉聲半點也聽不到了。

     少林寺的寺規極嚴,達摩堂首座既然下令擒拿張君寶,衆僧人雖見追趕不上,還是鼓勇疾追。

    時候一長,各僧腳底便分出了高下,輕功稍遜的漸漸落後,追到天黑,領頭的隻剩下了五名大弟子,眼前又出現了幾條岔路,也不知覺遠逃向了何方,此時便是追及,也決非覺遠、張君寶之敵,隻得垂頭喪氣,回寺覆命。

     且說覺遠擔一挑了兩人,直奔出百裡之外,方才止步,隻見所到之處是在一座深山之中。

    暮霭四合,歸鴉陣陣,覺遠内功雖強,這一陣舍命急馳,卻也是筋疲力竭,一時之間,再也無力從肩頭将鐵桶卸下。

    張君寶與郭襄雙雙從桶中躍出,各人托起一隻鐵桶,從他肩頭放了下來。

    桶中還剩下小半桶水,兩人身上全已濕透。

    張君寶道:“師父,你歇一歇,我去尋些吃的。

    ”但在這荒山野地,那裡有什麼吃的,張君寶去了半日,隻采得一大把草莓來。

    三人胡亂吃了,倚石休息。

    郭襄道:“大和尚,我瞧少林寺那些僧人,都有點兒古裡古怪。

    ”覺遠“嗯”了一聲,并不答話。

    郭襄道:“那個昆侖三聖何足道來到少林寺,寺中無人能敵,全仗你師徒二人将他打退,才保全了少林寺的令譽。

    他們不來謝你,反而惡狠狠的要來捉拿張兄弟,這般的不分是非黑白,當真是好沒來由。

    ”覺遠歎了口氣,道:“這事卻也怪不得老方丈和無相師兄,少林寺有一條寺規——”說到這裡,一口氣提不上來,竟是咳嗽不止。

    郭襄輕輕替他捶背,說道:“你累啦,且睡一忽兒,明兒慢慢再說不遲。

    ”覺遠歎了口氣,道:“不錯,我也真的累啦。

    ” 張君寶拾些枯柴,生了個火,烤幹郭襄和自己身上的衣服,三人便在大樹之下睡了。

    郭襄睡到半夜,忽聽得覺遠喃喃自語,似在念經,郭襄從朦胧中醒來,隻聽他念道:“——彼之力方礙我之皮毛,我之意已入彼骨裡。

    兩手支撐,一氣貫穿。

    左重則左虛,而右已去,右重則右虛,而左已去——”郭襄心中一凜:“他念的并不是什麼『空卻是色、色即是空』的佛經啊。

    什麼左重左虛、右重右虛,倒似是武學拳經。

    ”隻聽他頓了一頓,又念道:“——氣如車輪,周身俱要相随,有不相随處,身便散亂,其病于腰腿求之——”聽到“其病于腰腿求之”這句話,心下更無疑惑,知他念的自是一部武學之書,暗想:“這位大和尚全然不會武功,隻讀書成癡,凡是書中所載,他無不視為天經地義。

    昔年在華山絕頂初次和他相逢,聽他言道,達摩老祖在親筆所抄的楞伽經行縫之間,又寫着一部九陽真經。

    他隻道這是強身健體之術,便依照經中所示的修習,他師徒倆不經旁人傳授,不知不覺間竟達到了天下一流高手的境界。

    那日潇湘子打他一掌,他挺受一招,反而使潇湘子身受重傷,如此神功,便是爹爹和大哥哥也未必能夠。

    再看今日他師徒倆使何足道悄然敗退,豈非又不是這部九陽真經之功?這時他口中喃喃念誦的,莫非便是九陽真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