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窮年傳拳劍長日迷楸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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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十天,袁承志棋力大進,木桑隻能讓他一先,這才互有勝敗。

     袁承志在圍棋上一用心,自然練武的時間滅小,穆人清礙于木桑的情面,起初還不說他,後來見這一老一小,終日廢寝忘食的在這楸枰上打交道,實在太不成話,于是暗中囑咐袁承志,每日隻可與木桑下一局棋,其餘的時間都要用來練武。

    袁承志經師父一提醒,心想這十多天也的确荒疏了武功,暗暗慚愧,連忙趕練劍法。

    一連兩天,木桑叫他下棋,袁承志總說要練劍,沒有功夫。

    木桑說道:“你來陪我下棋,下完之後,我教你一件功夫,你師父一定喜歡。

    ” 袁承志道:“我去問過師父。

    ”木桑道:“好,你去問吧。

    ”袁承志果真奔進去把木桑的話對師父說了。

    穆人清一聽大喜。

    要知木桑道人江湖上人稱“鬼影子”,武功别成一派,頗有獨得之秘,但生來脾氣古怪,從來不肯授徒,現在他竟答應傳授承志,武功,那麼一定實在是熬不過棋瘾了,忙拉了承志的手走出來,向木桑一揖,說道:“你肯成全小徒,我這裡先謝謝啦。

    ”叫承志向木桑磕頭拜師,承志跪了下去,木桑一縱而起,雙手亂搖,說道:“我不收徒弟。

    他要我教功夫,得憑本事來嬴。

    ”穆人清道:“怎麼嬴法?” 木桑道:“劍法拳法,你老穆天下無雙,我老道甘拜下風,這個孩子隻要學到你功夫的二三成,江湖上已難見敵手。

    但說到輕功暗器,隻怕我老道也還有兩下子。

    ”穆人清道:“誰不知道你鬼影子的鬼崇崇本事,這一點倒不必自吹自擂啦!”木桑笑道:“你自以為是一派宗師,說什麼都得正大光明,輕功暗器兩門上就不肯多下功夫。

    這樣,你讓承志每天和我下兩盤棋,我嬴了,那就是陪師伯消遣,要是他嬴得一局,我就教他一招輕功,連嬴兩局,那麼輕功之外再教一招暗器。

    你說這樣公平不公平?”穆人清心想這老道果然滑稽刁鑽,知道隻要他話一出口,再無翻悔,說道:“好,就是這麼辨。

    我本來怕承志下棋誤了功夫,現在既有這樣的好處,你們每天下十局八局我也不管。

    ”木桑和袁承志一聽大喜,兩人又去下棋去了。

     木桑這天一勝一負,他下完棋後,對袁承志道:“今兒我教你一招輕身功夫,雖然隻是一招,隻要你用心去練,可也夠你終身受用無窮,你仔細瞧着。

    ”他話剛說畢,也不見他彎腿作勢,忽然全身拔起,已竄到了大樹之巅,一個倒翻斛鬥,又站在承志面前。

    承志看得目瞪口呆,拍掌叫好。

    木桑道人當下把這一招“攀雲乘龍”的輕身功夫教了他,雖說隻是一招,可是腰腿之勁,步法眼神,都有不少奧妙。

     第二天袁承志連輸兩局,一無所獲。

    第三天上午,他突出奇兵,把邊角全部放棄,盡占中央腹地,居然兩局都勝。

    木桑不服氣,又下兩局,這次是一勝一負。

    結算下來,木桑應該教他三招。

    木桑教了他兩招輕功,見他練會,說道:“你知道我對敵時用什麼兵器? ”袁承志搖搖頭。

    木桑道人抓起棋盤,笑道:“就是這家夥。

    ”袁承志早見這棋盤是精鋼鑄成,那知竟是他的兵器。

    木桑又拈起一把棋子,笑道:“這就是我的暗器!”随手一擲,數十顆棋子都向天空擲去。

     木桑道人舉起棋盤一接,隻聽見“當”的一聲大,數十顆棋子同時落在棋盤之上。

     袁承志伸出了舌頭,半說不出話來。

    原來數十顆棋子拋上天空,落下來必定有個先後,鐵棋子和銀棋子碰到鋼棋盤,必定是“叮叮當當”的亂一陣,那知數十顆棋子落下來竟是不先不後,同時碰到棋盤,那麼拋擲上去時手力的平均,實在到了驚人的地步。

    更奇怪的是,棋子落在棋盤上竟不彈開,隻見木桑道人右手微微一沉,已把棋子下落之勢抵消,一顆顆棋子就像用手來擺那樣放在棋盤之上。

    木桑道人笑道:“打暗器要先練力,再練準頭,發出去的輕重有了把握之後,才談得到準不準。

    ”于是把投擲棋子用力使勁的心法傳授了他。

     話休絮聒,木桑在華山絕頂一住就是大半年,天天與這位小朋友對奕,流連忘返,樂而忘倦,而他一身輕身功夫和打圍棋子的心法,在這大半年中也毫無藏私的傳給了他。

    這天正是盛暑,袁承志上午練了拳劍,下午和木桑在樹下對奕。

    這時他棋力早已高出木桑一先,可是木桑好勝,每次還是要執白子,讓袁承志先打,那更是勝少敗多了。

    這天木桑教袁承志的仍是發暗器的“滿天花雨”手法,撒出去十多顆棋子,要顆顆都打中敵人的穴道,這種上乘武功當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學會,袁承志在這一門上已下了四個月苦功,可是同時發三四顆棋子,每次總隻能有一二顆打中。

    木桑做了一個木牌,牌上畫了一個人形,叫啞巴舉了木牌奔跑,木桑喊道:“天宗、肩貞、玉枕!”袁承志三顆棋子發出,打中了天宗、玉枕兩穴,肩貞一穴卻打偏了。

    木桑又喊:“關元、神封、太赫。

    ”啞巴一邊跑,一邊把木牌亂晃,袁承志展開輕身功夫,追趕上去,手一揮,木桑已叫了起來:“關元穴沒中。

    ”他正要再喊,忽然聽見袁承志驚叫一聲,搶上去把啞巴一把拉住,向後一扯,啞巴一呆,回過頭來,隻見一頭猩猩站在身後,作勢要撲。

    啞巴舉木牌劈頭向猩猩打下,突然感到手上有一股力量一托,已被木桑拉了回來。

     木桑叫道:“承志,你對付他!”袁承志知道這是木桑試他本領,答應了一聲,雙掌一錯,輕飄飄站在猩猩面前。

    猩猩見了人,轉身想走,袁承志用重手“拍”的一聲,在牠背上重重一掌。

    猩猩痛得哇哇怪叫,轉身揮長臂來抓,袁承志托地跳開,正要乘隙迎擊,忽覺身後生風,似乎有敵人來襲,他不及回頭,左腳一點,躍在空中,人未落地,已見襲擊他的原來是另一頭大猩猩。

    袁承志上山後練了這些年武功,從未與人當真對過招,兩頭猩猩雖然獰惡,他毫不畏懼,展開“伏虎掌”法與兩獸鬥了起來。

     呼喝聲中,穆人清也奔了出來,他見袁承志力鬥兩頭猩猩,手掌一着到猩猩身上,這猩猩無不痛得哇哇大叫,心中也暗自欣喜,心想:“這孩子也不枉了我一番心血。

    ”兩頭猩猩吃了苦頭,不敢過份接近,竄來跳去,俟機進撲。

    穆人清知道袁承志掌法盡可制得住兩頭畜牲,但是他究竟功力不足,一掌打着,隻能使猩猩疼痛,卻不能使牠受傷,因為掌力大小要靠多年鍛煉,非數年之間所能收功。

    于是奔進去取寶劍,叫道:“接劍!”把劍擲了過去。

     袁承志縱起身來,右手一抄,接住劍柄,一劍在手,登時如虎添翼,人未落下,一招“穿針引線”,向一頭猩猩肩上刺了過去。

    那猩猩疾忙後退,袁承志一柄劍使了開來,寒氣迫人,登時把兩個猩猩裹在劍光之中。

    木桑道:“承志,别傷牠們性命。

    ”袁承志答應一聲,劍使得更加緊了,這時他要刺殺猩猩,易如反掌。

    兩頭猩猩轉眼間臂上、肩上、腿上、頭上、劍創累累,袁承志始終未下絕招,每手都是傷到即止。

    兩頭猩猩頗有靈性,起初還想奮力逃命,後來見微一縱開,劍鋒随到,隻要停步,對方也就收招,知道他有意饒牠們性命,忽然叫了幾聲,蹲在地下,雙手抱頭,不再進撲,四隻眼珠角碌碌的轉動,望着袁承志,露出哀求的神色。

     啞巴見袁承志制服兩頭畜牲,高興得拍手頓足,奔進去取出一捆繩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