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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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人召之役則往役之說又何其嚴也今觀交際教之不改獵較行可際可公養之說又何其寛也大抵聖賢存心無非忠厚如元氣埏埴萬物皆予生意使小人微起一毫善端聖賢則自此路而應接矣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是其心已自善端中來聖人則涵養其心欣然而與之酬酢齊王有易牛之心孟子三宿而後出晝者眷眷此心也倘其心不虛其意不下軒然以王公大人自髙自以為盡善則善端蔽障聖賢自何而入哉所以論友則不挾長不挾貴而君欲見之召之則不往梁恵王自謂無如寡人之用心孟子一去而不複留戀以是故也至扵其間曲折萬章之問亦雲悉矣請得而詳說之萬章指交際而問曰此何心也其問可謂切矣孟子直指之曰是恭也嗚呼恭者敬之?見也其對亦切矣萬章倘識此防省扵言下則當如曽子故事應之曰唯使如此應則不失孟子之防乃不知觀省又問曰卻之卻之為不恭何哉殊為萬章惜也然且就萬章之意而卒其說夫交際之心孟子直指之為恭則卻其此心者謂之不恭複何疑哉孟子知其失前所荅之防故就其所問而荅之曰尊者賜之曰其所取之者義乎不義乎以是為不恭故弗卻也此又聖賢之指人欲其自省終不欲増損一毫芒故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其意深矣逺矣夫尊者賜之其交以道其接以禮吾當受其禮意可也不是之顧乃指摘瑕疵軒然問之曰爾之所取者義乎不義乎桀傲如此何恭之有使識其禮意必受其餽而弗卻矣萬章猶不悟乃曰請無以辭卻之以心卻之曰其取諸民之不義也而以他辭無受不可乎夫其交以道其接以禮聖賢見其禮意故涵泳酬酢之非受其物也受其禮意而已使萬章悟孟子直指交際之心為恭則見夫交以道接以禮無不受之唯其既失此防止用區區私見以卻之為是而受之為非籲可憐也且人以善心來聖賢無不應荅之兒童如互鄉叛人如佛嬖寵如南子聖人無不樂之此心乃天地造化之心也萬章學不到聖地必欲求世俗之名遂私見之謬反覆喻之終守其見然受孟子一指之力雖不脫然省于言下而其防亦略變動矣何以知之其曰請無以辭卻之又曰以他辭無受是不欲直情徑行而以善言荅之也此意頗有聖賢之風而以心卻之之說非聖賢之心也故孟子直指曰斯孔子受之矣孔子受之汝欲不受乎言至于此萬章可以已矣萬章猶未脫然固執私見乃變其端以禦人交以道接以禮為問孟子乃以康诰罔不譈為對餘竊疑之夫佛公山皆叛人也其來召也孔子猶欲往焉使禦人果交以道接以禮有悔過之心聖人亦将應接之豈有終身不許其改過之理乎孟子如是而荅豈以萬章初學未可以語此乎栁宗元劉禹錫學未望聖門乃與王叔文為偶此亦可以為戒矣姑留此疑以俟君子且就孟子之意以說之以為禦人乃兇盜劇賊豈有聖賢與之酬酢乎萬章得此語以為其意遂矣辄以今之諸侯取民猶禦而君子受其禮際是與受禦同也嗚呼惟萬章失孟子直指交際為恭之義反覆不已私意闳大遂入于刻薄中孟子乃以為有王者作将盡誅今之諸侯乎抑将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夫非其有而取之者謂之盜充取賦扵民之數而增廣之者謂之義之盡今諸侯取于民非所謂非其有而取之也乃因其所可有之類而又增廣之耳例謂之盜豈不刻薄乎萬章之心入扵窄隘如此故孟子以孔子獵較之說以大之萬章猶未悟也意欲遂其私意又疑孔子之仕觀其意欲以孔孟為非庶得自遂其見何其至愚如此也故敢以孔子之仕為非仕道夫聖人存心見人有一善端則深入其中而應接之與之交臂執手同登扵九仞之上以入聖賢之室而後已魯人風俗田獵禽獸比較所得以祭祖先祭祖先之心此仁人君子之心也聖人所以眷戀此心與魯人防戯使得為善之路以登大道之中焉非仕道而何萬章淺陋見其獵較聖人廣大見其善心因其心為祖先而設乃簿正其器取足于獵不以四方之珍異為貴此欲其自盡力扵祖先也其教幽防其義精妙豈凡俗如萬章者所能知乎萬章私意不息猶以孔子其道不行于朝廷乃至與魯人獵較奚為不去乎萬章止知去耳去止去耳又何功用哉其所以不去必有以也以獵較為兆使天下皆入于此防則将推此心而廣大之凡政事号令一皆如簿正之法矣天下奚足治乎既形此兆而不我用也去之未晚矣是以扵齊扵楚扵衛諸國未嘗有三年之淹也夫孔子之心見扵善端者無不接之于季桓子秉政時孔子攝相事此桓子有善心孔子可行道之時也故行可之仕以季桓子有善心也衛靈公郊迎孔子緻粟六萬此靈公有善心見扵交際可行道之時也故際可之仕以靈公有善心也孝公以國君養賢之禮待孔子此孝公有善心見扵養賢可行道之時也故公養之仕以孝公有善心也善心之所在孔子之所在也鄙哉萬章交以道接以禮以善心來乃欲執私意視之為盜賊而卻之此負石赴淵之流聖賢之門無如是法也 孟子傳卷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