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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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并不待讓,便橫躺在大有的足下。

     &ldquo好媽的!修路真不是玩藝,不怕賣力,隻怕出氣!&mdash&mdash大嫂,你想有那麼狠的事?那把式監工的,一連抽了七八個,這是頭一天,幸虧大有哥早回來,氣死人!&hellip&hellip&rdquo 大有的妻一邊領着聶子給他用破手巾擦汗,一邊卻問徐利道: &ldquo打的誰?&rdquo &ldquo咱這村子裡就有兩個,蕭達子和小李。

    &rdquo &ldquo唉!偏偏是蕭達子,沒有力氣偏挨打。

    &rdquo &ldquo哼,&rdquo徐利一骨碌又坐起來,&ldquo為的什麼?就是為他兩個沒力氣多歇了一會,&mdash&mdash不長人腸子的到處有,怎麼鑽狗洞弄得這狗差使,卻找鄉下人洩氣?那些東西的口音左不過這幾縣,他就好意思裝起官差,扯下臉皮地這麼兇幹。

    連陳老頭也挨着罵,不是為他早囑咐我,給他一镢,出出這口氣!&hellip&hellip&rdquo &ldquo徐二叔,你還沒看見呢,那一段上&hellip&hellip還罰跪呢。

    &hellip&hellip&rdquo聶子在一旁也幫着徐利說。

     大有安安穩穩地躺在炕上,并沒說話。

     &ldquo你看我這份粗心,怎麼大哥睡得好一點了吧?&rdquo徐利似乎到現在方記起了病人。

     &ldquo虧得你二叔把他送回來。

    不聲不響,直睡,起初我看他一臉的火燒,往下滴汗,我真怕要使力氣使脫了可怎麼辦?到後來漸漸睡甯,到推磨子時還沒醒,大約是一進來才醒的。

    &rdquo大有的妻急切地答複。

     大有瞪着紅紅的眼,點點頭。

    徐利在炕沿上看得很奇怪,他忍不住問道: &ldquo你怪氣,别要變成啞巴?是沒有力氣說話?&rdquo &ldquo不,&rdquo大有低聲道,&ldquo什麼&hellip&hellip事,&hellip&hellip什麼我都知道,喘&hellip&hellip氣&hellip&hellip不能說。

    &rdquo他的鼻翅微微扇動,胸腹上蓋的被子起落着,足以證明他的氣息很疲弱。

     &ldquo沒有别的,簡直得教聶子替你幾天,再賭氣成不了。

    好在這孩子也能下苦力,不像鎮上的少爺學生,你倒可以放心。

    有我和陳老頭在一邊,準保不叫他吃虧。

    明兒有工夫大嫂還得請請先生給吃藥,究竟要拿身子當地種,再病得日子多了可不是玩笑。

    &rdquo 徐利的氣還沒從話裡出完,卻等不得了,緊緊布紮腰走出去,約好聶子明天一早到他家與他一同去做活。

     他慢慢地走去,對于大有的不能說話覺得很怪,怎麼昨兒還有那股硬勁,一上午卻成了一條懶牛?他猜着這不僅是用多了力量,一定是看着動氣,犯了舊病。

    他雖然粗魯,卻有一顆熱烈的心。

    自從夏天同大有打過土匪之後,把平常對大有瞧不起的心思沒了。

    雖然比自己大,也不像自己無拘無束,可是能領頭,從防守的灰兔子群裡跑出來。

    現在見大有病還不好,卻給他添上一份心事。

    他盤算着,正走過陳莊長磚砌的門牆旁邊,從剛上黑影的木樁上看明有一匹馱着鞍子辔頭的大馬拴在門口。

    他知道陳莊長家隻有兩條牛,一匹驢子,&ldquo是哪裡來的生客?&rdquo一個疑問使他稍停停腳步,向門裡看,仿佛有什麼事故,靠大門很近的客屋裡面有人低聲說話。

    徐利一腳走向大門裡去,一轉念卻又退出來。

    正在遲疑着,迎面走來一個人影,到近前,是陳莊長家的長工提着一捆東西。

     &ldquo利子,&rdquo老長工對于年輕的徐利向來直叫他的小名,&ldquo又來找老頭子?正和旺谷溝的人說着話呢。

    &rdquo &ldquo沒有事,去送聶子回家,剛走到這裡。

    &mdash&mdash一匹好馬,原來是有客,是不是旺谷溝邢家來的?&rdquo &ldquo就是他那邊,才來到,家裡都吃過飯,現到雜貨店打的酒。

    &rdquo &ldquo這時候來,什麼&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方才聽了點話尾巴,是離旺谷溝二十多裡地,不知從哪裡下來的人,有五六百,像軍隊?誰也不敢信!逼着那一連的幾個村子糟踐,住了兩天還不走,情形不很對,邢家不是同老頭子兒女親家?怕突過來,急着找人送信,倒是一份好心。

    &rdquo &ldquo鎮上也沒有消息麼?&rdquo徐利心頭上動了幾下。

     &ldquo誰都不知道。

    &rdquo老長工低聲道,&ldquo因為弄不清是土匪還是敗兵。

    老天睜睜眼,可不要再叫他們突過來,剛剛送走了那一些,不是還修着路!&rdquo 徐利即時辭了老長工,懷了一肚皮的疑惑竄回家去。

     像會享福的伯父正在小團屋裡過鴉片瘾。

    徐利雖然是個楞頭楞腦的年輕人,因為自小時沒了爹,受着他伯父的管教,所以向來不敢違背那位教過幾十年窮書的老人的命令。

    每天出去,任幹什麼活,晚上一定要到伯父的鴉片煙床前走一走。

    他闖進去,僅僅放的下一張高粱稭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