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臨終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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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于嫂等互望了一眼,隻得點頭。

    令狐沖道:“我前晚發夢,夢見你們給一個婆娘用毒樂迷倒,都躺在一間大屋之中,後來怎地到了這裡?” 儀和道:“我們給迷倒後人事不知,後來那些賊子用冷水澆醒了我們,松了我們腳下綁縛,将我們趕入了一條地道,出來時已在鎮外,一路足不停步的拉着我們快奔。

    走得慢一步的,這些賊子用鞭子抽打。

    天黑卻仍是不停,後來師伯追來,他們便圍住了師伯,叫她投降——”說到這裡,喉頭哽咽,哭了出來。

     令狐沖道:“這些毛賊似乎不是魔教中人,一路之上,可聽出些什麼端倪麼?”儀和道:“他們——他們當然是魔教的妖人了,若不是魔教妖人,那會如此陰險狠毒,不講江湖義氣?”她心直口快,隻道世上除了魔教中人之外,更無别的壞人。

    儀清卻道:“将軍,我聽到一句話,卻起了些疑心。

    ”令狐沖道:“一句什麼話?”儀清道:“我聽得一個蒙面人說道:‘五師兄吩咐,大家腳下加緊些,路上不可喝酒,以免誤事。

    到了福州之後,再請大家喝個痛快。

    ’”令狐沖道:“此話不對,一路上有酒便喝,何必到了福州才喝?”儀清不理他打岔,說道:“貧尼心想,他們魔教中人,互相不稱兄道弟,又想魔教教衆戒葷戒酒,喝個痛快之言有些不對。

    ”令狐沖心想:“這個小尼姑很是細心,頗有見識。

    ”但口中卻道:“戒葷戒酒,最是不通。

    若是大家不喝酒,辛辛苦苦釀了酒出來幹甚麼?那些豬羊雞鴨,又何必生在世上?” 儀清不去跟他辯論吃葷吃酒之事,說道:“将軍,眼前之事,如何辦理,還望示下。

    ”令狐沖搖頭道:“和尚尼姑的事情,本将軍一竅不通,要我吩咐示下,當真是瞎纏三官經了。

    本将軍升官發财,最是要緊,這就去也。

    ”邁開大步,疾向北行。

    衆弟子大叫:“将軍,将軍!”令狐沖那去理會?但他轉過山坡後,便躲在一株樹上,等了約摸半個時辰,但見恒山衆女弟擡着定靜師太的屍身哭哭啼啼的上路。

    他速速跟在後面,暗中保護。

     且喜一路無事,衆弟子将定靜師太收殓了,雇了夫子,将棺木運到福州。

    這麼一來,走得更加慢了。

    令狐沖直到眼見恒山一行人和那棺木進了福州城東的一座尼庵,而那尼庵的匾額确是寫着“無相庵”三字,這才噓了一口長氣,心想:“大将軍統率小尼姑,那是世上從所未有的奇事,幸喜這副擔子,總算是交卸了。

    我答應定靜師太,将她們帶到福州無相庵,這不是都進了無相庵麼?” 他轉過身來,走向大街,待要向行人打聽“福威镖局”的所在,突見人叢中一個青衣漢子臉上神色十分古怪,急速轉頭,快步走開。

    令狐沖心念一動:“不對!這人為何一見我立刻避開?”他是個十分機警之人,随即省悟:“是了!我在廿八鋪内外兩番對敵,均是這副打扮,隻怕道上傳言早已沸沸揚揚,說什麼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複出,這麼長,這麼短,穿戴的便是這樣一副德行。

    這漢子是武林中人,說不定還是那晚蒙面人中之一,可将我認出來啦,那可須得另換裝束,否則極是不便。

    ”當下便去投店住宿,到街上去買衣更換。

     走了幾條街,沒見到有舊衣店,突然之間,一個極熟悉的聲音鑽進耳中:“小林子,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喝酒?” 令狐沖一聽到這聲音,胸口一熱,腦中一陣暈眩。

    他千裡迢迢的來到福建,為的就是想聽到這個聲音,想見到這聲音主人的臉龐。

    可是此刻當真聽見了,卻不敢轉過頭去。

    自己早已易容改裝,小師妹自然認不出來,但不知為了什麼緣故,一個人竟似泥塑木雕般呆住了,淚水不由自主的湧到眼眶之中,望出來模糊一片。

    隻這麼一個稱呼,這麼一句話,便知小師妹跟林師弟十分親熱,想象他二人一路之上,不知享盡了多少旎绮的風光。

     隻聽得林平之說道:“我沒功夫。

    師父交下來的功課,我還沒練熟呢。

    ”嶽靈珊道:“這三招劍法,容易得緊。

    你陪我喝了酒後,我就教你其中的竅門,好不好呢?”林平之道:“師父,師娘吩咐過的,要咱們這幾天别在城裡胡亂行走,以免招惹是非。

    我說呢,咱們還是回去吧。

    ”嶽靈珊道:“難道街上逛一逛也不許麼?我就沒見到什麼武林人物。

    再說,就是有江湖豪客到來,咱們跟他河水不犯井水,又怕什麼了?”兩人一面說,一面漸漸走遠。

     令狐沖倏地轉過身來,隻見嶽靈珊苗條的背影在左,林平之高高的背影在右,二人并肩而行。

    嶽靈珊穿的是一件湖綠色衫子,下面是翠綠的裙子。

    林平之則是一件淡黃色的長袍。

    兩人衣履鮮潔,單看背影,便是一雙才貌相當的璧人。

    令狐沖胸口便如有什麼東西塞住了,幾乎是氣也透不過來。

    他和嶽靈珊一别數月,雖然思念不絕,但今日一見,才知相愛之深。

    他手探腰刀之柄,恨不得抽出刀來,就此一刀橫頸自刎。

    突然之間,眼前一黑,隻覺天旋地轉,登時一交坐倒。

     長街之上,行人如鲫,衆人突見一名軍官坐倒在地,都圍了攏來,七張八嘴的詢問。

    令狐沖走了定神,慢慢站了起來,腦中兀自暈眩,心想:“我是永遠不能跟他二人相見的了。

    徒自苦惱,複有何益?今晚我留書一通,告知師父師娘,暗中見上他兩位老人家一面,從此遠赴異域,再不踏入中原一步。

    ”伸臂推開行人,也不再去買衣改裝,回到店中喚酒大喝。

    他酒量本宏,但酒入愁腸,卻是易醉,隻喝得三斤名酒,已是大醉,和衣倒在床上便睡。

     睡到中夜醒轉,将店小二叫了進來,問明了“福威镖局”的所在,要他取來筆硯,提筆寫了封信給嶽不群夫婦,上款隻寫“書奉華山掌門嶽大俠嶽夫人”,說明任我行重入江湖,将與華山派作對,此人武功奇高,務請小心在意,下款寫了“知名不具”四字。

    他故意将筆劃寫得歪歪斜斜,好教嶽不群認不出來,隻是語氣恭敬,顯得是一名武林後輩所書。

    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