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炊煙有味引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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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蔡玉蓉姑娘,雖然是生長在鄉間的,可是她在城裡念過兩年女子中學,已變得和城裡姑娘一般無二,再加上了她家庭的富有,父親的寵愛,她實在沒有把鄉下那位姑娘看在眼裡。

    人家要把她和鄉下其她的姑娘打比,當然是看不起她。

    再要說到她和王玉清相同,那更是損了她的地位。

    王玉清的父親王好德,不是她家的佃戶嗎?偏偏玉清這位姑娘簡直和她模樣相差不多,常是被人家這樣提着,她就恨極了。

    這時車販子叫着三姑娘,玉蓉在裡面屋子裡聽到,還以為人家叫她出去講情呢,就直跳了出來,連忙問道:&ldquo什麼事?什麼事?你們買稻子也不能追到我家内房來講價錢啦。

     車販子看到又是一位蔡三姑娘出來了,卻都是一愣。

    而這位三姑娘,不但是臉上粉敷得雪白,而且頭發也燙得蓬蓬松松,這當然是一位财主姑娘的本色,就都向她叫三姑娘了。

    其中一個嘴直些的,就迎向前笑道:&ldquo三姑娘,剛才我們認錯了人。

    我們看到那位穿花布褂子的人以為是你呢,你看她和你長得多麼相像,在不認識的人看來,一定認為這是一對雙生姊妹。

     那位王姑娘聽了這話,遠遠的站在過道的角落邊發着微笑,自然,那是承認雙生姊妹這個拟議的。

    可是蔡玉蓉聽了這話,立刻把臉子氣得通紅,她先是瞪了雙眼向這群車夫望着,随後使勁向地面啐了一口痰。

    接着指了大家道:&ldquo你們在這裡胡說八道。

    你三姑娘是個人,你把我比什麼?比小貓小狗嗎?算了算了,我有稻子賣得到錢,你們有錢,也買得稻,請吧請吧。

     說着,她揮了兩隻手像鄉下婆子轟雞轟狗似的,将大家轟了走。

    那些車販子雖然不滿意她的舉動,可是她是個女孩子,也不能和她計較什麼。

    有兩個人叫着,不賣就不賣吧,轟我們做什麼?說着,大家都跑出去了。

    玉蓉還是忍不住胸中那股怒氣,反轉身來,闆了臉色道:&ldquo王玉清,你為什麼冒充我出去和車販子說話。

     玉清這才離開了那夾道的角落,兩手扭了衣襟角,慢吞吞的走向前道:&ldquo三姑娘,我沒有敢冒充你呀。

    我走到前面堂屋裡,他們就圍了我亂叫,我有什麼法子呢? 玉蓉道:&ldquo我沒有那閑工夫和你說話,你走遠一點。

    你父親有什麼事商量,他自己應當來說,你到這裡來什麼意思,有心出我的相嗎? 王玉清紅着臉,原是想駁她兩句。

    可是她想到她父親是自己的東家,她又比她父親還能作主,這是不能得罪的。

    不然的話,他們父女要起租稻米,全家都受罪,玉清想到這點,什麼勇氣都沒有了。

    倒是她搓着衣襟角的兩隻手,便覺得有勁。

    她緩背轉身去,向外走着。

    玉蓉還指了她背影道:&ldquo今天若不是我要到二姨媽家裡去,我一定把王好德找來問問。

    他常常叫他的女兒冒充我蔡三姑娘,那是什麼意思。

    打腫了臉裝胖子,也要臉皮受打呀。

     玉清不敢理她,隻是向前走。

    到了大門外,她想着,這不是太冤枉嗎?哪個冒充過她呢?看她那副神氣,恨不得要打人。

    窮人就是這樣不值錢嗎?她越想越委屈,走到一棵大柳樹下,靠了大樹兜子,低了頭隻管沉思着。

    曹四老爹原來想給車販子把這批買賣說成,順便就叨擾蔡家一餐中飯。

    現在車販子全被三姑娘轟走了,大家全不歡喜,他也就不好意思再等着飯吃了。

    他将那把布傘收卷着像根手杖似的,提着走了出來,見王玉清靠了柳樹發呆,便走到她面前低聲問道:&ldquo你不走,還打算怎麼樣? 玉清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了。

     她将腳上的鞋尖,翻了地上土,緩緩的道:&ldquo四老爹,你看見嗎?我也并沒有招惹哪個,受人家這樣一頓痛罵,我心裡難過得很。

     說着話,流起淚來,她掀起一片大衣襟,擦着自己的眼淚。

    曹四老爹道:&ldquo不是我說你不懂事,還是我為你好。

    财主人家門口,黃土有三尺香,他們的忌諱就大着呢。

    你在這個地方哭,他們卻認為是倒黴的,無論蔡家哪個看到,都會不高興的,你要哭,大路上可以哭,回去也可以哭,你對了人家的大門,流什麼眼淚?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