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龍門镖局

關燈
到門前,心道:“一個月之前,有人送三哥經這大門而入,卻不知那人是誰?”心中一酸,忽聽得背後有人幽幽歎了口氣。

     這一下歎息,在黑沉沉的靜夜中聽來,大是鬼氣森森,張翠山霍地轉身,卻見背後竟無一人,遊目環顧,除了湖上那小舟中那個單身遊客之外,四下裡寂無人影。

    張翠山微覺驚訝,斜睨舟中遊客,隻見他青衫方巾,和自己一樣,也是作文士打扮,蒙胧中看不清他的面貌,隻見他側面的臉色極是蒼白,給碧紗燈籠一照,映着湖中綠波,寒水孤舟,冷冷冥冥,竟不似世間的人物。

    但見他悄坐舟中,良久良久,除了風拂衣袖,竟是一動也不動。

     張翠山向舟中那人望了幾眼,心下不自禁的嘀咕,他本想從黑暗無人之處,越牆而入龍門镖局,但見了舟中那人,似覺夜踰入垣未免有些不夠光明正大,于是走到镖局大門外,拿起門上銅環,當當當的敲了三下。

    靜夜中聽來,這三下擊門聲甚是響亮,遠遠的傳了出去。

    但隔了好一陣,屋内卻無人出來應門。

    張翠山又擊三下,聲音更響了一些,可是側耳傾聽,屋内竟無腳步之聲。

    張翠山大是奇怪,伸手在大門上一推,那門無聲無息的開了,原來裡面竟是沒有上闩。

    張翠山遇步而入,朗聲道:“都總镖頭在家麼?”一面說,一面走進大廳。

    廳中黑越越的并無燈燭,便在此時,忽聽得砰的一聲響,大門似乎被風一吹,自行關上了。

     張翠山心念一動,躍出大廳,一看之下,竟自呆了,原來大門已緊緊閉上,而且上了橫闩,那麼顯是屋中有人。

    張翠山嘿嘿冷笑,心想:“鬧什麼玄虛?”他藝高人膽大,索性便大踏步闖進廳子。

    這一次左腳一踏進廳門,隻聽得前後左右,風聲飒然,共有四個人搶上圍攻。

    張翠山身形一側,避開了敵人的突襲,黑暗中白光微閃,原來這四人手中都拿着兵刃。

    張翠山一個左拗步,搶到了西首,右掌自左向右平平橫掃,拍的一聲,打在一人的太陽穴,登時将那人擊暈,跟着左手自右上角斜揮左下角,擊中了另一人的腰肋。

    這兩下是“不”字訣中的一橫一撇,他兩擊得手,左手直鈎,右拳砰的一“點”,四筆寫成了一個“不”字,卻将四名敵人盡數打倒。

     他不知暗伏在廳中忽施突襲的敵手是何方人馬,因此出手并不沉重,每一招都隻用了三分勁力,第四個給他一“點”中拳的敵手退出幾步,喀喇一響,壓碎了一張紅木椅子,喝道:“你如此狠毒,下這等辣手,是男兒漢大丈夫便留下姓名。

    ”張翠山笑道:“我若真施毒手,你那裡還有命在?在下武當張翠山便是。

    ”那人“咦”的一聲,甚表驚異,說道:“你當真是武當派的張五——張五——銀鈎鐵劃張翠山?可不是冒名吧?”張翠山微微一笑,伸手到腰間摸出兵刃,左手爛銀虎頭鈎,右手镔鐵判官筆,兩件兵刃相交一擊,嗆啷啷一陣響亮,爆出幾點火花。

     這火花一閃之間,張翠山已看清眼前跌倒四人身穿黃色僧衣,原來都是和尚。

    那四個僧人中有兩人面向着他,也看見了他的面貌。

    張翠山見這兩個僧人滿臉血污,眼光中流露出極度的怨毒,真似恨不得食己之肉、寝己之皮一般,奇道:“四位大師是誰?”隻聽一個僧人叫道:“這血海深仇,非今日能報,走吧!”說着四個人縱起身來,往外便走,其中一人腳步踉跄,走了幾步,摔倒在地,想是給張翠山擊得重了。

    兩個僧人返身扶起,奔出廳外。

    張翠山道:“四位慢走!什麼血海——”但話未說完,四個僧人早已越牆出外。

     張翠山但覺今晚之事大是蹊跷,在廳上沉思半晌,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怎麼龍門镖局之中竟埋伏着四個和尚?自己一進門便施突襲,又說什麼“血海深仇?”心想:“此事隻有詢問镖局中人,方能釋此疑團。

    ”于是提聲又道:“都總镖頭在家嗎?都總镖頭在家麼?”大廳空曠,隐隐有回聲傳來,但镖局中竟無一人答應。

    他心道:“決不能都睡得死人一般。

    難道是怕了我,都躲了起來?又難道是人人出去逃難,镖局中沒有人?”當下從身邊取出火折晃亮了,見茶幾上放着一隻燭台,便點亮臘燭,走向後堂,沒走得幾步,隻見地下伏着一個女子,僵卧不動。

    張翠山叫道:“大姐,怎麼啦?”那女子仍是不動。

    張翠山扳起她肩頭,将燭台湊過去一照,不禁一聲驚呼。

     隻見這女子臉露嬉笑之色,但肌肉僵硬,早已死去多時。

    張翠山手指碰到她肩頭之時,已料到這女子可能已死,然而死人臉上竟是一副極滑稽的笑容,黑夜中鬥然見到,禁不住吃了一驚。

    他站直身子,隻見左前柱子後又僵卧着一人,張翠山走過去一看,卻是個仆役打扮的老者,也是臉露傻笑,死在當地。

     張翠山心中大奇,左手從腰間拔出虎頭鈎,右手高舉燭台,一步步的四下察看,但見東一個、西一個,裡裡外外,一共死了數十人,當真是屍橫遍地,恁大一座龍門镖局,竟沒留下一個活口。

    張翠山行俠江湖,生平慘酷的事也見了不少,但蓦地裡見到這等殺滅滿門的情景,禁不住心下怦怦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