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幾番見面總生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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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為經大老爹,作了地主兩代,什麼樣子的佃戶,他都有法子對付。

    他家裡谷米成倉,并不等了收租吃飯。

    租子收回來,賣了稻是放息,把稻子存在佃戶那裡,他也可以生息,所以并不争取時間,這時取得了王好德一張借條,他倒是認為滿意的,這就把這位老實佃戶放到一邊去了。

    王好德雖然明知到秋收的時候,要加重八九石稻的負擔,但眼前總免得受東家的羅唆,心上倒是輕松多了。

    正趕着下了幾天大雨,塘堰和田裡,水都滿了,至少是二十天以内不用忙田裡水,更是精神飽滿。

    這日天又陰着,滿天飛了像煙似的細點,雨落到地面,沒有響聲,但是門外的樹葉上滴滴答答向下滴着大水點。

    屋檐下也不時蔔笃一聲,落下積水來。

    天上的烏雲幾乎低壓在村莊樹頭上,屋子裡陰暗暗的。

    他沒事,和大兒子玉發,坐在小過堂裡打草鞋。

    鄉下人打草鞋的工具是很簡單的,闆凳頭上插着一根分岔棍子,人騎馬似的跨着闆凳,将稻草搓了細條子,就可以在棍子上編織起來。

    這對于那個跛了一條腿的玉發作起來,尤其是稱職。

    父子兩人各跨一條闆凳,說着話,努力地工作。

    玉發道:&ldquo爸爸,趁着天陰無事,我們多打幾雙吧?天晴了,我送到鎮市上去賣,拿些油鹽回來吃。

     王好德坐在他身後,看了他一下腿,歎口氣道:&ldquo我有工夫,還是讓我去吧,你還是喂這群鴨,鴨大了,恐怕都看守不了。

     玉發還沒有答話呢,門外有人道:&ldquo王好老在家嗎? 那是個女子的聲音,王好德問了句哪位,伸頭向耳門外望了去。

    他哎喲一聲,立刻站起來。

    那正是東家的三小姐蔡玉蓉來了。

    她穿了件肥大腰身的新藍布大褂,光了腿子穿雙紫皮鞋,手裡正收着青布傘,灑脫傘上的水點。

    向裡面點了兩個頭道:&ldquo我聽說你們家裡養了一群鴨。

     王好德笑道:&ldquo不正提着這事嗎?陰雨天,三姑娘有工夫出來,請到家裡坐吧。

     說着,就伸手接過她的傘。

    他雖是滿臉笑容,可是心裡就想着,這樣的陰雨天,她不會無緣無故的來到佃戶家裡。

    已經不欠租了,難道她反對寫借條要退回來?他一面想着,一面帶了笑容向屋裡讓着小東家,玉發跛了一腿條,手扶了矮桌子,笑着叫三姑娘。

    玉蓉走到屋子裡向兩條打草鞋的闆凳看了看,随身坐在王好德的工作地方。

    但她怕髒了自己的衣服,立刻又站了起來。

     王好德昂着頭向裡面的廚房裡道:&ldquo玉清,三姑娘來了,我們燒鍋水泡茶呀。

     玉蓉一擺手道:&ldquo不用。

    我想和你們要兩對小鴨子玩玩,多少錢将來作租上扣吧。

     王好德笑道:&ldquo這太不值什麼了。

    鴨子在後面小塘裡,三姑娘自己去挑,要哪隻我們給你捉哪隻。

     玉蓉見他父子兩人都是站着的,尤其是那跛子,斜了身子站着,她覺得這樣說話不好,将手在闆凳上虛抹了幾下,又坐下了。

    笑道:&ldquo不忙,我也是陰天無聊,出來看看小鴨子等天晴了再捉吧。

    王好老,我聽說你有一位親戚是個醫生,本領怎樣? 王好德正是在矮桌子檔上取下了他挂着的旱煙袋。

    他左手拿了煙袋杆,在右手心裡一拍,歎口氣道:&ldquo唉!是有這麼一位表弟,他是什麼醫生?買些草藥,熬煉了幾張膏藥,做些不幹不淨的事。

     玉蓉聽了這話,臉上泛起一點紅暈,笑道:&ldquo說是他内外科都行啦,還能治婦科的病。

     王好德搖了兩搖頭道:&ldquo三姑娘,你是一位姑娘,話也不便對你說,他醫的婦科,是損德的事。

    除非誰生疥瘡,腿上長瘤子,這和他要點藥搽搽,倒也不傷脾胃。

     玉蓉笑道:&ldquo正是我姨母家裡,有人生疥瘡,想和他讨點藥,他住在哪裡呢? 王好德道:&ldquo他好找,他住在小李家莊,外号百事通,隻一問他這外号,沒有人不知道。

    他真名實姓李國才,倒有些人不熟。

    不過這種人,最好是不要惹他。

     玉蓉道:&ldquo我又不找他。

    我那姨父找他,有什麼要緊呢。

     說着話,她把王好德接過去的傘取了過去,起身就向外走。

    王好德不解她來去匆匆是什麼意思,家裡沒什麼招待的也不敢挽留她,跟着後面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