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已是今宵更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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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清在蔡家,盡管出着氣,蔡氏夫婦都是笑着忍受了。

    要什麼東西,他們沒有回答一個不字,也完全接受了。

    玉清要憑據,蔡為經更不考慮,當晚就寫了一張二十畝田的送字,交給王好德拿着。

    玉清長了十九歲,實在沒有這樣舒服過。

    隻是一層,不敢回家,王好德夫婦,也勸她不要回家。

    所以勸她不要回去,倒不是怕東家不放心,為的是家裡那個跛腳兒子話不好說,還隻有瞞着他呢。

     當然,王好德說是留女兒在蔡家趕嫁妝衣,玉發也沒有什麼不相信的。

    玉清住在蔡家,既是不出門了,從頭至腳,都換了玉蓉的衣鞋。

    到了九月初一,藏在張氏卧房後的廂房裡就不出來了。

    親友到門,她是一概不見。

    但是她換了新娘的嫁衣,半側了身子朝裡坐着,有人隔了窗戶向裡探望,新娘子活龍活現,人家也沒有什麼疑心,隻是說姑娘害臊而已。

    半下午的時候,花轎來到,玉清照着老規矩,蓋上了頭巾,然後才由張氏扶着,走到堂屋裡上轎。

    親友們雖然覺得新娘子在出嫁的前期,不和賀客見面交談,有些違背人情,可是蔡玉蓉三姑娘那個脾氣,無人不知,這回準是她鬧别扭,也不曾想到别的事情上去。

     夫家看到新娘子上轎,那決沒有錯誤,也絲毫不去猜想意外。

    玉清的母親劉氏得了蔡為經夫婦的許可,另備了一乘小轎将她擡着,搶先趕到馮家去和女兒布置防務。

    新娘一出門,蔡氏夫婦,總算過了一關,但聽下文了。

     那位作新娘子的王玉清,先是要出一口氣,後來又受着許多利益的引誘,慨然的擔任下了這個新娘代表,倒是心裡很痛快的。

    可是到了八月三十晚上,她想着明日就要坐花轎了,這若是嫁過去讓人識破了,怎麼下台呢?若不識破,是不是可以照預定的計劃,第二日可以回來呢?心裡上上下下,很是有些害怕。

    不過一切事是車成馬就了,現在說是不去,那可是不行的。

    這晚上,照鄉下規矩,是新娘母親伴宿。

     張氏外表作得活像,老早的就和她在廂房裡坐着,再三的安慰她,又許了事後認她為幹女兒,又給她戴上高帽子。

    說她是位能幹姑娘,絕對辦得不露馬腳。

    玉清又被鼓勵着,更說不出退縮的話了。

    九月初一,是五更雞叫就起床。

    洗澡理發換衣服,全是張氏劉氏在旁照料。

    日出以後,送親的親友來了,張氏教玉清将廂房門關上,說是新娘子在八字上忌見生人,不許說話,親友們可以隔了窗房看看。

    這在封建迷信的習慣上,也是有的,也沒人敢勉強要和新娘子說話。

    大家隔着窗戶,看了新娘的側面和身材,一點沒有錯,甚至連玉蓉半年多有毛病的謠言,也證明是不确了。

    玉清坐在屋子裡,雖然知道房門關着,人是進不來的,但是心裡總那樣想着,萬一有人撞開門進來呢?這些人裡面,也有熟人。

     蔡玉蓉變成了王玉清,那豈不糟糕?她越想越害怕,也越不敢回頭向窗子外看。

    她倒有些變态心理,希望花轎快些來,好坐了走開。

    熬到下午,花轎來了,張氏進來和她穿上了嫁衣紅袍子,蓋上了頭巾,他倒是心裡好笑起來。

    這是哪裡說起,平白的作起闊新娘子來了。

    自己是位窮人家姑娘,鄉下規矩,穿件紅衣服,無聲無臭的,找兩個人擡乘小轎,也就出嫁了。

    哪裡有這分風光?及張氏将她挽扶着,引到堂屋,鑼鼓喇叭在前院響起,先對蔡家的祖先拜上了八拜,作辭祖禮。

    她一面拜着,一面心裡好笑,你蔡家祖先不也在上面好笑嗎?這蒙頭巾可以騙人,也可以騙鬼嗎?拜過了祖先,耳朵聽到音樂,腳下可看不到路,糊裡糊塗,讓人家扶上了轎子,随着也就擡走了。

    她坐在轎子裡,由蒙頭巾底下向四周張望着,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她料着是四圍不通風的,也就掀起蒙頭巾一角左右張望着,果然是内外隔絕的,索性就把它取了下來,兩手抱在懷裡悶悶的想着,說也奇怪,我居然坐上花轎了。

     這是多少鄉下大姑娘所癡心妄想不到的。

    不是有錢的娘家,有錢的婆家,哪裡有花轎坐?在前幾天,作夢不會想到嘗嘗這個滋味。

    這滋味現在嘗到了,像是坐在悶葫蘆裡似的,這有什麼意思?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