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武當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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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沖而劈,劍鋒所及,和他身子總還差着七八尺遠。

    令狐沖提起長劍,有時向挑柴漢虛點一式,有時向挑菜漢子空剌一招,劍尖離他們身子也均有七八尺遠。

    但說也奇怪,這兩名漢子一見他出招,便是神情緊張,或蹤躍閃避,或舞劍急擋。

    群豪都是看得呆了,明明見令狐沖的劍尖離他們身子遇有老大一截,而他出劍之時,又無半點勁風,絕非以無形劍氣之類攻入,為何這兩名漢子如此避擋唯恐不及?看到此時,群豪均已知道這兩名漢子絕非尋常樵子菜傭,而是身負深湛武功的高手,他們出招攻擊之時仍是一個呆滞,一個颠狂,但當閃避招架之際,身手卻是輕靈沉穩,兼而有之,非經數十年的苦練,難達如此造詣。

     忽聽得兩名漢子齊聲呼嘯,劍法大變,挑柴漢長劍大開大阖,勢道雄渾,挑菜漢疾趨疾退,劍尖上幻出點點寒星。

    令狐沖手中長劍的劍尖微微上斜,竟不再動,一雙目光有時向賣柴漢瞪視,有時向賣菜漢斜睨。

    他目光到處,兩漢便即變招,或是大呼倒退,或是轉攻為守。

    計無施、老頭子等武功高強之士看了一會,已漸漸瞧出端倪,但見這兩個漢子所閃避衛謢的,必是令狐沖目光所及之處,也正是他二人身上的要穴。

    隻見挑柴漢舉劍相砍,令狐沖目光射他小腹處的“商曲穴”,那漢子一劍沒使老,當即回過,擋在自己“商曲穴”上。

    這時挑菜漢向令狐沖作勢連剌,令狐沖目光看到他左頸的“天鼎穴”處,那漢子急忙低頭,一劍砍在地下,深入稻田的硬泥之中。

    倒似令狐沖的雙眼能解發射暗器,他說什麼也不讓對方的目光和自己“天鼎穴”相對。

    這兩名漢子如此又使了一會劍,二人都是大汗淋漓,頃刻間衣褲都汗濕了,直如從水中爬起來一般。

     那騎驢的老頭一直在旁觀看,一言不發,這時突然咳嗽一聲,說道:“佩服佩服,你們退下吧!”兩名漢子齊聲應道:“是!”但令狐沖的目光還是盤旋往複,有如電閃,不離二人的身上要穴。

    二人一面舞劍,一面倒退,始終擺脫不了令狐沖的目光。

    那老頭道:“好劍法,令狐公子,讓老漢領教高招。

    ”令狐沖道:“不敢當!”轉過頭來,向那老者抱拳行禮。

     那兩名漢子至此方始擺脫了令狐沖目光的羁絆,同時向後縱出,便如兩頭大鳥一般,穩穩的飛出數丈之外。

    群豪忍不住喝了一聲采,他二人劍法如何,難以領會,但這一下倒縱,躍距之遠,身法之美,卻誰都知道乃是上乘功夫。

     那老者咳嗽幾聲,說道:“令狐公子劍底留情,若是真打,你二人身上早已千孔百創了,那裡容得你們将一路劍法從容使完?快過來謝過了。

    ”兩名漢子飛身過來,一躬到地,那挑菜漢說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公子高招,世所罕有,适才閑言語無禮,公子恕罪。

    ”令狐沖拱手還禮,說道:“武當劍法,的是神妙。

    兩位的劍招一陰一陽,一剛一柔,可是太極劍法嗎?”挑菜漢道:“卻教公子見笑了。

    我們使的是‘兩儀劍法’,劍分陰陽,未能混而為一。

    ”令狐沖道:“在下在旁觀看,勉強辨别一些劍法中的精微。

    要是當真出手相鬥,也未必真能乘隙而進。

    ”那老頭道:“公子何必過謙?公子目光到處,正是兩儀劍法每一招的弱點所在。

    唉,這路劍法——這路劍法——” 那老者連說幾句“這路劍法”,不住搖頭,這才說道:“五十餘年前,武當派有兩位道長,在這路兩儀劍法上花了數十年心血,自覺劍法中有陰有陽,亦剛亦柔,唉!”他一聲長歎,顯然是說:“那知遇到劍術高手,還是不堪一擊。

    ”原來适才令狐沖和兩名漢子比劍,初時尚以劍尖虛指二人招式中的破綻之處,到得後來,他長劍也不須動,隻是以目光瞧向二人劍法中起承轉合之間的空隙。

    那挑菜漢每出一招,便發覺對方銳利之極的目光,總是射向這一招中弱點的所在,越使越是心驚肉跳,令狐沖雖然站着一動不動,卻已使他二人汗流浃背,神疲力困了。

     令狐沖恭恭敬敬的道:“這兩位大叔,在武當派中輩份想亦不高,劍術已如此精妙。

    武當派沖虛道長和其餘的一流高手,那更是令人難窺堂奧了。

    晚輩和衆位朋友這次路過武當山腳下,隻因身有要事,未克上山拜見沖虛道長,此事一了,自當上真武觀來,向真武大帝與沖虛道長磕頭。

    ”令狐沖為人本來狂傲,但适才見二人的劍法剛柔并濟,内中實有不少神奇之作,雖然找到了其中的破綻,但天下任何招式均有破綻,因之心下仍是好生佩服。

    他急于要救盈盈出來,不願另樹武當派這樣一個強敵,心中隐隐覺得,這老者定是武當門下的一流高手,因之這幾句話說得甚是誠摯。

     那老者點頭道:“小小年紀,身負絕藝而不驕,也當真難得。

    令狐公子,你曾得華山風清揚前輩的親傳嗎?”令狐沖心頭一驚:“他目光好生厲害,竟然知道我所學的來曆。

    ”躬身道:“晚輩有幸,曾學得風太師叔劍術的一些皮毛。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皮毛,皮毛!嘿嘿,風前輩劍術的皮毛,便已如此了得麼?”他轉過身去,從挑柴漢手中接過長劍,握在左手,說道:“我便領教一些風老前輩劍術的皮毛。

    ”令狐沖道:“晚輩如何敢與前輩動手?” 那老者又是微微一笑,仍是弓腰曲背,身子緩緩向右轉動,左手持劍向上提起,劍身橫于胸前,左右雙掌掌心相對,如抱圓球。

    令狐沖見他長劍未出,已然蓄勢無窮,當下凝神注視。

    那老者左手劍緩緩向前劃出,成一弧形。

    令狐沖隻覺一股森森寒氣,直逼過來,若不還招,已是勢所不能,說道:“得罪了!”看不出那老者劍法中破綻所在,隻得虛點一劍。

    突然之間,那老者劍交右手,寒光一閃,向令狐沖頸中劃出。

    這一下快速無倫,旁觀群豪都是情不自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但他如此奮起一擊,令狐沖已看到他脅下是個破綻,一劍剌出,徑指他脅下“淵液穴”。

    那老者長劍一立,當的一聲響,雙劍相交,兩人都退開了一步。

    令狐沖但覺對方劍上有股綿勁,震得自己手中長劍嗡嗡作聲。

    那老者也是“咦”的一聲,臉上微現驚異之色。

     一招相交之後,那老者又是劍交左手,在身前劃了兩個圓圈。

    令狐沖見他這幾下劍式勁道連綿,護住全身,竟無半分空隙,心下暗暗驚異:“我自臨敵以來,從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