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黑木令牌

關燈
身内力一分一分的散去,戰戰兢兢,唯恐有失,但十之八九,仍是功虧一篑,以傷亡告終。

    他卻是機緣巧合,于無意中得之,自然覺得這門功夫效力奇大而練成太易,其間太過不稱,以緻連自己也不相信了。

     散功之後,又須吸取旁人的真氣,貯入自己丹田之中,再依法驅入奇經八脈以供己用。

    這一步本來也是十分艱難,須知已将自己内力散盡,再要吸取旁人真氣,豈不是以卵擊石,徒然自行送了性命?除非真有對他十分愛護的師友親人,願意以本身真氣相贈,助其成功。

    但這門功夫陰損惡毒,修習成功之後,害人利己,為禍極大,修習者極少是正人君子。

    本身既是奸惡之徒,想有人舍己相助,那也是困難之極,自來練這門功夫之人,都是散功一成之後,暗使狡計,将人灌醉、迷倒,或是予以綁縛、擊暈,再設法盜取他的真氣。

    令狐沖其間卻又有巧遇,他身上原已有桃谷六仙和不戒和尚七人所注的八道異種真氣,既豐且勁,一經依法驅入經脈,立生奇效,是以随手一捏飯碗,碗片立時粉碎,便如是桃谷六仙和不戒和尚七個人同時使力一般。

    再後來無意中抓住了黑白子,又将他身上的内力吸了過來。

    他陡然之間将八位高手的内力收為己用,自是覺得勁力大得不可思議。

    其中桃谷六仙、不戒和尚的真氣隻是其本人的一部份,但這七人武功甚高,雖隻一部份亦已極為厲害,再加他在少林寺時,方證大師設法替他治病之時,也注入了一部份少林寺神功。

    這時候他内力之強,環顧當世武林之中,已是少有其匹,隻是他自己全然不明所以,自相駭怪而已。

    他在當地滴溜溜的打了個轉,吸一口氣,身子竟自冉冉升起。

    他吃了一驚,“啊”的一聲叫,氣息一濁,身子又再堕下,伸手搔了搔頭皮,自言自語:“奇哉怪也!奇哉怪也!” 他身未落地,乘勢拔出腰間長劍,随手剌出,手腕略抖,嗤的一聲輕響,長劍還鞘,這才左足落地,擡起頭來,隻見五片柳葉緩緩從空中飄将下來。

    原來适才這一劍剌出,已然分别刺中了五片柳葉的葉蒂。

    令狐沖長劍二次出鞘,在空中轉了個弧形,隻見劍光大盛,五片柳葉都收到了劍刃之上。

    他縮回長劍,左手從劍刃上取過一片柳葉,心下說不出的又是歡喜,又是奇怪。

    在湖畔悄立片時,陡然間心中一陣酸苦:“我這身功夫,師父師娘是無論如何教不出來的了。

    可是——可是我甯可像從前一樣,内力劍法,一無足取,卻在華山門中逍遙快樂,勝于這般在江湖上孤身一人,做這遊魂野鬼。

    ” 自覺有生以來,武功從未如今日之高,卻從未如今日這般寂莫凄涼。

    過去數月被囚于地牢,孤身一人那是當然之理。

    此刻身得自由,卻仍是孤零零地深夜在湖畔遊蕩,他天生愛好熱鬧,喜友好酒,雖然發覺武功突增,但歡喜之情漸消,清風之中,冷月之下,心中竟是倜伥無限。

     呆立半晌,心道:“唉,人人都不睬我,隻好到梅莊地牢中去瞧瞧那個性任的前輩,倘若他立下重誓,出困後不害好人,不妨将他救了出來。

    ” 當下認明路徑,向梅莊行去,片刻問上了孤山,便到了梅莊之側,從斜坡上穿林近莊,耳聽得莊由靜悄悄地,輕輕一躍便進了圍牆。

    隻見幾十間房子都是黑沉沉地,隻有右側一間屋子的窗子中透出燈光,當下提氣悄步走到窗下,但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黃鐘公,你知罪麼?”聲音十分嚴厲。

     令狐沖大是奇怪,心想以黃鐘公如此身手,居然會有人對他用這種口吻說話,于是矮下身子,從窗縫中向内張去,幸見之下,心中怦然一動:“原來是你們!”隻見四個人分坐在四張椅中,正是日間在宋氏酒樓中所見的那四人。

    黃鐘公、秃筆翁、丹青生站在四人之前,背向窗外。

    令狐沖瞧不見他三人的神情,但一坐一站,顯然尊卑有别。

    隻聽黃鐘公道:“是,屬下知罪。

    四位長老駕臨,屬下未曾遠迎,罪甚罪甚。

    ”那高身裁的老者冷笑道:“哼,遠迎不遠迎,那有甚麼罪了?你是在裝腔。

    黑白子呢?怎麼不來見我?”令狐沖暗暗好笑,心想:“黑白子給我關在地牢之中,黃鐘公他們卻當他已經逃走了。

    ”黃鐘公道:“四位長老,屬下管教不嚴,這黑白子性情乖張,近來大非昔比,這幾日竟是不在莊中。

    ”那老者道:“嗯,不在莊中?不在莊中?”黃鐘公道:“是!” 那老者雙目瞪視着他,突然間眼中精光大盛,說道:“黃鐘公,教主命你們駐守梅莊,是叫你們在這裡彈琴喝酒,繪畫玩兒,是不是?”黃鐘公躬身道:“屬下四人奉了教主教旨,在此看管要犯。

    ”那老者道:“這就是了。

    那要犯看管得怎樣了?”黃鐘公道:“啟禀長老,那要犯拘禁地牢之中。

    十二年來屬下寸步不離梅莊,不敢有虧職守。

    ”那老者道:“很好,很好。

    你們寸步不離梅莊,不敢有虧職守。

    如此說來,那要犯仍是拘禁在地牢之中了?”黃鐘公道:“正是。

    ” 那老者擡起頭來,眼睛望着天花闆,突然之間打個哈哈,登時天花闆上灰塵竅竅而落。

    他隔了片刻,說道:“你帶我們去瞧瞧那名要犯。

    ”黃鐘公道:“四位原諒。

    當日教主嚴旨,不論何人,均不許探訪要犯,違者——違者——”那老者一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塊東西來,高高舉起,跟着便站起身來。

    其餘坐着的三人也即站起,狀貌甚是恭謹。

    令狐沖凝目瞧去,隻見那物長約半尺,是塊枯焦的黑色木頭,上面雕刻有花紋文字,看來十分詭異。

    黃鐘公等三人躬身說道:“教主黑木令牌駕到,屬下謹奉教旨。

    ”那老者道:“好,你去将那要犯帶上來。

    ”黃鐘公躊躇道:“那要犯手足鑄于精鋼铐煉之中,無法——無法提至此間。

    ” 那老者冷笑道:“直到此刻,你還在強辭奪理,意圖欺瞞。

    我問你,那要犯到底是怎樣逃出去的?”黃鐘公驚道:“那要犯——那要犯逃出去了?絕—絕無此事。

    此人好端端的是在地牢之中,怎—怎能逃得出去?”那老者道:“嗯,那你是不肯實說的了?”慢慢走近身去,突然間一伸手,在黃鐘公肩頭一拍。

    秃筆翁和丹青生同時退了兩步,但他們行動固是十分迅捷,那老者出手更快,拍拍兩聲,秃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