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刀劈鳌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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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

    韋小寶見抱着他的是個老者,神色甚是肅穆,處身所在是一個極大的院子。

     那老者抱着韋小寶走向後堂,提着燈籠的漢子推開長窗,韋小寶暗叫一聲:「苦也!」不知高低,但見一座極大的大廳之中,黑壓壓的站滿了人,少說也有一百多人。

    這些人一色青衣,頭纏白布,腰系白帶,都是戴了孝。

    大廳正中設着一座靈堂,桌上點燃着八根極粗的藍色蠟燭。

    韋小實在揚州之時,每逢大戶人家有喪事,總是去湊熱鬧,讨賞錢,乘人忙亂不覺,那就順手牽羊,拿些器皿藏入懷中,到市上賣了便去賭錢,所以靈堂的陳設看得慣了,一見便知。

    靈堂之旁挂着幾條白布挽聯,豎着招魂幡子,幾名身穿麻衣的孝子孝女跪在靈堂之側,廳上衆人均是臉含悲憤哀痛之色。

     韋小寶見了這般情景,不由得魂飛魄散,他在棗桶之中,原已料到自已會被剖心開膛,去祭鳌拜,但此刻事到臨頭,還是吓得全身俱酥,若不是給點中了穴道,早已簌簌大抖。

    那老者将他放下,左手扶住,右手在他前胸後背,推拍數下,解開了他被封的穴道。

    韋小寶雙足酸軟,無法站定。

    那老者伸手到他右脅之下扶住。

    韋小寶尋思:「怎地想個法子逃走才好?」大廳上這些人顯然個個都有武功,自己隻怕一個也打不過,要想逃走,那可是千難萬難,但左右是個死,好在穴道已解,總得試試,最多是逃不了給抓了回來,也勝於束手待斃,眼前切要之事,第一是要那老者的手不在自己脅下托住,以免身子一動便給他抓住;第二是要設法弄熄燈籠燭火,黑暗一團,便有脫身之機。

    他偷眼瞧廳上衆人,隻見多數是男人,也有和尚道士,還有幾個女人,身上都挂插刀劍兵刃。

    隻見一名中年漢子走到靈座之側,說道:「今日大…大仇得報,大…大哥你可以眼閉…眼閉了。

    」一句話沒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他一翻身,撲倒在靈前,放聲大哭。

    廳上衆人跟着都是号啕大哭起來。

    韋小寶心想:「辣塊媽媽,老子來罵幾句。

    」但立即轉念:「我開口一罵,這些烏龜王八蛋馬上向老子動手,可逃不了啦。

    」斜眼見托着自己的老者在伸衣袖拭淚,便想轉身就逃,但身後站滿了人,隻須逃出一步,便會給人抓了回來。

     人叢中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上祭!」隻見一名上身赤裸,頭纏白布的雄壯大漢大踏步走上前來,手中托着一張木盤,高舉過頂,盤中鋪着一塊紅布,紅布上赫然放着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

    韋小寶險些兒暈去,心想:「辣塊媽媽,這些王八蛋要來割老子的頭了。

    」又想:「這是誰的頭?顯康親王嗎?還是索額圖的?」那木盤舉得甚高,看不見首級的面容。

    隻是那大漢将木盤放在供桌之上,撲地群倒。

    大廳上哭聲又振,衆人紛紛跪拜。

    韋小寶心道:「他媽的,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轉身正欲奔跑,那老者拉了拉他衣袖,輕輕在他背上一推。

    韋小寶穴道甫解,腿上沒半點氣力,給他一推之下,立即跪倒,見衆人都在磕頭,隻好跟着磕頭,心中大罵:「賊鳌拜,烏龜鳌拜。

    老子一刀戳死了你,到得陰間,老子又再來戳你幾刀!」 有些一漢子拜畢站起身來,有些兀自伏地大哭。

    韋小寶心想:「男子漢大丈夫,這般大哭也不怕羞,鳌拜這王八蛋有甚麽好,死了又有甚麼可惜?又用得着你們這般大流馬尿?」 衆人哭了一陣,一個高高瘦瘦的老者走到靈座之側,朗聲說道:「各位兄弟,咱們尹香主的大仇已報,鳌拜這厮終於授首,實是咱們天地會青木堂的天大喜事………」韋小寶聽到「鳌拜這厮終於授首」八個字,耳中嗡的一聲,又驚又喜,一個念頭閃電似的鑽入腦中:「難道他們不是鳌拜的部屬,反是鳌拜的仇人?」那高瘦老者下面的十幾句話,韋小寶聽而不聞,全不知他在說些什麽,過了好一會,他在定下神來,慢慢将他的說話聽入心中,但中間已然漏了一大段,隻聽他說道:「………今日咱們大鬧康親王府,擒拿鳌拜,全師而歸,鞑子們勢必喪膽,於本會反清複明的大業,實有大大好處。

    本會各堂的兄弟們知道了,一定佩服咱們青木堂有智有勇,敢作敢為。

    」衆漢子都道:「正是,正是!」「咱青木堂這次可大大的露了臉!」「紅花堂老是自吹自擂,可那有青木堂這次幹得驚天動地!」「這件事傳遍天下,隻怕到處茶館中要編成了故事來唱。

    将來把鞑子逐出關外,青木堂名垂不朽!」「什麼把鞑子逐出關外?要将衆鞑子斬盡殺絕,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精神大振,适才的悲戚之情,頃刻間一掃而空。

     韋小寶聽到這裏,更無懷疑,知道這批人是反對朝廷的志士。

    他雖年幼無知,但在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