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 臘八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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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腸蝕骨腐心草了',要開花之後,效力方著,但這草有時隔入年開花,有時隔十一年開花。

    咱們總要等其開花之後,這才邀請中原的江湖同道,來此共享,屈指算來,這是第四回邀請了。

    請,請,不用客氣。

    "說着和木島主左手各端粥碗,右手舉箸相邀。

     衆人一聽這"斷腸蝕骨腐心草"之名,心中無不打了個突。

    雖然來到島上之後,人人都沒打算能活着離島,但這龍島主竟爾公然揭示臘八粥中所含毒草的名稱,如此驚心動魄,不由得人人色為之變。

     隻見龍木二島主各舉筷子向衆人劃了個圓圈,示意遍請,便即将粥碗放在口邊,吃了起來。

    群雄心想:"你們這兩碗粥中,放的自是人參燕窩之類的大補品了。

    " 忽見東首一條大漢霍地站起,戟指向龍木二人喝道:"姓龍的、姓木的聽着:我關西解文豹來到龍木島之前,早已料理了後事。

    我解文豹是個頂天立地、鐵铮铮的漢子,你們要殺要剮,姓解的豈能皺一皺眉頭?要我吃喝這種肮髒的毒物,卻是萬萬不能!" 龍島主一愕,笑道:"解英雄不愛喝,咱們豈敢相強?卻又何必動怒?請坐,請坐。

    " 解文豹喝道:"姓解的早豁出了性命不要,早死遲死,還不是個死?偏要得罪一下你們這些恃強橫行、為禍人間的狗男女!"說着端起一碗熱粥,劈面便向龍島主擲了過去。

     隔着兩隻桌子的一名老者霍地站起,喝道:"解賢弟不可動粗!"袍袖一拂,發出一股勁風,半空中将這碗粥擋了一擋。

     那碗粥給那老者的袖風在半空一擋,不再朝前飛出,略一停頓,便向下摔落,眼見一隻青花大海碗要摔成碎片,一碗粥濺得滿地;卻見一名站在賓席上斟酒的侍仆斜身縱出,弓腰一抄,伸手将那海碗抄起,其時碗底離地已不過數寸,真是險到了極處。

     群雄忍不住高聲喝采:"好俊功夫!"采聲甫畢,群雄臉上憂色更深,均想:"一個侍酒的厮仆已具如此身手,咱們焉能再活着回去?"各人心中七上八下,有的想到家中兒孫家産;有的想着尚有大仇未報;有的心想自己一死,本幫偌大的基業不免就此風流雲散;更有深自懊悔,明知龍木島邀宴之期将屆,何不及早在深山中躲了起來?一直總是存着一片僥幸之心,企盼邀宴銅牌不會遞到自己手中,待得大禍臨頭,又盼龍木島并非真如傳聞中的厲害,待得此刻那仆飛身一接粥碗,這最後一分的僥幸之心,這才消夫得無影無蹤了。

     隻見一名身材高瘦的中年書生站了起來,朗聲說道:"龍木島主屬下厮養,到得中原,亦足以成名立萬。

    兩位島主若欲武林為尊,原是易如反掌之事,卻又何必花下這等心機,這等功夫,将咱們召到島上?在下一死,原不足惜,隻是心中存着老大一個疑團,死不瞑目,還請二位島主開導,以啟茅塞,在下這便引頸就戮。

    "這一番問話,原是人人想要宣之于口的,隻是不及他如此文绉绉的說得十分得體,他這麼一說,人人均覺深得我心,數百道目光又射到龍木二島主臉上。

     龍島主笑道:"西門先生請坐,不必太謙。

    "群雄一聽,不約而同的都向那書生望去,均想:"這人難道便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西門秀才西門不群?瞧他年紀不過是四十來歲,但三十年前他以一雙肉掌擊斃陝北七霸,三日之間以一枝镔鐵判官筆連挑了河北八座綠林山寨,聽說那時便已三十開外,自此之後,便即銷聲匿迹,不知存亡。

    瞧他年歲是不像,然複姓西門的本已不多,當今武林中更無那一位作書生打扮的高手,隻怕便是他了。

    " 隻聽龍島主接着說道:"西門先生當年一掌斃七霸,一筆挑八寨……"(群雄均想:果然是他!)"……在下和木兄弟仰慕了三十年,今日得接尊範,豈敢對先生無禮?" 西門不群道:"不敢,在下昔年此等小事,在中原或可逞狂于一時,但在二位島主眼中瞧來,直如童子操刀,不值一哂。

    " 龍島主道:"西門先生太謙了。

    尊駕适才所問,我二人正欲向各位英雄分說明白。

    隻是這臘八粥中的'斷腸蝕骨腐心草'乘熱而喝,效力較高,各位請先喝粥,再由在下詳言如何?" 石破天聽着這二人客客氣氣的說話,倒有一半不懂,饑腸辘辘,早已餓得狠了,一聽龍島主如此說,忙端起粥碗,唏哩呼噜的喝了大半碗,隻覺藥氣雖然刺鼻,這碗粥甜甜的卻不難喝,頃刻間便喝了個碗底朝天。

    群雄有的心想:"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徒逞一時之豪,就是非死不可,也不用搶着去鬼門關啊。

    "有的心想:"左右是個死,像這位少年英雄那樣,倒也幹淨爽快。

    " 白自在喝采道:"妙極!我雪山派的孫女婿,果然與衆不同。

    "時至此刻,他兀自覺得天下各門各派之中,畢竟還是雪山派高出旁人一籌,石破天很替他掙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