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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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停地扭動着，身體使勁往後靠。
他甚至想用拳頭呼救，可是四肢卻像被打了麻藥一樣僵硬，完全不聽使喚。
他覺得自己被人緊緊地綁住，動彈不得。
情急和恥辱之下，他大喊一聲： &ldquo你是誰？&rdquo 突然，他模糊地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
&ldquo于勒！電話&hellip&hellip&rdquo 睡夢中，他确實聽到一串緊促的聲音。
但是他根本沒想過那串咄咄逼人的聲音原來是電話鈴聲。
他猛地驚醒，原來隻是一場噩夢。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慢慢地坐起身，完全記不得自己到底夢見了什麼。
他木讷地接過妻子遞來的話筒。
床頭燈發出溫暖而柔和的微光，麥格雷太太這時也坐起身來。
&ldquo你好。
&rdquo 他差點把開場白說成自己剛才在夢裡掙紮着說出的那句話： &ldquo你是誰？&rdquo &ldquo麥格雷？是我，很抱歉&hellip&hellip&rdquo 警長這時才掃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一點半。
麥格雷和帕爾東已經是十年的朋友。
這份友誼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君子之交。
每個月，他們都會聚在一起吃飯。
但是，兩人從來沒有想過用&ldquo你&rdquo來稱呼對方。
隻是，他今天剛從帕爾東家享用完烤羊肩，離開時是十一點多。
&ldquo是&hellip&hellip我在聽&hellip&hellip&rdquo &ldquo很抱歉把您從睡夢中驚醒。
隻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太突然，而且這件事還在您的轄區&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在聽，帕爾東&hellip&hellip請繼續講&hellip&hellip&rdquo 電話那一頭的聲音很焦急，很局促。
&ldquo我希望您能親自來我這裡看一下&hellip&hellip這樣您可能會更了解情況&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沒什麼大事吧？&rdquo 電話那頭有一絲猶豫。
&ldquo沒事&hellip&hellip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我有些擔心&hellip&hellip&rdquo &ldquo您的妻子沒事吧？&rdquo &ldquo沒事&hellip&hellip她正在給我們煮咖啡&hellip&hellip&rdquo 坐在一旁的麥格雷太太關切地看着丈夫，盡力捕捉電話裡的隻言片語，猜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ldquo我馬上就到&hellip&hellip&rdquo 他挂掉電話。
這下他真的醒過來了，不過臉像霜打的茄子。
這麼多年來，帕爾東第一次這麼晚打來電話。
以他們兩家的交情，麥格雷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小事。
&ldquo發生什麼事了？&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hellip&hellip帕爾東需要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為什麼不來找你？&rdquo &ldquo他讓我過去應該有他的原因吧&hellip&hellip&rdquo &ldquo剛剛他還挺高興的&hellip&hellip他太太也是&hellip&hellip我們還聊到他們的女兒和女婿，還說到他們一家夏天要去海邊度假&hellip&hellip&rdquo 麥格雷似乎并沒有在聽。
他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尋思着帕爾東醫生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ldquo我給你準備咖啡吧&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用了。
帕爾東太太已經在準備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去叫出租車？&rdquo &ldquo這麼晚了，你應該叫不到車，況且就是叫到了，他們沒一小時半小時也過不來。
&rdquo 現在已經是一月十四日，星期五。
巴黎白天的溫度已經持續幾天都在零下十二度。
前兩天下的雪這兩天已經完全結冰，市政部門已經灑了鹽，但恐怕無濟于事。
每天來來往往的行人就像溜冰一樣小心翼翼。
&ldquo把圍巾戴上&hellip&hellip&rdquo 麥格雷太太說的是那條她親手織的加厚羊毛圍巾。
隻是麥格雷一直都不太願意戴它。
&ldquo還有那雙保暖鞋！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這麼晚了，她不想丈夫一個人出門。
剛剛在回來的路上，他們兩個緊緊地攙扶着對方，可是在維希街口，麥格雷先生還是重重地摔了一跤。
&ldquo疼嗎？&rdquo &ldquo不疼&hellip&hellip我隻是有點驚訝&hellip&hellip&rdquo 隻是後來他堅決不要麥格雷太太扶他起來，也不要她挽着他走路。
&ldquo要是我們兩個都摔倒就更不好了&hellip&hellip&rdquo 麥格雷太太懂了丈夫那一句&ldquo為什麼&rdquo的含義。
她看着丈夫走到門口，抱了抱他，說： &ldquo小心點&hellip&hellip&rdquo 麥格雷太太聽到丈夫下了樓的聲音，才把門關上。
這一次，麥格雷沒有走維希街，而是繞道雷諾街，然後再轉到帕爾東醫生家所在的伏爾泰街。
他慢慢地走着。
路上沒有一個行人，也沒有一輛車，隻有他自己沙沙響的腳步聲。
這樣獨自走在空曠而陌生的巴黎，麥格雷一生隻經曆過兩三次。
他到了伏爾泰街街頭時，終于看見一輛正在撒鹽消雪的大卡車。
從遠處望去，帕爾東醫生家的燈全亮着。
在一片黑暗中顯得尤為紮眼。
麥格雷猜窗簾後面那個影子應該是帕爾東。
他正準備上前按門鈴時，帕爾東拉開了門： &ldquo請再次接受我的道歉，麥格雷&hellip&hellip&rdquo 帕爾東醫生還穿着剛剛晚餐時穿的那件海藍色毛衣。
&ldquo我現在的處境有一點微妙，我不知道該如何脫身&hellip&hellip&rdquo 他們乘電梯時，警長看見帕爾東的臉色有些難看。
&ldquo您還沒有睡？&rdquo 帕爾東醫生有點尴尬地解釋道： &ldquo你們離開以後，我還不覺得很困，所以想去整理今天下午的病人的資料&hellip&hellip&rdquo 也就是說，不管工作多忙，這位醫生都不願意改變他們聚餐的時間。
而不巧的是，麥格雷一家今天比往常待得久，因為他們正好聊到假期。
帕爾東還說，他發現他的病人每次度假回來似乎都比從前更累了。
他們穿過一間亮着燈的候診室，進到帕爾東的工作室。
帕爾東太太馬上端來兩杯煮好的咖啡和糖。
&ldquo今晚這樣唐突地出現請您見諒&hellip&hellip我還沒來得及換衣服&hellip&hellip不過我馬上就會離開，因為我丈夫和您有要事相商。
&rdquo 帕爾東太太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淺藍色的外套，光腳穿着拖鞋。
&ldquo他并不想打擾您&hellip&hellip隻是我
他甚至想用拳頭呼救，可是四肢卻像被打了麻藥一樣僵硬，完全不聽使喚。
他覺得自己被人緊緊地綁住，動彈不得。
情急和恥辱之下，他大喊一聲： &ldquo你是誰？&rdquo 突然，他模糊地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
&ldquo于勒！電話&hellip&hellip&rdquo 睡夢中，他确實聽到一串緊促的聲音。
但是他根本沒想過那串咄咄逼人的聲音原來是電話鈴聲。
他猛地驚醒，原來隻是一場噩夢。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慢慢地坐起身，完全記不得自己到底夢見了什麼。
他木讷地接過妻子遞來的話筒。
床頭燈發出溫暖而柔和的微光，麥格雷太太這時也坐起身來。
&ldquo你好。
&rdquo 他差點把開場白說成自己剛才在夢裡掙紮着說出的那句話： &ldquo你是誰？&rdquo &ldquo麥格雷？是我，很抱歉&hellip&hellip&rdquo 警長這時才掃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一點半。
麥格雷和帕爾東已經是十年的朋友。
這份友誼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君子之交。
每個月，他們都會聚在一起吃飯。
但是，兩人從來沒有想過用&ldquo你&rdquo來稱呼對方。
隻是，他今天剛從帕爾東家享用完烤羊肩，離開時是十一點多。
&ldquo是&hellip&hellip我在聽&hellip&hellip&rdquo &ldquo很抱歉把您從睡夢中驚醒。
隻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太突然，而且這件事還在您的轄區&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在聽，帕爾東&hellip&hellip請繼續講&hellip&hellip&rdquo 電話那一頭的聲音很焦急，很局促。
&ldquo我希望您能親自來我這裡看一下&hellip&hellip這樣您可能會更了解情況&hellip&hellip&rdquo &ldquo沒什麼大事吧？&rdquo 電話那頭有一絲猶豫。
&ldquo沒事&hellip&hellip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我有些擔心&hellip&hellip&rdquo &ldquo您的妻子沒事吧？&rdquo &ldquo沒事&hellip&hellip她正在給我們煮咖啡&hellip&hellip&rdquo 坐在一旁的麥格雷太太關切地看着丈夫，盡力捕捉電話裡的隻言片語，猜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ldquo我馬上就到&hellip&hellip&rdquo 他挂掉電話。
這下他真的醒過來了，不過臉像霜打的茄子。
這麼多年來，帕爾東第一次這麼晚打來電話。
以他們兩家的交情，麥格雷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小事。
&ldquo發生什麼事了？&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hellip&hellip帕爾東需要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為什麼不來找你？&rdquo &ldquo他讓我過去應該有他的原因吧&hellip&hellip&rdquo &ldquo剛剛他還挺高興的&hellip&hellip他太太也是&hellip&hellip我們還聊到他們的女兒和女婿，還說到他們一家夏天要去海邊度假&hellip&hellip&rdquo 麥格雷似乎并沒有在聽。
他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尋思着帕爾東醫生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ldquo我給你準備咖啡吧&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用了。
帕爾東太太已經在準備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去叫出租車？&rdquo &ldquo這麼晚了，你應該叫不到車，況且就是叫到了，他們沒一小時半小時也過不來。
&rdquo 現在已經是一月十四日，星期五。
巴黎白天的溫度已經持續幾天都在零下十二度。
前兩天下的雪這兩天已經完全結冰，市政部門已經灑了鹽，但恐怕無濟于事。
每天來來往往的行人就像溜冰一樣小心翼翼。
&ldquo把圍巾戴上&hellip&hellip&rdquo 麥格雷太太說的是那條她親手織的加厚羊毛圍巾。
隻是麥格雷一直都不太願意戴它。
&ldquo還有那雙保暖鞋！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這麼晚了，她不想丈夫一個人出門。
剛剛在回來的路上，他們兩個緊緊地攙扶着對方，可是在維希街口，麥格雷先生還是重重地摔了一跤。
&ldquo疼嗎？&rdquo &ldquo不疼&hellip&hellip我隻是有點驚訝&hellip&hellip&rdquo 隻是後來他堅決不要麥格雷太太扶他起來，也不要她挽着他走路。
&ldquo要是我們兩個都摔倒就更不好了&hellip&hellip&rdquo 麥格雷太太懂了丈夫那一句&ldquo為什麼&rdquo的含義。
她看着丈夫走到門口，抱了抱他，說： &ldquo小心點&hellip&hellip&rdquo 麥格雷太太聽到丈夫下了樓的聲音，才把門關上。
這一次，麥格雷沒有走維希街，而是繞道雷諾街，然後再轉到帕爾東醫生家所在的伏爾泰街。
他慢慢地走着。
路上沒有一個行人，也沒有一輛車，隻有他自己沙沙響的腳步聲。
這樣獨自走在空曠而陌生的巴黎，麥格雷一生隻經曆過兩三次。
他到了伏爾泰街街頭時，終于看見一輛正在撒鹽消雪的大卡車。
從遠處望去，帕爾東醫生家的燈全亮着。
在一片黑暗中顯得尤為紮眼。
麥格雷猜窗簾後面那個影子應該是帕爾東。
他正準備上前按門鈴時，帕爾東拉開了門： &ldquo請再次接受我的道歉，麥格雷&hellip&hellip&rdquo 帕爾東醫生還穿着剛剛晚餐時穿的那件海藍色毛衣。
&ldquo我現在的處境有一點微妙，我不知道該如何脫身&hellip&hellip&rdquo 他們乘電梯時，警長看見帕爾東的臉色有些難看。
&ldquo您還沒有睡？&rdquo 帕爾東醫生有點尴尬地解釋道： &ldquo你們離開以後，我還不覺得很困，所以想去整理今天下午的病人的資料&hellip&hellip&rdquo 也就是說，不管工作多忙，這位醫生都不願意改變他們聚餐的時間。
而不巧的是，麥格雷一家今天比往常待得久，因為他們正好聊到假期。
帕爾東還說，他發現他的病人每次度假回來似乎都比從前更累了。
他們穿過一間亮着燈的候診室，進到帕爾東的工作室。
帕爾東太太馬上端來兩杯煮好的咖啡和糖。
&ldquo今晚這樣唐突地出現請您見諒&hellip&hellip我還沒來得及換衣服&hellip&hellip不過我馬上就會離開，因為我丈夫和您有要事相商。
&rdquo 帕爾東太太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淺藍色的外套，光腳穿着拖鞋。
&ldquo他并不想打擾您&hellip&hellip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