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姑蘇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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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了面子?可是那時候我年少氣盛,勒馬讓在道邊,那少婦縱驢先行,那小孩一拍驢身,胯下花驢便也開步,我揚起馬鞭,向那花驢臀上抽去,大笑道:‘快快走吧!’這一鞭距那花驢臀邊尚有尺許,隻聽得嗤的一聲,那小孩回身一望,指力淩空而來,将我這條馬鞭斷為兩截。

    這一下可将我吓得呆了,自忖論到指力的淩厲,我是萬萬不及。

    隻聽那少婦道:‘既是出了手,便得了結。

    ’那小孩道:‘是。

    ’翻身下了馬背,一言不發,一指便向我小腿上戳來。

    要知他人小身矮,我又騎在馬上,他手指隻能及到我的小腿,可是這一指的招式事實不錯,的的确确是金剛指的手法。

    我一縱身也下了馬背,絲毫不敢大意,也以金剛指接戰。

     “這一交上手,我越鬥越是害怕。

    這小孩的指法不算純熟,偶然還使錯幾處,但指力所到之處,嗤嗤聲響,我實是不敢硬接。

    拆不上九招,隻覺左邊胸口一痛,全身勁力盡失。

    ”黃眉僧說到這裡,緩緩解開僧袍,露出瘦骨嶙嶙的胸膛來。

    衆人一看,都是駭然失色。

    隻見他左胸口對準心髒之處,有一個一寸來深的洞孔。

    這洞孔雖已結疤,但仍可想像到昔日受創之重。

    所奇者這創口顯已深及心髒,他居然不死,還能活到今日。

     黃眉僧指著自己右邊的胸口道:“諸位請看。

    ”隻見該處的皮肉不住起伏跳動,衆人這才明白,原來他生具異相,心髒偏右而不偏左,當年死裡逃生,全由于此。

     黃眉僧縛好僧袍上的布帶,說道:“似這等心髒生于右邊的情狀,實是萬中無一。

    那小孩見一指戳中我的心口,我居然并不立時喪命,向後躍開一步,神色間極是訝異。

    我見自己胸口鮮血汨汨流出,隻道性命已是不保,哪裡還有什麼顧忌,大聲罵道:‘小賊,你說會使金剛指,哼哼!達摩院的金剛指,可有傷人見血卻殺不了人的麼?’那小孩縱身上前,又想一指戳來,那時我全無抗禦之能,隻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不抖那少婦揮出手中馬鞭,輕輕一帶,卷住了那孩童腰間,一提之下,直将他身子提回花驢背上。

    我迷迷糊糊之中,隐隐似聽得那少婦在斥責兒子:‘姑蘇姓慕容的,哪有你這等不争氣的孩兒?你的金剛指既沒學得到家,就不能殺他,罰你七天之内……’到底罰他七天之内怎麼樣,我已暈了過去,沒能聽到。

    ” 金算盤崔百計忽然問道:“大……大師,以後……以後你再遇到他們沒有?”黃眉僧道:“說來慚愧,老衲自從經此一役,心灰意懶,隻覺人家小小一個孩童,已有如此造詣,我便是再練一輩子武功,也永遠趕他不上。

    胸口的傷勢痊愈後,便離了大宋國境,遠來大理,托庇于段皇爺的治下,過得幾年,又出了家。

    老僧這些年來,雖是參悟生死,沒再将昔年榮辱放在心上,但偶爾回思,不覺猶有餘悸,當真是驚弓之鳥了。

    ” 衆人聽了默然不語,對崔百計鄙視之心都是收起了大半,均想以黃眉僧這等武功修為,尚自對姑蘇慕容氏如此忌憚,崔百計之吓得魂不守舍,那也值得原諒。

    崔百計也覺察到了衆人的心情,說道:“黃眉大師這等身份,對往事亦是毫不隐瞞,我姓崔的是何等樣人,又怕什麼出醜了?在下本想将混入鎮南王府的原由,詳禀陛下和王爺,這裡都不是外人,在下說将出來,請衆位一起參詳。

    ”他說了這幾句話,心情激蕩,已感到喉幹舌燥,将一碗茶喝得碗底向天,又将師侄過彥之那碗茶也端過來喝了,這才繼續說道:“我……我這件事,是起……起于十八年前……”他說到這裡,不禁往窗外望望。

     他定了定神,才道:“無鳥軍城中,有一家姓蔡的土豪,為富不仁,欺壓良民。

    我師哥有一個朋友遭他陷害,全家都死在那土豪的手裡。

    ”過彥之道:“師叔,你說的是蔡慶圖這賊子?”崔百計道:“不錯。

    你師父說起蔡慶圖來,常自切齒痛恨,隻是你師父是個安份守己的好人,向官府遞了狀子告了幾次,都被蔡慶圖使錢将官司按了下來。

    你師父若能動動軟鞭,要殺了這蔡慶圖原是不費吹灰之力,但他自來不肯做觸犯王法之事。

    我崔百計可不同了,偷雞摸狗,嫖舍賭錢,殺人放火,什麼事都幹。

    這一晚我惱将起來,便摸到蔡慶圖家中,将他一家三十餘口,全宰了個幹淨。

     “我從大門口殺起,一直殺到後花園,連花匠婢女都是一個不留。

    到得園中,隻見一座小樓的窗上,兀自透出燈火。

    我奔上樓去,踢開房門,原來那小樓上是一間書房,四壁一架架的都是圖書,一對青年男女,并肩坐在桌旁,正在翻閱一本書。

     “那男子約摸二十八歲年紀,風度翩翩,潇灑出塵。

    那女的年紀較輕,背向著我,瞧不見她的面貌,但見她穿著淡綠輕衫,燭光掩映之下,神态清雅絕俗,他奶奶的……”他本來說得甚是斯文,和他平時為人大不相同,哪知突然之間來了一句污言,衆人都是一愕。

    崔百計并沒知覺,說道:“……我一口氣殺了三十幾個人,興緻越來越高,但見了這對狗男女,他奶奶的,覺得有些古怪。

    蔡慶圖家中的人個個粗暴兇惡,怎麼忽然鑽出這一對俊俏清秀的狗男女來?這不像戲上的張生和崔莺莺麼?我呆了一呆,一時倒沒想動手就殺了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