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草原上的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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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拼命、流血!”刷的一響,夾頭夾腦的又抽了兒子一鞭。

    蘇普竟不閃避,隻是呆呆的望着李文秀,說道:“她是天不保佑的漢人麼?”蘇魯克吼道:“難道不是?”回過馬鞭,刷的一下又抽在李文秀臉上。

    蘇普被灰狼咬傷後受傷本重,跟着又被狠狠的抽了兩鞭,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晃,摔倒在地。

    蘇魯克見他雙目緊閉,暈了過去,也吃了一驚,急忙跳下馬來,抱起兒子,跟着和身縱起,落在馬背之上,一個繩圈甩出,套住死狼頭頸,雙腿一挾,縱馬便行,那頭大花狼便在雪地中一路拖着跟去,雪地裡兩行蹄印之間,留着一行長長的血迹。

    蘇魯克馳出十馀丈,回過頭來惡毒地望了李文秀一眼,眼光中似乎在說:“下次你再撞在我的手裡,瞧我不好好的打你一頓。

    ”李文秀倒不害怕這個眼色,隻是心中一片空虛,知道蘇普從今之後,再不會做她的朋友,再不會來聽她唱歌,來聽她說故事。

    隻覺得朔風更加冷得難以忍受,臉上的鞭傷随着脈搏的跳動,一抽一抽地更加劇烈的疼痛。

    她茫茫然的趕了羊群回家。

    計老人看到她衣衫上許多鮮血,臉上又是腫起一條鞭痕,大吃一驚,忙問她什麼事。

    李文秀隻淡淡的道:“是我不小心摔的。

    ”計老人當然不信。

    可是一再相詢,李文秀隻是這麼回答,問得急了,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竟是一句話也不肯再說。

    那天晚上,李文秀發着高熱,小臉蛋兒燒得血紅,說了許多胡話,什麼“大灰狼!”“蘇普,蘇普,快救我!”什麼“天不保佑的漢人”。

    計老人猜到了幾分,心中很是焦急。

    幸好到黎明時,她的燒退了,沉沉睡去。

    這一場病直生了一個多月,到她起床時,嚴冬已經過去,原野上已茁起了一絲絲的嫩草。

    過了幾天,李文秀身子大好了,她一早起來,打開大門,便想趕了羊群出去放牧,隻見門外放着一張大狼皮,做成了墊子的模樣。

    李文秀吃了一驚,看這狼皮的皮色,正是那天在雪地中咬她的那頭大灰狼。

    俯身一看,狼皮的肚腹之處有一個刃孔。

    她心中怦怦跳着,知道蘇普并沒有忘記她,也沒有忘記他自己說過的話,半夜裡偷偷将這張狼皮放在她的門前。

    她将狼皮收在自己房中,不跟計老人說起,趕了羊群,便到慣常和蘇普相會的地方去等他。

    但她一直等到日落西山,蘇普始終沒有到來。

    她認得蘇普家裡的羊群,這一天卻由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放牧。

    李文秀想:“難道蘇普的傷還沒有好,怎地他又送狼皮給我?”她很想到他帳篷裡去瞧瞧他,可是跟着便想到了蘇魯克的鞭子。

    這天半夜裡,她終於鼓起了勇氣,去到蘇普的帳篷後面。

    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去,是為了想說一句“謝謝你的狼皮”麼?是為了想瞧瞧他的傷痕好了沒有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她躲在帳篷後面。

    蘇普的牧羊犬識得她,過來在她身上嗅了幾下便走開了,一聲也沒吠。

    帳篷中還亮着燭光,蘇魯克粗大的嗓子在大聲咆哮着。

    他每呼喝一句,李文秀的心便激烈地跳動一下。

    “你的狼皮拿去送給那一位姑娘?好小子,小小的年紀,也懂得把第一次的獵物拿去送給心愛的姑娘。

    ”李文秀聽得蘇普在講故事時說過哈薩克人的習俗,每一個青年最寶貴自己第一次的獵物,總是拿去送給他心愛的姑娘,以表示自己的情意。

    這時她聽到蘇魯克這般喝問,小小的臉蛋兒紅了,心中感到了驕傲。

    他們二人年紀都還小,不知道真正的戀愛是什麼,但隐隐約約的,也嘗到了初戀的甜蜜和痛苦。

    “你定是拿去送給了那個天不保佑的漢人姑娘,那個叫做李什麼的賤種,是不是?好,你不說,瞧是你厲害,還是你爹爹的鞭子厲害?”隻聽得刷刷刷刷,幾下鞭子抽打在肉體上的聲音。

    像蘇魯克這一類的哈薩克人,一直認為鞭子下能産生強悍的好漢子,管教兒子不必用溫柔的法子。

    他祖父這樣鞭打他父親,他父親這樣鞭打他自己,他自己便也這樣鞭打兒子,父子之愛并不因此減弱。

    男兒漢對付男兒漢,在朋友是拳頭和鞭子,在敵人便是短刀和長劍。

    但在李文秀聽來,每一鞭都如抽在她的身上一般痛楚。

     “好!你不回答我!你回不回答?我猜你定是拿去送給了那個漢人姑娘。

    ”鞭子不住的往下抽打,蘇普起初咬着牙硬忍,到後來終於哭喊起來:“爹爹,别打啦!别打啦!我痛,我痛!”蘇魯克道:“那你說,是不是将狼皮送給了那個漢人姑娘?你媽死在漢人強盜手裡,你哥哥是漢人強盜殺的,你知不知道?他們叫我哈薩克第一勇士,可是我的老婆兒子讓強盜殺了,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那天我偏偏不在家?為什麼總是找不到這群強盜,好讓我給你媽媽哥哥報仇雪恨?”蘇魯克這時的鞭子早已不是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