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兇險如斯乎怨毒甚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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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須眉臉容,俱都被毒藥爛得不成模樣。

    溫明達泣道:“二十年前那金蛇惡賊忽然從咱們手裡逃出去,那時他筋脈已斷,早成廢人,我已疑心是五毒人衆來救他出去…… ”溫明山道:“不錯,原來五毒教暗中在與咱們作對。

    這次咱們和他們同受曹化淳之聘,圖謀大事,雖不成功,并無仇冤,幹麼要苦苦相逼?”溫明達沉思片刻,忽地跳了起來,叫道:“那金蛇惡賊所用毒藥如此厲害,莫非他與五毒教頗有淵源?”溫明山恍然大悟,說道:“必是如此。

    ”兩人想到舊日金蛇郎君來衢州報仇的狠毒,不覺心有餘悸,商量了半天,把溫明悟埋葬之後,決心先上華山,掘到寶藏之後,再找五毒教報仇,隻是害怕他們暗中加害,不但飲食特别留心,晚上連客店也不敢住了。

     這天兩兄弟帶了青青宿在一座破殿之中,溫明達年紀雖老,仍俱神力,搬了兩隻大石臼,一隻撐住前門,一隻撐住後門,方才安心睡覺。

    時至中夜,佛像之後忽然悉悉數聲,練武之人耳目特别醒覺,初時當是老鼠,也不以為意,溫明山朦胧間正要再睡,忽然鼻管中鑽入一縷異香,頓覺身心舒泰,快美異常,全身飄飄蕩蕩的似乎神遊太虛,置身極樂。

     他心神一蕩,立即醒悟,大叫一聲,跳了起來。

    溫明達雖然事起倉卒,但究竟是數十年的老江湖,見機極快,一拉青青的左手,兩人已躍上了旁邊的供桌,星光熹微下隻見溫明山手舞鋼杖,使得呼呼風響,蓦裡地震天價一聲巨響,佛像被鋼杖打去了一截。

    佛像後面躍出兩個黃衣童子,一人使刀向溫明山攻去,另一人手執噴筒,又要噴射毒霧。

    溫明達手一揚,波波兩聲,兩枝袖箭當時把兩名童子穿胸釘死。

    溫明山并不住手,仍在亂舞亂打。

    溫明達叫道:“三弟,沒敵人啦!”溫明山充耳不聞,他腦子已為毒霧所迷,鋼杖越使越急,溫明達瞧出不對,搶上去要奪他鋼杖。

    溫明山把鋼杖舞得一團銀光,急切間那裡搶得入去,突然間大叫一聲,杖柄倒轉,杖頂的龍頭恰恰撞在自己的胸前,口裡鮮血直噴,雙腳一挺,眼見不活了。

    青青見三個爺爺數日之内都被五毒教害死,雖然平素與他們并無情誼,但也不禁灑了幾點眼淚,溫明達一聲不響,把溫明山的屍身抱出去掩葬了,他性格最是倔強硬朗,在溫明山墳前拜了幾拜,對青青道:“咱們走吧!”青青不敢違拗,隻得陪着他連夜趕路。

     溫明達一路防備更加周密,入陜西境後曾有一名紅衣童子挨近他的身邊,被他手起一掌,登時震破了天靈蓋。

    青青見他鐵青了臉,性子越來越乖戾,連話也不敢多說一句。

    這日快到華山腳下,兩人趕了半天路程,很是口渴,在一個涼亭中暫時歇足飲水,讓馬匹涼一涼汗。

    隻見一名鄉農走進亭來,打着陜西土腔問道:“這位是溫老爺子吧?”溫明達站起身,喝道:“你要幹什麼?”那鄉農道:“剛才有人給了我兩吊錢,叫我送信來給你。

     ”溫明達道:“那人呢?”鄉農道:“他早已騎馬走了。

    ”溫明達怕有詭計,命青青拿信,拆信見無異狀,才從青青手裡接過信箋,隻見信箋共有三頁,第一頁上寫道:“溫老大:你的死期到啦!”溫明達大怒,忙展開第二頁觀看,幾頁信紙急切間卻揭不開來,他伸手到嘴裡沾了一點唾液,翻開第二頁來,見上面寫道:“如果不信,再看第三頁。

    ”溫明達愈加忿怒,随手又在嘴中一濕,把第三頁揭開,隻見第三頁上畫了一條大蜈蚣,一個骷髅頭,再無字迹,氣惱中把紙箋往地下一擲,忽覺右手食指與舌頭上似乎微微麻痛,定神一想,不覺冷汗直冒,心知中計。

    原來這封信的紙箋上已浸了劇毒的汁液,幾張紙箋又故意稍稍黏住,使人不知不覺間用手指沾濕唾液而把毒劑帶入口中。

    這是五毒教下毒的三十六大法之一,金蛇郎君當年從何紅藥處學得之後,用在假的秘笈之上,張春九即因此中毒斃命。

    溫明達雖然精細,那裡想得到這層,驚惶中擡起頭來,見那鄉農模樣的人已奔出數十步。

    他惱怒已極,趕出亭來,隻覺頭惱一陣暈眩,情知不妙,待要鎮懾心神,更是頭痛欲裂,當下奮起神威,一戟直往那鄉農後心擲去。

    那人正是五毒教教衆,隻道已然得手,那知短戟擲來,勢不可當,狂叫一聲,整個身子已被鐵戟牢牢釘在地下。

    溫明達慘笑數聲,往後便倒。

    青青叫道:“大爺爺,您怎麼啦!”俯身來看,溫明達左手一伸,忽地一戟往青青胸口擲到。

     青青萬想不到他臨死時還要下此毒手,隻覺眼前銀光一閃,戟尖已指向胸口,這時退避已經不及,隻好閉目待死,忽聽當的一聲,同時腳背上一陣劇痛,睜眼一看,那短戟已被人打落在地下,戟柄打中了自己腳背。

    她轉身要看是誰出手相救,突覺背心已被人牢牢揪住,動彈不得,那人随即取出皮索,将她雙手反背縛住,這才轉到她的面前,正是五毒教的老乞婆何紅藥。

    青青一股涼氣從丹田直冒上來,心想落入這惡人手裡,死法不知将如何慘酷。

    何紅藥陰恻恻的笑道:“你是要我一刀殺了呢,還是要我用一千條無毒小蛇來咬你七七四十九天才死?” 青青閉目不答,何紅藥道:“你帶我去找你那負心的父親,就不讓你零碎受苦。

    ”青青心想:“反正我是要去找爹爹的埋骨之地,帶她去見見,瞧她能夠怎樣?”當下昂然道:“我也正要去尋爹爹,你和我一同去吧。

    ”何紅藥見她答應得爽快,不禁起了疑心,但想金蛇郎君已成廢人,武功全失,不怕他怎的,冷笑道:“好,你帶路。

    ”青青道:“放開我,讓我先葬了大爺爺。

    ”何紅藥道:“放開你?哼!”她拾起溫明達的短戟,在路旁掘了一個大坑,把溫明達和那名五毒教徒投在坑裡,蓋上了泥土,一面掩埋,一面口裡喃喃咒罵:“你父親是壞蛋,可是我不許别人折辱他。

    這四個老頭兒弄得他死不死,活不活的,我早就要找他們的晦氣了。

    怎麼你又叫他們爺爺?”青青不理,循着山道上山。

     這天兩人走了四五十裡路,在半山腰裡歇了。

    何紅藥晚上用皮索把青青的雙足牢牢縛住,防她逃走。

    次日一早,天剛微明,兩人又再上山。

    山路愈來愈陡,到後來必須手足并用,攀藤附葛,方能上去,何紅藥左手已斷,無法拉扯青青,隻得解去她手上皮索,要她走在前頭,自己在後頭監視。

    青青從未來過華山,反而要何紅藥指點路徑,當晚兩人在一顆生在懸崖上的大樹樹上歇宿,青青身處荒山,命懸敵手,隻見明月在天,深谷中猿啼不已,心中思潮起伏,那裡還睡得着。

    次晨又行,直到第三天傍晚,才到華山絕頂。

    青青聽承志詳細說過父親埋骨之所四周的景物,這時擡頭望見峭壁,隻見石壁旁孤松怪岩,流泉飛瀑,和承志所說的一模一樣,不禁一陣心酸,流下淚來。

    何紅藥厲聲道:“他躲在那裡?”青青向峭壁一指道:“那石壁上有一個洞,爹爹就住在這裡面。

    ”何紅藥道:“好,咱們去見他。

    ”青青見她臉上表情十分怕人,雖然自己死志已決,但也不禁打了一個寒噤,兩人繞道盤向峭壁頂上,走出數十步,忽然轉角處傳來笑語之聲。

     何紅藥拉着青青往草叢一縮,右手五根帶着鋼套的指甲抵住青青的喉嚨,低聲喝道: “不許作聲!”隻見一個老道和一個商賈打扮的中年人邊談邊行,青青認得正是鬼影子木桑道人和承志的大師兄銅筆鐵算盤黃真,她知道這兩人武功都遠勝何紅藥,但自己隻要一動,她的五枚指甲就嵌入自己喉頭,隻聽見黃真笑道:“師父他老人家這幾天就快上山啦,小師弟總也是這幾日到,道長不必愁沒下棋的對手。

    ”木桑哈哈笑道:“要不是貪下棋,你們華山派聚會,我這老道巴巴的趕來幹麼呀?湊熱鬧麼?”兩人一路說笑,逐漸遠去。

    何紑藥領教過華山派的厲害,聽說他們要在此聚會,更是不敢大意,伏低了身子,慢慢爬到峭壁之頂,從背囊裡取出繩索,一端縛在老樹之上,另一端縛着自己和青青,一齊缒了下去。

    青青細看峭壁,忽見一處有一個小洞,叫道:“是這裡了!” 何紅藥心中突突亂跳,數十年來,長日凝思,深宵夢回,無一刻不是想到與這負心人重行會面的情景,或許,自己要狠狠的折磨他一番,然後将将他打死,又或許,心裡竟會不忍而饒了他,這時相見在即,隻覺身體發顫,手心裡都是冷汗。

    她右手亂挖亂撬,把洞孔周圍的磚石扒去。

    石壁上的入口本來被金蛇郎君砌得極為狹小,但後來被袁承志用金蛇寶劍削開,所以這時再有人進去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