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決疑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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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末世衆生,貧苦殊甚。

    佛國樓閣宮殿,皆七寶莊嚴。

    何其苦樂之不均哉?況佛視衆生,等于一子,何不分惠十方,使一切共享其樂乎? 答:苦樂天淵,現在之果,而所以緻此者,過去之因。

    往昔因中,舉世皆造殺業,菩薩獨尚慈悲。

    舉世皆耽色欲,菩薩獨修梵行。

    舉世皆事貪吝,菩薩獨愛布施。

    作善作惡,既有天淵之别,各各不能相代。

    則受樂受苦,亦有天淵之别,各各不能相代。

    譬如舜目重瞳,較之雙眸而有餘。

    瞽瞍盲視〖瞽瞍(sǒu),舜之父〗,拟于獨眼而不足。

    舜雖大孝,豈能以己之有餘,補其親之不足哉? 問:土階茅舍,乃見堯舜之仁。

    瓊室瑤台,适形桀纣之惡。

    佛既觀三界為牢獄,何必借七寶以莊嚴? 答:一則是萬姓之脂膏,一則是三生之福果。

    二者合觀,拟非其類。

     問:佛國清淨莊嚴,固萬倍于塵世。

    但經中所言,未免形容太過,若皆信之,不幾近于荒唐乎? 答:人所信者,不過耳目心思。

    耳目不及之處,猶謂荒唐,況心思不及者乎?譬如蚯蚓,但知尺土中食泥之樂,不知蒼龍躍于大海,突浪沖波。

    亦如蜣蜋,但知糞壤内轉丸之樂,不知大鵬扶搖九萬裡,風斯在下。

     如來應化類(七問七答) 問:世人産育,必由陰道。

    菩薩入胎,必從右脅。

    何也? 答:凡夫有欲,故由産門。

    菩薩無欲,故從右脅。

     問:三界至尊,莫如天帝。

    而如來降生,四王、忉利天子,皆恭敬奉承。

    得毋故為此言,以張大其說乎? 答:經稱六道,諸天亦在其中。

    世人觀之,以為尊而無對。

    佛眼視之,同為未出世之凡夫。

    故如來每一說法,無量帝釋天王,皆恭敬禮拜,聽受妙義。

    略言之,如《華嚴經》雲:“爾時天王,遙見佛來,即以神力,化作寶蓮華藏獅子之座,百萬層級,以為莊嚴。

    百萬天王,恭敬頂禮。

    ”《般若經》雲:“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皆應供養。

    ”《大寶積經》雲:“四天王天、三十三天諸天子等,虛空散華,供養如來。

    ”《蓮華面經》雲:“帝釋天王,見世尊已,即敷高座,頂禮佛足。

    ”《梵網經》雲:“十八梵天、六欲天子、十六大國王,合掌至心,聽佛誦大乘戒。

    ”《圓覺經》雲:“爾時大梵王、二十八天王,即從座起,頂禮佛足。

    ”《賢愚因緣經》雲:“帝釋侍左,梵王侍右。

    ”《普曜經》雲:“梵天侍右,帝釋侍左。

    ”《造像經》雲:“梵王執白蓋在右,帝釋持白拂侍左。

    ”《法華經》雲:“是諸大梵天王,頭面禮佛,繞百千匝。

    ”如是之類,不勝屈指。

    若如來福德,僅等諸天,則經中不敢說此大言。

    而梵王、帝釋,豈容此等經典流通哉? 問:《玉皇經》載,天帝說法,佛來聽受。

    然則非欤? 答:如來經典,佛口親宣,阿難結集,一言不妄。

    《玉皇經》者,出于後人之手,非玉帝降鸾之筆。

    雖其所言,不失尊崇玉帝之意,然未知所以尊矣。

    且爾亦聞佛教之大乎?合古今福德最厚之人,不如四王天一天人。

    合四王福德最厚之人,不如忉利天一天人。

    玉帝者,忉利天之王也。

    忉利而上,展轉相勝,至他化天,為欲界,有四重階級。

    他化而上,展轉相勝,至色究竟天,為色界,有十八重階級。

    色究竟而上,展轉相勝,至非非想天,為無色界,有四重階級。

    總為未出世之凡夫。

    若出世聖流,有聲聞小乘,自須陀洹至阿羅漢,有四重階級。

    又上之,有緣覺、獨覺。

    又上之,則菩薩位中,有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等,有數十重階級。

    又上之,得入初地,自歡喜地,至法雲地,又有十重階級。

    然後位臻等覺,為補處之尊,将成佛矣。

    佛為無上大囧琺王,以其無有得而更上也。

    豈有玉皇說法,反來聽受者乎?蓮大師《正訛集》中,辨之甚詳。

     問:如來降誕,既在周昭王時。

    則佛法在天竺國,已将五百年矣,孔子何以不聞其概? 答:孔子已微聞其略矣。

    昔太宰問孔子曰:“夫子聖者欤?”孔子曰:“聖則某弗敢。

    ”又問三王五帝,孔子皆不對。

    太宰駭曰:“然則孰者為聖?”孔子動容有間曰:“某聞西方有大聖人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出《列子·仲尼篇》)安得謂不聞哉? 問:佛教至漢明帝時方傳東夏,孔子何由而知? 答:如來降生,此間已有其兆。

    昭王二十六年(坊本作二十四年)甲寅,四月八日,日有重輪,五色祥雲,入貫太微,遍照西方,大地震動,池井泛溢。

    王命太史蘇由筮之,得“乾”之九五。

    由曰:“西方有聖人降誕耳,卻後千年,教法來此。

    ”王命镌石記之,置之南郊祠前(出《周書異記》及《白馬寺碑記》)。

    則孔子所言,蓋有自矣。

    但教未東來,言之略耳。

     問:《六經》所言,方可為據。

    《列子》之書,何足信乎? 答:孔子生平所言,傳于後世者,百千中之一耳,安保其盡載《六經》乎?列子,學孔子者也,去聖未遠,其言必非無據。

    何由知數百年後,有佛法至此,而預為之地乎?且何以不言他方,而獨指西方乎? 問:上古無佛,人頌升平之化。

    後世有佛,反成叔季之風〖叔季,猶言末世〗。

    其教亦何益于人國也? 答:諸佛降生,正因救度濁世。

    譬如因暗而設燈,非因設燈而始暗也。

    亂天下者,皆兇暴淫虐,最不信佛之人。

    曾見有斷酒戒葷,而殺人行劫;栖身寺院,而弑君篡奪者乎?劉宋文帝曰:“若使率土皆感佛化,朕則坐緻太平矣。

    ”(出《宋書》)唐太宗序三藏聖教,極意尊崇,謂侍臣曰:“佛教廣大,莫極高深。

    ”玄奘法師示寂,高宗曰:“朕失國寶矣!”哭之至恸,辍朝五日。

    玄宗聞神光師之論,歎曰:“佛恩如此,非師莫宣,朕當生生敬仰。

    ”宋朝太祖、太宗、真、仁、高、孝,無不歸心佛門,精研大囧琺,或駕臨佛宇,或問道禁中。

    (事迹見于唐宋史、《稽古略》、《文獻通考》、《北山錄》、《鄭景仲家集》等書)。

    所以古今來明智之人,類多歸向。

     深信禅學,有所悟入者,略言之,如許玄度(詢)、劉遺民(程之)、周道祖(續之)、雷仲倫(次宗)、宗少文(炳)、沈休文(約)、宋廣平(璟)、王摩诘(維)、王夏卿(缙)、杜黃裳(鴻漸)、白樂天(居易)、李習之(翺)、裴中立(度)、裴公美(休)、呂聖功(蒙正)、李文靖(沆)、王文正(旦)、楊大年(億)、尹師魯(洙)、富鄭公(弼)、文潞公(彥博)、楊次公(傑)、王敏仲(古)、趙清獻(抃)、周濂溪(敦頤)、邵堯夫(雍)、張安道(方平)、黃魯直(庭堅)、陳瑩中(瓘)、張無盡(商英)、張子韶(九成)、張德遠(浚)、王虛中(日休)、馮濟川(楫)、呂居仁(本中)、劉屏山(子翚)、李漢老(邴)等是也。

     敬佛法而明佛理者,如羊叔子(祜)、王茂宏(導)、謝安石(安)、何次道(充)、王逸少(羲之)、王文度(坦之)、謝康樂(靈運)、褚季野(裒)、蕭時文(瑀)、房喬年(玄齡)、杜克明(如晦)、魏元成(征)、虞伯施(世南)、褚登善(遂良)、顔魯公(真卿)、李太白(白)、李邺侯(泌)、柳子厚(宗元)、李浚之(渤)、寇萊公(準)、範文正(仲淹)、韓魏公(琦)、杜祁公(衍)、曾明仲(公亮)、二蘇兄弟(轼、轍)、呂晦叔(公著)、汪彥章(藻)、李屏山(之純)、張敬夫(栻)、呂東萊(祖謙)、劉靜齋(谧)等是也。

     近代名德尊信者,若趙松雪(孟頫)、宋景濂(濂)、周恂如(忱)、徐大章(一夔)、羅念庵(洪先)、唐荊川(順之)、趙大洲(貞吉)、陸平泉(樹聲)、陸五台(光祖)、殷秋溟(邁)、薛君采(蕙)、王弇洲(世貞)、宗子相(臣)、鄧定宇(以贊)、馮具區(夢祯)、虞長孺(淳熙)、袁玉蟠兄弟(宗道、宏道、中道)、陶石篑兄弟(望齡、奭齡)、焦漪園(竑)、黃慎軒(輝)、王宇泰(肯堂)、鐘伯敬(惺)等,卓然稱盛。

    若白沙(憲章)、陽明(守仁)二公,為道學宗主,而立言皆契禅門宗旨。

    得其傳者,若王龍溪(畿)、羅近溪(汝芳)、周海門(汝登)、楊貞複(起元)等,益深究大囧琺。

     噫!佛法苟非最上真乘,有補王化,安得昔賢如是欽奉乎?(事迹散見于《二十一史》及各文集、各語錄。

    )戒淫之士,願回欲海之狂瀾,誠不可不留心于此也。

     跋 勸善之書,展卷而令人攢眉者,其書必不傳。

    展卷而令人鼓掌者,其書亦必不傳。

    何則?一失之深,一失之淺也。

    吾師是集,意在戒淫,而複惓惓于生死之際。

    疑其過深矣。

    然于平旦時,取生死之說自問焉,則人人不能免也。

    挾不能免之心,複取是書,反覆玩味,而後知其學識之宏,菩心之切也,而後攢眉者皆鼓掌也。

    現在紙貴洛陽,他年再光梨棗,可遙蔔已。

     虞山門人陳鍹聖來氏拜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