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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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為即命不當為也聖人以義為命是命在我而已矣或進或退一以義為主耳昔元稹由崔潭峻以進為當世士大夫所鄙至以青蠅寄意曰适従何處來今遽集于此餘讀史至此代為稹羞面熱汗下不知稹何以處之官職防何而為人所賤如此可謂失防矣李鄘為吐突承璀所薦終身不就相位學士大夫義當如此每讀鄘傳想見其人恨不得與之為友人心不逺義方炯然豈可欺乎雖六國小人污蔑孔子如此徒自勞耳人誰肯信乎孟子又言孔子微服而過宋當厄難時主司城貞子假陳侯周臣以逃難夫逃難尚不肯主不正之人況于平居無事時乎以厄難而蔔則平居又可見也蓋碎千金之璧者不能不失聲于破釡淩三軍之勇者不能不失即于酒色惟以厄難觀人則生平所存可知矣王衍髙談物理見石勒而下拜王坦之剛鲠自許見桓溫而倒執手闆以孔子過宋時觀之癰疽瘠環之謗可一洗而無餘矣夫人主欲觀逺臣以其所主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今聖人自魯來乃于衛主癰疽于齊主瘠環豈不為人君所薄乎昔漢武帝見大?軍而踞厠見汲黯不冠不見也以此蔔人君之心其扵出處豈可不謹乎孟子力為辨明豈為孔子計哉正為天下後世士大夫計耳餘故首述漸卦以正孔子之出處焉 萬章問曰或曰百裡奚自鬻于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為之也百裡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産之乗假道于虞以伐虢宮之竒谏百裡奚不諌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曽不知以食牛幹秦穆公之為污也可謂智乎不可諌而不諌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于秦知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于天下可傳于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鄉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 餘讀此章竊疑孟子鄙管晏蚓仲子狄許行于百裡奚何取焉百裡奚事秦穆公穆公特伯者耳孔子之門三尺之童羞談霸道而孟子乃為之辨自鬻于秦之說至三稱之為智一稱之為賢何嚴于管晏而寛于百裡也蓋孟子之取人論其存心則甚嚴論其一節則甚寛蓋存心則百行所出故雖管晏皆在所貶論其一節之善則皆可進于君子之塗故雖百裡奚亦在所取此孟子造化之術也如其曰人能充無穿窬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窬之類也夫無穿窬之心特不為竊盜耳稍自好者皆能行之遽以為仁不可勝用又何其寛也至于未可以言而言可以言而不言特不知時爾遽以為穿窬之類又何其嚴也蓋孟子取其一念之善則直指之為仁一念之非則直指之為穿窬使人人一于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中以入乎仁義禮智之域而不敢微生不善之念其造化豈不大哉百裡奚相秦六七年三置晉國之君一救荊國之禍?教封内而巴人緻貢施徳諸侯而八戎來服此其大體也至于勞不坐乗暑不張蓋行于國中不従車乗不操幹戈其死也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謡舂者不相杵軒然有晏子之風則其自好可知矣何至于自鬻乎至于不可諌而不谏知将亡而先去知穆公之可與有行而相之孟子三稱之為智相秦而顯其君于天下可傳于後世孟子一稱之為賢此乃孟子深言其自好決不為自鬻之陋而已耳與孔子删書而取秦穆公悔過一節載于周書之末其防同也然而深攷此篇除鹹丘蒙問父不得而子君不得而臣一事外至于疑舜之号泣于旻天又疑舜之不告而娶又疑妻舜而不告又疑舜為僞喜又疑舜封象扵有庳又疑禹徳衰不傳于賢又疑伊尹以割烹要湯又疑孔子主癰疽瘠環又疑百裡奚自鬻于秦皆出扵萬章夫孔子之門羣弟子所問不過問仁問孝問政皆切問近思無非為己之學曽何敢僣論聖人妄毀賢者而萬章所問大抵好信闾巷之鄙談敢疑聖人之大節其所存何其猥下也餘固言之矣孔子門人去三代未逺而齊晏子晉叔向鄭子産宋向戍衛蘧瑗皆當時良大夫其風俗議論尚有先王之遺風至于孟子時商鞅驺忌陳轸蘇秦張儀稷下諸人橫議四起敢誣蔑聖賢自尊其說風俗薄惡動肆譏毀陳臻之非屋廬子之間淳于髠之侮玩充虞以為不豫公都子以為好辯公孫醜以比管晏過孟贲尹士以為不明幹澤濡滞何孟子門牆而非意之謗喧喧滿耳乎非直此也乃敢尚論前古聖賢則風俗衰替概可知矣惟敢疑聖賢之風不息所以至秦敢焚書詩敢殺學士敢戕六親敢稱始皇盡非前古至天下同為血肉而後此風息耳嗚呼痛哉 孟子傳卷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