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山房逸稿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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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魂若其恸西台則恸乎丞相也恸丞相則恸乎宋之三百年也西台者子陵之西台也始翺哭于夫差之台句踐之國又于此升台而哭者亦登岘踐華之意始 故人唐宰相魯公開府南服予以布衣從戎明年别公漳水湄 釋曰按文公丙子七月開督于南劍時徳佑二年也公時年二十八明年正月文公引兵趨漳州謀入衛道阻不通三月入梅州五月兵出梅嶺其别者是年也按稱唐魯公而不姓者猶韓愈稱董晉為隴西公之類 後明年公以事過張睢陽及顔杲卿所常往來處悲歌慷慨卒不負其言而從之遊今其詩具在可考也 按戊寅十月文公引兵至潮陽十一月兵潰被執遂北徙留燕至至元壬午賜死時年四十七謂其悲歌慷慨卒不負其言而從之遊者葢指其題詩張睢陽廟也 予恨死無以借手見公而獨記别時語毎一動念即于夢中尋之或山水池榭雲岚草木與所别處及其時适相類則裵徊顧盼悲不敢泣又後三年過姑蘓姑蘓公初開府舊治也望夫差之台而始哭公焉 按乙亥文公募公于贛州後守呉門除江浙制置使知平江府公過姑蘓而哭也在乙酉之歲時年三十七乃落魄呉楚間始有屈平逺遊之志而其志誠哀已又按公祭文公章貢之别言猶在耳水寒天空老目如霰其所以記别時語而不忘可知矣夫差台在州治之西 又後四年而哭之于越台 此丙戌年也按行述謂公是年過勾踐行禹窆間北鄉而泣焉時有冬青樹引别唐珏玉潛雲 又後五年及今而哭于子陵之台 按乙醜年公從先君鑰登台時年始十七後丁亥公複過而哭焉謂今者在庚寅之冬時年四十二矣公之所以必記其年者葢不忘其先後本末之事焉 先是一日與友人甲乙若丙約越宿而集午雨未止買榜江涘登岸谒子陵祠憩祠旁僧舎毀垣枯甃如入墟墓還與榜人治祭具須臾雨止登西台設主于荒亭隅再拜跪伏祝畢号而一恸者三複再拜起 按友人甲乙若丙者意為呉思齊馮桂芳翁衡也今雖不知其然惟三人同登時詩可考見也三人者皆知公之心故與之俱而比其名者隠之之辭号恸者三葢節之以禮也 又念予弱冠時往來必谒拜祠下其始至也侍先君焉今予且老江山人物眷焉若失複東望泣拜不已有雲從西南來淹浥浡郁氣薄林木若相助以悲者 江山人物眷焉若失雲者其乃痛宗社之隕絕乎謂昔從先君及有雲西南來雲者其乃念家邑喪亡而思親之不可見乎 乃以竹如意撃石作楚歌招之曰魂朝往兮何極莫歸來兮闗水黒化為朱鳥兮有咮焉食歌阕竹石俱碎 古之人有遭讒迸逐者或闵其魂魄離散而不複還故為辭哀之其人未嘗死也杜甫剪紙招我魂正此類也然文公既死而公以歌招之者其有得于古道焉葢公雖哀而不過于傷而傷之在彼是皆至誠恻怛得性情之正非若婦人恸而已按朱鳥南方宿也咮鳥首也春秋傳古之火正或食于咮故咮謂之鹑火而火正配食于火星者以其于火有功故也葢宋以火徳王而系于南化雲者以其難化而化必于南文公有功于宋猶星有功于火也亦以朱鳥于宋焉其友方鳯過公墓有詩懮之朱鳥食何向正此謂也歌阕竹石俱碎葢哀之深而不自知也 于是相向感唶複登東台撫荟石還憩于榜中榜人始驚予哭雲适有邏舟之過也盍移諸遂移榜中流舉酒相屬各為詩以寄所思薄暮雪作風凜不可留登岸宿乙家夜複賦詩懷古 相向者與客相向而悲也唶歎聲其或有感而歎也東台去西台若幹步雲邏舟者巡舟也移榜中流舉酒相屬為詩寄所思者葢哭始歇而悲之未忘也亦性情之正而不為事物所移所感之心始終如一不少變而愈深此君子之心忠厚之至也至于雪作風凜雖不可留又且登岸宿乙家複賦詩懷古其于登台之心則一而已斯可見公不忘之意也哉 明日益風雪别甲于江予與丙獨歸行三十裡又越宿乃至其後甲以書及别時來言是日風帆怒駛逾久而後濟既濟疑有神陰相以着茲遊之偉予曰嗚呼阮步兵死空山無哭聲且千年矣若神之助不可知然茲遊亦良偉其為文辭因以逹意亦誠可悲 明日者登台之明日也别甲者别思齊于江也與丙獨歸者與桂芳同歸又明日至其居也甲後書來謂風帆怒駛葢甲與公同氣其所見者響應若是非真有神之助也葢公之至情逹乎中正而若有見焉其焄蒿凄怆之著也如此按歎息謂阮步兵者此特援比其哭之一辭若公者又非其比矣 予嘗欲仿太史公着季漢月表如秦楚之際今人不有知予心後之人必有知予者于此宜得書故紀之以附季漢事後時先君登台後二十六年也先君諱某字某登台之歲在乙醜雲 按公行述謂多所著書如季漢月表皆采獨行仿素之際予未得而盡見也登台後二十六年者在庚寅之冬其後六年公卒于杭思齊方鳯徑往杭買舟載棺至釣台而塟焉其後會稽楊先生維祯為文以哀之而刻之墓上仍題其墓曰粵謝翺墓葢從其初志焉餘謹按文公死年四十有七今公之死也如之嗚呼惜哉 後跋 箕子痛殷亡過故墟而欲泣焉為近于婦人乃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歌詠者憂宗社之音也今翺之恸哭西台也毋亦悼斯人之已非憫亳社之既屋義激乎中而情見乎辭又豈異于箕子欤且翺在勝國時無祿位之寄及運窮物改而能恸夫知已以及于國迹之異于箕子也然則居箕子之位者乃及不見其歌而亦不見其恸也其本心宜何如哉百世之下秉貞尚義以能發乎中心之憤憤者非翺其誰欤予後翺之生私心景慕每誦其文多微言于是忘其愚陋本諸遺意以詳釋其記使後世知有箕子之歌于前而有翺之恸于後也雖然若翺固未可以喻于箕子也吾獨惜翺之時有箕子之位者而無翺之恸也後之秉史筆者尚庸考于斯清河張丁識 釋冬青樹引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