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點點扇影無心構大怨 茫茫孽海負氣創玄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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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波紋,直疑置身畫中! 嶽天敏憑幾遠眺,細品香茗,藝高人膽大,暗自盤算,不動聲色。

     過了好一會,看看已交申初,他輕輕推開艙門,向壯漢含笑問道:“老哥辛苦了,咱們什麼時候可到水寨?” 那壯漢一邊打槳,一邊答道:,“不瞞嶽爺說,咱們從新鎮來,走的乃是逆水,冬天日子又短,可要到上燈的時候,才能到達呢。

    ”嶽天敏謝了一聲,随手拉上艙門。

     又過了一會,故意裝作不耐煩的神氣,踱出艙去,遠眺了一陣,就和壯漢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起來。

     這時遠處已露出一點島嶼,看上去沿岸蔥郁,帆樯隐隐。

    心知将到地頭,就倏然欺近身去,到了壯漢身邊。

     那壯漢因事起倉猝,要想跳入水中,那還來得及,早被嶽天敏點了他的昏睡穴,卧倒闆上。

     嶽天敏輕輕提起,放入中艙,轉身抓起船槳,向橫猛力劃了兩槳,小船像飛一般向右邊駛去。

     天色越來越黑了,他避開水寨正面,劃了一陣。

    那座島嶼,漸來漸近,遠遠的還有巡邏船隻,往來如梭。

    因為正好昏黑之際,小舟上沒有燈火,自然不容易被人發覺。

     他遠繞着水岸,又劃了一陣,隻覺得這一帶沿岸,卻是蘆葦淺灘,岸上圍着一條長堤,離淺灘約有三四丈高下,看來極為隐僻。

     不由心中一喜,忙把小舟駛進淺灘,藏入蘆葦深處,蹤身躍起,撲上堤去。

    堤岸的左邊,是一片松林,隐着一座小山,他正在打量之際,卻見堤上遠處,有五六條黑影,迤逦而來,想是巡邏的人。

    趕緊一伏身穿入林中,施展輕功,一連幾蹤,上了小山頂上。

     猛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林中透出,正在引吭高歌:“雨急雲飛,瞥然驚散,暮天涼月,誰家疏柳低迷?幾點流螢明滅。

    夜帆風駛,滿湖煙水蒼茫,菰蒲零亂秋聲咽。

    夢斷酒醒,時倚危樯清絕。

    心折!長庚光怒,群盜縱橫,逆胡猖獗。

    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

    兩宮何處?塞垣隻隔長江,唾壺空擊悲歌缺。

    萬裡想龍沙,泣孤臣吳越。

    ” 歌近尾聲,嶽天敏悄悄掩到林邊。

    這時一輪皓月,已升上樹梢,小山頂上,疏朗朗的圍着十幾棵參天古松,月光下更顯得針葉如畫。

     中間是一塊半畝來大的草地,幾根怪石,一方石桌,左邊坐着一個身着古銅色長袍的長髯老者,一手把着酒壺,一手擊節而吟。

     老者對面,坐着一個身着月白色長衫的少年文士。

    嶽天敏心中微訝,這老者所唱宋人“石州慢”,音調铿锵,極為悲壯! 目前上國衣冠,已淪夷狄,聽說有不少不甘屈辱的勝國孤臣,隐迹草莽。

     但這……黑龍幫,不過是江湖黑道匪窟,居然也有心懷匡複的人?這倒不可輕視! 月光底下,細看這一老一少,雖然隻是個背影,但仍可看出老的意态蒼古,少的俊逸出群。

     當此素魄流輝,掩映着蒼松怪石,更仿佛足圖畫中人。

     嶽天敏方在沉思,隻聽白衣文士笑道:“老伯,我們遊迹水上,終年碌碌,難得仲冬三五,把盞對月,正好澆我塊壘,不想反而引起老伯淪喪之感來了!” 老者歎息一聲道:“神州禹甸,已是一片膻腥,老夫酒入愁腸,化作亡國淚,一時感慨,高歌舒嘯,林内高人,不以狂徒見笑,還請屈駕一談如何?” 白衣文士,陡的站起身來,一手籠向袖中,張目四望。

    嶽天敏也吃了一驚,心想以自己的功力,在林内悄悄潛聽,那老者正在高歌之中,竟然仍被發覺,足見此人功力深厚。

     既被人家指明,如果再不出去,未便顯得自己太過小氣。

    當下略整青衫,也就從容緩步的走出林外,抱拳笑道:“老丈和這位兄台,把酒臨風,雅興不淺!請恕在下擅入竊聽之罪。

    ” 老者拱手還禮,哈哈笑道:“一曲高歌,居然引來高人,幸何如之,老朽采薇叟,這是世侄嚴靖寰,尊駕如何稱呼?萍水論交,也是快事!” 嶽天敏略一打量,這老者龐眉古目,眼神奕奕,白衣文士風度翩翩,灑灑脫俗,心中極願交結。

     及聞老者自報姓名,這“采薇叟三字”,好生耳熟。

    嶽天敏略一思索,突然想起二師兄所說江湖人物,提過此人。

     說他曾任前明總兵,武功精深,明室既屋,他勤王失敗,就自稱采薇叟,表示不食清粟之意,奔走江湖,廣結志士,意圖再舉,不料又告失敗,清室索之頗亟,從此江湖上就不再見到他的蹤迹。

     原來卻隐居此地,二師兄曾說此人孤忠耿耿,端正介直,那末這石臼湖黑龍幫…… 他見采薇叟含笑相詢,連忙拱手答道:“在下嶽天敏,由九華山前來,意欲拜見夏莊主,适才登岸之後,總老丈高歌,信步尋來。

    老丈孤忠耿耿,俠名四播,在下屢聽敝師兄道及,心儀已久,不想在此間識荊,實是幸會。

    ” 采薇叟兩目精光陡露,接着浩歎一聲,說道:“老朽自杏山一敗,由北南投,本拟尋一塊幹淨土,遁迹方外,以了餘生,不料在這裡遇到老友,尚有建樹,這才留了下來,如今不過是一名盜首罷了!那值得嶽小俠如此過譽?令師兄何人,能否見告?” 嶽天敏忙道:“敝師兄乃是九華山昆侖下院涵真子便走,老丈許是舊識?” 采薇叟和白衣秀士嚴靖寰聞言不由一愕,再看對方人似玉樹臨風,倜傥英姿,但年齡最多不過十八九歲,心中極感驚奇。

     要知昆侖四老,名震武林,年齡鄱在六十以上,從沒有聽說還有恁地年輕的小師弟? 嶽天敏想是看出兩人心意,連忙補充說道:“先師道号上太下虛,在下乃是先師仙去後,遺命所收的弟子。

    ” 采薇叟呵呵笑道:“太虛真人,老朽無緣叩谒,涵真道長,與老朽倒有數面之雅,說起來并非外人。

    嶽小俠昆侖高弟,難怪适才人到林内,竟聽不到些微聲音,錯非在月光下觑見一點人影,真還不知有人已在切近呢?老朽自思輕功能到如此地步,江湖上已寥寥可數,這才請出相見。

    ”接着又道:“此間非待客之所,請嶽小俠且到蝸居奉茶如何?”說着便肅容前行。

     嶽天敏見采薇叟詞意懇切,也就不再客套。

     從小山上踏着一片月色,折下山坡。

    三個人談笑風生,極為投機,嶽天敏和嚴靖寰更是傾蓋恨晚! 松林中間,是一條碎石砌成的小道,走不多遠前面露出白石短垣,竹屋數間,看上去真是隐逸所居,那有絲毫江湖習氣? 采薇叟肅容入坐,等莊丁獻上香茗,便吩咐收拾左邊書齋床榻。

     一面笑向嶽天敏道:“嶽小俠夤夜莅止敝寨,必有見教,是否可略示端倪,明日再由老朽引見夏幫主,不知以為如何?” 嶽天敏也毫不隐瞞,把水蛇何成蛟,雙頭鼠王三元和自己結下血海深仇始末,并将自己從九華山下來,經過褚家潭,聽說褚老莊主赴石臼湖尋仇,自己追蹤前來,詳細了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