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藉詞避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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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我便多讀幾遍。

    凡人之患,在性暴、性淫、性奢、性酷——”令狐沖厲聲道:“不許讀。

    ”陸大有道:“是,是,大師哥,為了盼你迅速痊愈,今好小弟隻好不聽你的話了。

    違背師命的罪責,全由我一人承當。

    你執意不肯聽,是我執意讀給你聽的。

    這部紫霞秘笈,你一根手指頭都未碰過,秘笈上所錄的心法,你一個字也未曾瞧在眼裡,你有什麼罪過?你是卧病在床,這叫做身不由主,是我陸大有強迫你練的。

    凡人之患,在性暴、性淫、性奢、性酷、性賊——”跟着便滔滔不絕的讀了下去。

     令狐沖待要不聽,可是一個字一個字鑽入耳來。

    他身體内六道真氣,兀自在沖突鼓蕩,自制之力甚是薄弱,知道過不了幾個時辰,陸大有便會将這部“紫霞秘笈”從頭至尾的念完,自己縱然決心不練,卻也已負擔了偷窺師書的罪名。

    若是自己傷重而死,旁人不知自己決心不練,還道是練而不成,豈非更教旁人笑歪了嗎?陸師弟原是一片好心,要救自己,我反正要死,可不能由此而陷他于不義。

     他突然之間,大聲呻吟。

    陸大有驚問:“大師哥,覺得怎樣?”令狐沖道:“你将我——我枕頭——枕頭墊一墊高。

    ”陸大有道:“是。

    ”伸出雙手去墊他枕頭。

    令狐沖一指倏出,凝聚力氣,正戳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

     陸大有伸出雙手替令狐沖墊高枕頭,胸口門戶大開,再說又那裡料得到這位親若兄弟的大師哥竟會突然向自己下手,是以令狐沖雖在重病之中,仍是一戳即中。

    陸大有哼也沒哼一聲,便軟軟的垂在坑上。

    令狐沖苦笑道:“六師弟,這可對不住你了。

    你在坑上躺幾個時辰,穴——穴道自解。

    ”他慢慢掙紮着起床,向那部“紫霞秘笈”凝神瞧了半晌,歎了一口氣,走到門邊,提起倚在門角的那根門闩,當作拐杖,支撐着走了出去。

    陸大有大急,叫道:“大—大—到—到—到—那—那—去—去—”他心中想說:“大師哥,你到那裡去?”苦在要穴被制,給人重手點中,那裡還能開口?但令狐沖氣力微弱,這一點隻能令他手足麻軟,并沒教他全身癱瘓。

     令狐沖回過頭來,說道:“六師弟,令狐沖要走得遠遠地,離開這部‘紫霞秘笈’越遠越好,别讓旁人見到我的屍身橫在秘笈之旁,說我偷練神功,未成而死——”說到這裡,心頭熱血翻湧,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

    他不敢再開口說話,隻怕稍有耽擱,從此氣力衰敗,再也無法離開這間小舍,當下撐着門闩,一步一停,喘幾口氣,再向前行。

    他一來年青力壯,二來憑着一股強悍之氣的支持,終究還能邁步,慢慢遠去。

     他拖得十餘丈,便柱闩喘息一會,大半個時辰之中,已行了半裡有餘,隻覺眼前金星亂冒,天旋地轉,身子便欲摔倒,忽聽得前面草叢之中,有人在大聲呻吟。

    令狐沖一凜,黑暗中看不見誰,心想在這華山絕頂的,自然是友非敵,問道:“是誰?”聽得那人大聲說道:“是令狐沖麼?我是田伯光。

    ”跟着又大聲呻吟,顯是身受劇痛,令狐沖驚道:“田——田兄,你——怎麼了?”田伯光道:“我快死啦!令狐兄,請你做做好事,哎唷——哎唷——,一劍将我殺了。

    ”他說話之中,夾雜着大聲呼痛,但語音仍是十分洪亮。

    令狐沖道:“你——你——受了傷麼?”雙膝一軟,一交摔倒,滾在路旁。

    田伯光吃了一驚,道:“你也受了傷麼?哎唷,哎唷,是誰害你的?”令狐沖道:“一言難盡。

    田兄——田—兄,卻又是誰傷了你?”田伯光道:“唉,不知道!”令狐沖道:“怎麼不知道?”田伯光道:“我正在這道上行走,忽然之間,兩隻手兩隻腳被人抓住,淩空提了起來,我也瞧不見是誰有這樣的神通,哎唷——”令狐沖笑道:“原來又是桃谷六仙。

    我—我也是給他們搞的。

    啊喲,田兄,你不是跟他們作一路麼?”田伯光道:“什麼作一路?” 令狐沖道:“你來邀我去見儀——儀琳小師妹,他—他們也來邀我去見——她——”一面說,一面喘氣。

    田伯光從草叢中爬了出來,搖頭罵道:“他媽的,當然不是一路。

    他們上華山來找一個人,問我這人在那裡。

    我問他們找誰,他們說,他們已經抓住了我,是他們問我,不應該是我問他們。

    如果是我抓住了他們。

    那就是我問他們,不是他們問我了,他們——哎唷——他們說,我若是有本事,不妨将他們抓了起來,那——那就可以問他們了。

    ” 令狐沖哈哈大笑,笑得兩聲,氣息不暢,便笑不下去了。

    田伯光道:“我身子淩空,臉朝地下,便有天大本事,也不能将他抓起啊,真是他奶奶的胡說八道。

    ” 令狐沖心想:“如此強辭奪理,纏夾不清,正是桃谷六仙的本色。

    ”問道:“後來怎樣?”田伯光道:“我說:‘我又不想問你們,是你們自己在問我。

    快放我下來。

    ’其中一人說:‘既将你抓了起來,若不将你撕成四塊,豈不損了我六位大英雄的威名?’另一人道:‘撕成四塊之後,他還會說話不會?’一人道:‘當然不會說話。

    咱們六兄弟将之撕成四塊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幾時聽到撕開之後,又會說話?”又一人道:‘所以不說話,乃是我們不去問他之故。

    若是有事問他,諒他也不敢不答。

    ’另一道:‘他既已成為四塊,還怕什麼?還有什麼敢不敢的?難道還怕咱們将他撕成八塊?’先前一人道:‘撕成八塊,此事非同小可,咱們的功夫,隻怕還不到這個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