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還從遺書悟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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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回到了杭州嗎?”餘魚向低聲道:“那是太陽光反射出來的幻象,你閉上眼睛養一會神吧。

    ”李沅芷道:“不,這寶塔是杭州的雷峰塔,我跟爹爹去玩過的,爹爹呢?我要爹爹。

    ”餘魚同答允她的婚事時,心中本很勉強,為了要替恩師報仇,一切全顧不到了,但這時見她身受重傷,神智模湖,憐惜之念不禁油然而生,輕輕拍着她的手背道:“咱們這就動身回去,我跟你去見你爹爹。

    ”李沅芷嘴角上露出一絲微笑,忽然問:“你是誰?”餘魚同見她雙目直視,臉上沒一點血色,很是害怕,答道:“我是你餘師哥,咱倆今兒定了親啊,以後我一定好好待你。

    ”李沅芷垂下淚來,叫道:“你心裡是不喜歡我的,我知道。

    你快帶我見爹爹去,我要死啦。

    ” 她手指遠處幻象,說道:“那是西湖,我爹爹在西湖邊上做杭州将軍,他………他叫做………李可秀,你認識他麽?”餘魚同心裏一陣酸楚,想起她數次援救之德,一片癡心,自己卻對她不加理睬,要是她傷重而死,如何是好?一時忘情,當下把她樓在懷裡,低聲說道:“我心裡是很喜歡你的,你不會死。

    ”李沅芷歎了一口氣,餘魚同道:“快說:『我不會死!』”李沅芷臂上一陣劇痛,又暈了過去。

     這時張召重和陳家洛翻翻滾滾,巳拆了一百餘招。

    初時陳家洛的“百花錯舉”變招倏出,張召重又在強敵圍繞之下,不免氣餒,手中雖有兵刃,卻也不敢莽進,一面要解拆對方古怪繁複、不成章法的拳術,一面要找尋空隙,想一舉将他擒住。

    再見陸菲青、駱冰、霍青桐等人手中似都扣着暗器,把門戶更加守得嚴密異常,不敢露出絲毫空隙,以防旁人暗襲,這樣一分神,雙方打成了平手。

    再拆數招,張召重心想:“再耗下去,是何了局?他們和我車輪大戰起來,就算打不死我,也會把我拖得累死。

    ”這時對“百花錯拳”的型式巳大緻摸熟,即使對方突使怪招,也可應付得了,膽子一壯,劍法忽變。

     張召重柔雲劍術施展開來,連綿不斷,記記都是進手招數,登時攻守易勢,陳家洛連連倒退。

    倏地張召重一招“耿耿銀河”,凝碧劍一劍橫削,随即千頭萬緒般亂點下來,真若天上繁星一般。

    陳家洛眼見無法招架,忽地跳出圈子,待要避開他這番招招相連的攻勢,再行回擊,衛春華和章進一見敵人勢盛,齊向張召重撲去。

    凝碧劍“耿耿銀河”招術尚未用完,張召重更不停手,飕飕數劍,衛章兩人身上均巳帶傷。

    文泰來猛喝一聲,單刀一橫,正要縱入陳家洛巳掠過他身邊,輕輕兩掌,打向張召重的門面。

    這兩掌看來全不用力,但部位恰到好處,他不論低頭躲避還是回劍招架,都巳不及,隻聽見聲音清脆,拍拍兩下耳光。

    張召重又驚又怒,提劍退出三步,瞠目怒視。

    衆人明見陳家洛巳落下風,怎麼忽然輕描淡寫的上去拍了兩記耳光,都感十分驚奇。

    衛章兩人乘機退下,好在受傷均不甚重,駱水和心硯分别給他們包紮。

     陳家洛對餘魚同道:“十四弟,煩你給我吹一曲笛子,”餘魚同臉一紅,忙将李沅芷放在地下,橫笛口邊,問道:“吹什麼?”陳家洛做一沉吟,道:“霸王雖勇,終當命喪烏江,你吹『十面埋伏』吧!”餘魚同不明他的用意,但既總舵主有命,當下奮起精神,金聲玉振的吹了起來。

    金笛此竹笛的音色本更激越,而這個曲子尤其昂揚,一開頭就隐隐傳出兵甲金戈之音。

    陳家洛雙掌一錯,說道:“上來吧!”身子一轉,虛踢一腳,猶如舞蹈一般,張召重見他後心露出空隙,既然遇上了這良機,手下那裏還肯容情,長劍直刺。

     衆人驚呼聲中,陳家洛忽然轉了個身,左手巳牽住張召重的辮尾,合着餘魚同苗中節拍,把辮子在凝碧劍上一拉,一條油光漆黑的大辮登時割斷,陳家洛右手拍的一掌,張召重肩上又中了一下。

    他突然之間連挨陳家洛三掌,雖然掌力不重,自己并沒受傷,然而憑自己功力,非但沒有讓過,而且竟沒看出來他用的是何身法,真是怪異之至,辮子被截,更是奇恥,但他終究是内家高手,雖敗不亂,又再倒退數步,凝神待敵。

     隻見陳家洛合着曲子節拍,緩步前攻,趨退轉合,潇灑異常。

    霍青桐大喜,對香香公主道:“你瞧,這就是他在山洞裡學的武功。

    ”香香公主拍手笑道:“那模樣真是好看。

    ”陳家洛向前一伸手, 張召重舉劍擋開,反手一撩,兩人又打在一起。

    張召重凝碧劍嚴守門戶,隻要對方稍一接近,立即快如閃電般還擊數下,擊刺之後,随即收劍防禦。

    陳正德對袁土霄道:“袁大哥,我今日才真服了你了,你徒兒巳是如此,做兄弟的和你相差實在太遠啦。

    ” 袁土霄沉吟不語,心中大惑不解,陳家洛這套功夫非但不是他的傳授,而且武林中從所末見。

    他當年情場失意,潛心武學,遍訪師友,把大江南北、關内關外各家各派的武功都涉獵了一番,歸隐大漠之後,創出“百花錯拳”來,他見多識廣,可算得舉國一人,然而陳家洛所使的舉法卻不知是何家數,而且與任何流派門戶都不相近。

    他隔了良久,才道:“不是我教的,我也教不出來。

    ”天山雙鷹知他生平不打诳語,這并非是自謙之辭,心中都暗暗稱奇。

     鐵騎奔騰,金鼓齊鳴,餘魚同越吹越急,隻聽見笛中一片躍馬橫戈之聲。

    陳家洛的拳法初時還感生疎滞澀,這時越來越順,到後來猶如行雲流水,進退趨止,莫不中節,打到二百餘招之後,張召重全身大汗淋漓,衣服濕透。

    忽然間,笛聲突然拔高,猶如一個流星飛入半空,輕輕一爆,滿天花雨,笛聲緊處,張召重一聲急叫,右腕被雙指點中,寶劍脫手,陳家洛随手兩掌,打在他背心之上,縱聲長笑,垂手退開。

    這兩掌可是含勁蓄力,厲害異常。

    張召重低下了頭,腳步踉跄,就如喝醉酒一般。

    章進口中咒罵,想奔進去給他幾斧,被駱冰一把拉住。

    隻見他又走了幾步,終於站立不穩,撲地倒了。

    群雄大喜,徐天宏和心硯兩人上去将他縛住。

    張召重險色慘白,毫不抗抵。

     餘魚同放下笛子,忙去看李沉芷,見她昏迷未醒,又急又氣。

    陳家洛道:“師父,陸老前輩,咱們拿這惡賊怎麼辦?”餘魚同道:“拿去喂狼,他害死我師父時多慘,現在又………又………”袁土霄道:“好,拿去喂狼,反正咱們要去看看那批餓狼怎樣了。

    ”衆人聽袁士霄這麼說,都無異議,覺得這個大對頭作惡多端,如此處決,正是罪有應得。

    陸菲青給李沅芷斷臂上的骨骼對正了,用布緊緊縛住。

    袁士霄又拿一顆參雪丸耠她服下,對餘魚同道:“放心,你老婆死不了。

    ”駱冰低聲笑道:“你抱着地,她就好得快些。

    ” 衆人大功告完,齊向圍住狼群的圓城進發。

    因為馬匹不夠,駱冰抱着李沅芷,餘魚同押着張召重,,受傷的衛春華、章進,輩位尊長的袁士霄、天山雙鷹、陸菲青以及霍青桐、香香公主等乘馬,其餘衆人步行相随。

    文泰來縱聲高歌,人人興高釆烈。

    途中袁士霄問起陳家洛的拳法來曆,陳家洛於是把别來情由詳細向師父禀告。

    袁士霄喜道:“這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奇緣。

    ” 五日之後,衆人來到圓城,上了城牆向内一望,隻見群狼争奪巳死同類的屍體,猛撲狂咬,慘烈異常,饒是群雄心豪膽壯,也不覺吃驚。

     香香公主不忍多看,馬上走下城牆去和看守的維人們談天。

    餘魚同把張召重提到城牆邊緣,心裏暗暗禱祝:“恩師在天之靈,你的朋友們與弟于今日給你報仇雪恨。

    ”從徐天宏手裏接過單刀,一刀割斷縛住張召重雙手的繩索,左腿橫掃,把他踢入狼城之中。

    群狼早巳餓得獸性大發,見有人落下,此起彼落的躍在半空搶奪。

     張召重那日被陳家洛打中兩零,受傷不輕,仗着内功深湛,經過五日來的休養,巳好了大半。

    他被推入狼城,早巳不存生還之想,但人人好生惡死,臨死也得掙紮一番。

    身體将着地時,四周七八頭餓狼撲了上來,他雙眼冒火,看得清切,一手一頭,抓住兩頭餓狼的項頸,橫掃了一個圈子,登時把群狼逼退數步。

    他慢慢退到樯邊,後心貼樯,負隅拼鬥,拿住兩頭半死不活的惡狼,依着武當雙鎚的路子使了開來,呼呼風響,群狼一時倒也不敢逼近。

     群雄知他必死,雖恨他奸惡,但陳家洛、駱冰等心腸較軟的不忍卒觀,走下城牆。

    陸菲青雙目含淚,又是憐憫,又是痛恨,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