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暗箭難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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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握着長劍的手已忍不住顫抖。

    臨敵驚惶,乃是學武之人的大忌,定靜師太内功武術,俱臻上乘,原不該忽現此象,倘若十名高手團團将她圍住,自知絕無生路,她手指頭也不會有一根抖動,但恒山派數十名女弟子突然之間無聲無息的就此失蹤,使如中了敵人妖術一般,她但覺唇幹舌燥,一霎那間,全身筋骨俱軟,竟爾無法移動。

     但這等癱軟之狀隻是頃刻間的事,她吸了一口氣,在丹田中一加運動,立即精神大振,在客店各處房舍庭院中迅速轉了一圈,再回到前庭時,隻見一株桂花樹下有一隻鞋子。

    拾起一看,見是一隻青布女履,正是本派中人所穿,布鞋尚有微溫,顯是本派弟子被擄時所遺,所奇者相隔不遠,卻聽不到絲毫呼喚吆喝之聲。

     她定了定神,叫道:“萼兒,絹兒,你們來瞧瞧,這是那個師姊的鞋子。

    ”可是黑夜之中,隻聽到自己的叫聲,鄭萼、秦絹和儀琳三人均無應聲。

    定靜師太暗叫:“不好!”急沖出門,叫道:“萼兒、絹兒、儀琳,你們在那裡?”門外月光淡淡,那三個小徒兒也已影蹤不見。

    當此大變,定靜師太不驚反怒,一躍上屋,叫道:“魔教妖人,有種的便來決個死戰,裝神弄鬼,成什麼樣子?” 她連呼數聲,四下裡靜悄悄地絕無半點聲音。

    她不住口的大聲叫罵,但這廿八鋪偌大一座鎮甸之中,似乎便隻剩下她一人。

    她是出家的尼姑,心下雖怒,罵得終究頗為斯文,稍稍粗俗之言便罵不出口,正無法可施之際,忽然靈機一動,朗聲說道:“魔教衆妖人聽了,你們再不現身,那便證明東方不敗隻是個無恥膽怯之徒,不敢派人和我正教正面為敵。

    什麼東方不敗,隻不過是東方必敗而已。

    東方必敗,有種敢出來見見老尼嗎?東方必敗,東方必敗,我料定你便是不敢。

    ”她知道魔教中上上下下,對教主奉若神明,若有人辱及教主之名,教徒聞聲而不出來舍命維護教主的榮譽,在教規中是罪大惡極之事。

    果然她叫了幾聲“東方必敗”,突見幾間屋中湧出七人,悄沒聲的一齊躍上屋頂,四面将她圍住。

     敵人一現身形,定靜師太心中便是一喜,心想:“你們這些妖人終究給我罵了出來,便将我亂刀分屍,也勝于這般鬼影也見不到半個。

    ”可是這七人手中既不攜兵刃,口中也是一言不發,隻是站在她的身周。

    定靜師太怒道:“我那些女弟子呢,将她們綁架到那裡去了?”那七人仍是默不作聲。

     定靜師太見站在西首的兩人年紀均有五十來歲,臉上肌肉便如僵了一般,不露出半分喜怒之色,她順一口氣,道:“好,看劍!”一劍向西北角上那人胸口剌了過去。

     她身在重圍之中,自知這一劍無法當真剌到他,這一剌隻是虛招,一劍剌到中途,便當收回。

    眼前那人可也當真了得,他料到定靜師太這劍隻是虛招,竟如不聞不見,不閃不避。

    但武功高強之人,每一招都是虛虛實實,并無定規,虛可變實,實可轉虛。

    定靜師太見他毫不理會,本拟收回的這一劍剌到中途卻不收回了,力貫右臂,徑自便疾剌過去。

    卻見身旁兩個人影一閃,兩個人各伸雙手,往她左肩、右肩插落。

     定靜師太身形一側,疾如飄風般轉了過來,攻向東首一個身形甚高之人。

    那人滑開半步,嗆啷一聲,兵刃出手,卻是一面沉重的鐵牌,舉牌往她劍上砸去。

    定靜師太長劍早已圈轉,嗤的一聲,剌向身左一名老者。

    那老者伸出左手,徑來抓她劍身,月光下隐隐見他手上似是戴有一隻黑色手套,料想乃是刀劍不入之物,這才敢赤手來奪長劍。

     轉戰數合,定靜師太已和七名敵人中的五人交過了手,隻覺這五人無一不是武功甚強的好手,若是單打獨鬥,甚或以一敵二,定靜師太絕不畏懼,還可占到七八成赢面,但七人齊上,隻要稍有破綻空隙,旁人立即補上,她變成隻有挨打,絕難還手的局面。

     越鬥下去,她越是暗暗心驚,這七人顯是練成了一種陣法,進退趨避之際,七個人便如一人,相互之際非但絕不沖撞,而且攻的攻,守的守,十四條手臂一同使将出來,她便如是和一個生有十四隻手的怪物打鬥一般。

    她心中又想:“魔教中有那些出名人物,十之八九我都早有所聞,這些妖人的武功家數,所用兵刃,我五嶽劍派中人并非不知。

    但這七人無一不是從所未見,亦是從所未聞的人物,半點不知他們是什麼來頭。

    魔教近年中原來勢力膨脹若此,竟然有這許多身份隐秘的高手為其所用。

    ” 堪堪鬥到六七十招,定靜師太左支右绌,已然氣喘叮叮,料想今日勢将命喪廿八鋪中,一瞥眼間,忽見瓦面上多了幾個蹲伏的人影,共有十餘人之多。

    這些人顯然早已隐伏在此,初時顧住對敵,全未發覺,但搏鬥良久,月光西斜,那些人影越來越長,終于突然察覺。

    她暗叫:“罷了,罷了,眼前這七人我已對付不了。

    再有這些敵人窺伺在側,定靜今日大限難逃,與其落入敵人手中,苦受折辱,不如早些自尋了斷。

    佛門雖戒自戕,但這是戰陣之上力盡而死。

    可不是我自殘生命。

    身死殊不足惜,隻是所帶出來的數十名弟子盡數葬送,九泉之下,卻是愧對恒山派的列位先人了。

    ”心念已決,刷刷刷疾剌三劍,将敵人逼開兩步,忽地倒轉長劍,向自己心口插了下去。

     劍尖将及胸膛,突然當的一聲大響,手腕劇烈一震,長劍竟爾蕩了開去,隻見一個男子手中也是持劍,站在自己身旁,叫道:“定靜師太勿尋短見,嵩山派朋友在此!”隻聽得兵刃撞擊之聽急響,伏在暗處的十餘人紛紛躍出,和那魔教的七人鬥了起來。

    定靜師太死中逃生,精神為之一振,當即仗劍上前追殺。

    但見嵩山那些人使開本門劍法,以二對一,魔教的七人立處下風。

    那七人眼見寡不敵衆,一聲呼哨,突然從南方退了下去。

     定靜師太持劍疾追,忽然風聲響處,屋檐數十枚暗器同時發出,破空之聲極是強勁。

    定靜師太想起昨日仙霞嶺上魔教喂毒暗器的厲害,不敢托大,舉起長劍,凝神将攢射過來的數十枚暗器一一拍打開去。

    黑夜之中,唯有微微的星月之光,她使開恒山派劍法,大袖飄飄,長劍飛舞,但聽得叮叮之聲不絕,數十枚暗器給她盡數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