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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赧王時不一二十年王室衰替不可救也當時惟秦楚齊為大國而韓趙燕魏宋魯皆小國爾土地不廣人材不多而其君又皆尋常之流無英偉秀傑之氣可以興王道于旦暮者秦楚僣号稱王皆強暴之類使其得志無複人道矣惟齊乃太公舊壌而宣王乃帝舜遺裔又恢廓質魯适在威王之後有綱紀英傑之風故孟子不入秦楚而盤薄于宣王者蓋有以也夫孟子黙觀天下諸侯有可以行道者非一日也聞宣王有易牛之心此聖王之心也顧宣王未知之耳此所以因有保民而王之説而宣王有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之問乃舉易牛之事以問之因以大其不忍之心王道至此而大明焉夫不忍牛之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此心即聖王之心也聖王以此心及民故不忍民之饑凍不得其所而為之五畝之宅百畝之田謹庠序之教使老者衣帛食肉不負戴于道路而皆不饑不寒不轉死于溝壑此之謂聖王也今齊王不忍與聖王同然齊王不忍施之于一牛而聖王不忍施之于百姓此孟子所以指其不忍之心而挽之進于王道焉而王道亦大矣乃止在不忍處傥非異類誰無不忍之心乎是王道人人所固有矣非孟子指出其誰知王道之要止在不忍耶則孟子有功于名教也大矣然孟子之開陳有造化之功學者不可不細考也其曰百姓皆以王為愛也夫既許齊王不忍為聖王之心以開其為善之路又言百姓皆以王為愛以箴其于百姓無慈惠之實豈不以齊王平昔關門之征市廛之賦租斂之入靡不苛刻而兇年饑嵗老弱轉溝壑壯者散四方而無赈施之政乎百姓習知王之吝啬也故以羊易牛皆以為愛愛非仁愛之愛乃愛惜之愛謂吝啬也使民不信王如此非平時無恩以及之乎故見今日之恩及禽獸反以為以小易大也然孟子既箴其失又進其志故曰臣固知王之不忍也齊王聞此乃不加怒曰然誠有百姓者謂百姓誠有此言也又曰齊國雖褊小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其辭平易曲折亦可以見齊王度量寛大有容矣此孟子所以喜之也且又解之曰王無怪于百姓之以王為吝啬也以羊之小易牛之大彼又烏知王之本心哉若以為王痛牛之無罪而就死地不知羊有何罪而不防乎是羊亦可痛也論其無罪而可痛則牛羊一等也又何擇焉孟子恐齊王以為百姓不知其心遂有愠怒之意故痛為剖析則孟子之谙練物态備歴人情亦已深矣而開陳明白使人心地洞曉豈非學力哉王聞牛羊何擇之語乃自知痛牛之無罪而不防羊之可矜也乃笑曰是誠何心哉然論我本心非愛其财也既以羊易牛以小易大宜乎百姓之謂我愛也孟子又恐齊王忘其不忍之路又擴大之曰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術路也以不忍牛之觳觫是乃仁發見之路也方見牛而未見羊故仁發于牛夫何故以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齊王以孟子深知其心乃大説而舉詩為之證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謂也然齊王當時行不忍之心而不識其幾因孟子指之為聖賢之心乃識此心之着見處一指之力可謂大矣何以知其為識不忍之心也其曰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夫孟子之言不忍而齊王體之乃知不忍之為戚戚其深得聖王之心也明矣乃能指此心以問孟子曰所以合于王者何也孟子知其幾已發不可遏也故急挽之使加于百姓焉加于百姓王道成矣其曰有複于王者曰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則王許之乎是也王既不然以為否矣乃急轉其幾去其好利之心而又使之進于王道焉其曰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獨何與然則一羽之不舉為不用力焉輿薪之不見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見保為不用恩焉是也雖識夫不忍為王者之心然其間又在乎能用之者能識而不能用與不識同識而能用乃如乾坤之運六子造化之役四時陶冶一世埏埴萬生帝王之功所以為巍巍也孟子論用之説此二帝三王之所以治天下也學而不至于用奚以學為哉齊王能識于俄頃而未能用于天下孟子所以極論用之為大而餘因此知聖王之學全在此也齊王猶未逹夫用之之説故孟子有太山折枝之喻而極力論用之所以為王道者其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防吾防以及人之防天下可運于掌是也又引詩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禦于家邦之説為證且終防之曰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夫用之之要以老吾老之心用以及天下之老者以防吾防之心用以及天下之防者以吾不忍一牛之心用以及天下之民饑凍而不得其所者一用之力其大如此知所謂用則天下可運于掌握之間不知所謂用則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于百姓矣夫思齊之詩言文王雝雝肅肅徳着于宗廟之間知所以用之故用于妻子用于兄弟用于家邦其用也不勞精神不關思慮不移跬歩舉此肅雝之徳加之于妻子兄弟家邦而已今齊王能舉此不忍一牛之心以加于百姓亦不勞精神不關思慮不移跬歩而王道行矣孟子恐齊王之未固也又提警之曰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