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三場比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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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觀衆人對他如何取勝,都是瞧得清楚。

    沖虛道人将方證大師扶起,拍開他被封的穴道,歎道:“方丈師兄一念之仁,反遭好人所算。

    ”方證道:“阿彌陀佛。

    任施主心思機敏,鬥智不鬥力,老衲原是輸了的。

    ”嶽不群大聲道:“任教主行奸使詐,勝得毫不光明正大,非正人君子之所為。

    ”向問天笑道:“我朝陽神教之中,也有正人君子麼?任教主若是正人君子,早就跟你同流合污了,還比試甚麼?”嶽不群為之語塞。

     隻見任我行背靠木柱,緩緩出掌,将左冷禅的拳腳一一擋開。

    左冷禅乃五嶽劍派的盟主,向來十分自負,若在平時,絕不會當任我行力鬥少林派第一高手之後,又去向他索戰,占這種便宜,未免為人所不齒,非一派宗師之所為。

    但任我行适才點倒方證大師,純是利用對方一片好心,勝得奸詐之極,正教各派掌門無不為之扼腕大怒。

    他奮不願身的上前急攻,旁人均道他是激于義憤,至于是否車輪戰,卻是不予計及了。

    向問天見任我行一口氣始終緩不過來,搶到木柱之旁,說道:“左大掌門,你撿這便宜,可要臉麼?我來接你的。

    ”左冷禅道:“待我打倒了姓任的,再跟你鬥,老夫還怕你車輪戰麼?”呼的一拳,向任我行擊出。

    任我行左手撩開,心中給左冷禅這句話激動了怒氣,冷冷的道:“憑你這點微末道行,便能擊倒任我行?向兄弟,退開!”向問天知道這位教主極是要強好勝,不敢違拗,說道:“好,我就暫且退開,隻是這姓左的太也無恥,我踢他的屁股。

    ”飛起一腳,便往左冷禅後臀踢去。

     左冷禅怒道:“兩個打一個嗎?”斜身一讓。

    豈知向問天雖作飛腿之狀,這一腿竟沒踢出,隻是右腳擡了起來,微微一動,乃是一招虛招。

    他見左冷禅上當,哈哈一笑,道:“孫子王八蛋才倚多為勝。

    ”一縱向後,站在盈盈身旁。

    左冷禅這麼一讓,攻向任我行的招數緩了一緩。

    高手對招,相差原隻一線,任我行得此餘暇,深深吸一口氣,内息暢通,登時精神為之大振。

     任我行一得喘息,内力生自丹田,砰砰砰三掌劈将過去。

    左冷禅奮力化解,心下暗暗吃驚:“這老兒十多年不見,功力大勝往昔,今日若要赢他,可須全力從事。

    ”兩人此番是二度相逢,一個是正教中絕頂高手,一個是魔教中蓋世英豪,這一次相鬥,乃是在天下頂尖兒人物之前決一雌雄。

    兩人将勝敗之數老得極重,可不像适才任我行和方證大師較量之時那樣和平。

    任我行一上來便使殺着,雙掌便如刀削斧劈一般,左冷禅忽拳忽掌,忽抓忽拿,更是極盡變化之能事。

     兩人越鬥越快,令狐沖在木匾之後,當真是瞧得眼也花了。

    他看任我行和方證大師相鬥,隻不過看不懂二人的招式精妙所在,但此刻二人身型招式快極,竟是連一拳一掌如何出,如何收,也看不明白。

    他轉眼去看盈盈時,隻見她臉色雪白,雙眼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臉上卻無驚異或擔心的神态,似是對父親這場比拚心中早有勝算。

    令狐沖見她十分鎮定,又寬心了些,但見向問天的臉色卻是忽喜忽憂,一時驚疑,一時惋惜,一時攢眉怒目,一時咬牙切齒,卻似比他親自決戰猶為要緊。

    令狐沖心想:“向大哥的見識比盈盈自是廣博得多,他如此緊張,隻怕任先生這一仗很是難赢。

    ”慢慢斜眼過去,見到那邊廂師父和師娘并肩而立,其側是方證大師和沖虛道人。

    兩人身後一個是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一個是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來到殿中之後,始終未曾出過半分聲息,令狐沖竟不知他居然也在少林寺中,一見到他瘦瘦小小的身子,胸中登時感到一陣溫暖。

    青城派掌門餘滄海獨個兒站在牆邊,手按劍柄,滿臉是憤怒之色。

    站在西側的一個是滿頭白發的乞丐,當是丐幫幫主解風,另一個穿一襲青衫,模樣頗為潇灑,當是昆侖派掌門乾坤一劍震山子了。

    這人雖外号叫做“乾坤一劍”,但背後卻插着兩把短劍,斜斜的露在左右肩頭。

     令狐沖知道這九個人乃是當今正教中最強的好手,不論那一個都具有極深武功,若不是九個人都是全神貫注的在觀看戰場中二人相鬥,自己在匾後藏身這麼久,雖然竭力屏氣凝息,多半還是早已給下面諸人發覺了。

    他心下暗想:“下面聚集着這許多高人,尤其有師父、師娘在内,而方證大師,武當掌門,莫大先生這三位,更是我十分尊敬的人物。

    我在這裡悄悄偷聽他們說話,實在是不敬之極。

    雖說我是先到而他們後至,可是不論如何,總之是我在這裡竊聽,若是給他們發覺了,那當真是無地自容了。

    ”他隻盼任我行盡快再勝一場,三戰二勝,便可帶着盈盈從容下山,一等方證大師他們退出後殿,他急速趕下山去,便可和盈盈相晤了。

     他一想到和盈盈對面相晤,不由得胸口一熱,連耳根子也熱烘烘地,自忖:“自今而後,我真的要和盈盈結為夫妻嗎?她待我情深義重,那是決計無可懷疑的了。

    可是我——可是我——”他隐隐覺得,這些日子來雖然時時想到盈盈,但每次念及,總是想到要報她相待之恩,要助她脫卻牢獄之災,要在江湖上大肆宣揚,是自己對她傾心,并非是她對己有意,免得江湖豪士譏嘲于她,令她尴尬羞慚。

    每當盈盈的倩影在腦海中出現之時,心中卻并不感到喜悅之情,溫馨無限之意,這和他想到小師妹嶽靈珊纏綿溫柔的心意,卻是大不相同,對于盈盈,内心深處竟似乎有些懼怕。

     他和盈盈初遇,一直當她是個年老婆婆。

    心中始終對她十分尊敬,其後見她舉手殺人,指揮群豪,從尊敬之中更參雜了三分厭惡,三分懼怕,直至得知她對自己頗有情意,這幾分厭憎之心才漸漸淡了,及後得悉她為自己舍身少林,那更是深深感激。

    可是感激之意雖深,卻并無親近之念,隻盼能報答她的恩情,聽到任我行說自己是他女婿,不知如何,心底微感為難,竟是絲毫不見喜悅。

    說到容貌之美,盈盈遠在嶽靈珊之上,但越是見到她的麗色,越覺她和自己相距極遠極遠。

     他向盈盈瞧了幾眼,不敢再看,隻見向問天雙手握拳,兩隻眼睛睜得極大,順着他目光去看任我行和左冷禅時,但見左冷禅已縮在殿角,任我行一掌一掌的向他劈将過去,每一掌都似開山大斧一般,威勢驚人。

    左冷禅全然處于下風,雙臂出招極短,攻不到一尺便即縮回,顯似隻守不攻。

    突然之間,猛聽得任我行大喝一聲,雙掌向對方胸口推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