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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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一說出口,就看到辛佐夫神思恍惚,正想着另一個人,這個人是沒有資格參加這種“團聚”的。

    他看出了這一點,但一句話也沒說,他明白,這種事情應該讓當事人自己去斟酌。

     他做得對,辛佐夫很感激他,因為他不再講塔尼雅的事了。

    生活中往往有這樣的時刻,那時表面上的漠不關心恰恰是最大的關懷。

     人們通常認為最糟的事莫過于死,然而死并不那麼可怕。

    相反,死倒是件好事!辛佐夫的前妻也許還活着,而塔尼雅本來可能被打死,但畢竟還隻是受了點傷。

    他自己打了三年多仗,負過六次傷,也活了下來,而且醫生們還認為,他的身體确實非常健康。

    可是,他頭腦中卻經常産生一種荒唐的想法: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事!在來前沿的路上,當他經過謝爾皮林中彈身亡的地方,這種想法又出現了。

    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到師部去總得穿過這片樹林。

     關于謝爾皮林的葬禮情況,辛佐夫是從庫茲米奇将軍那兒聽到的。

    庫茲米奇從莫斯科飛回前線後,第二天早晨就到作戰處了解戰況,看到了辛佐夫,便對他說:“你辦完事到我屋裡去一趟。

    ” 辛佐夫在午夜十二點之後來到庫茲米奇的屋子裡。

    庫茲米奇和他的副官,手風琴手維克多一起坐着。

     “我們剛從部隊回來……正好在喝茶。

    來,跟我們一塊兒坐坐。

    ” 在他們喝茶的時候,庫茲米奇談着他視察部隊的情況。

     “短兵相接的時候,你不覺得怎麼樣。

    可是稍微離遠一點看,你就會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們把德國人揍得多狠啊!” 等到喝完了茶,并打發副官去睡覺以後,庫茲米奇才開始談謝爾皮林安葬的情況。

     他把留在長凳上的手風琴挪到自己身邊,拉開來,又合攏,碰上了鎖,然後又把手風琴從身邊推開。

    手風琴發出一聲悲切的長鳴,就沒有聲音了。

     “我們也是這樣,”庫茲米奇感歎起來,似乎他推開的不是一架手風琴,而是一個被打入冷宮的人。

    接着他談了在莫斯科安葬謝爾皮林的情況。

    葬禮很隆重:“靈樞用炮車送到墓地,緻了悼詞,獻了花圈,還放了禮炮。

    不過送葬的人不多。

    前線的戰友沒空去,親屬呢——有的早已去見上帝了,有的已經戰死沙場……” “她的兒媳婦參加了葬禮,就是已經嫁給葉弗斯吉格涅耶夫的那一位。

    為了讓她參加葬禮,單位裡準了她假。

    他父親也被接來了。

    老頭子同他老伴一起從梁贊到了莫斯科。

    起初我心裡感到納悶,難道她是謝爾皮林的母親嗎?後來,她放聲哭喊起來,哭聲響徹整個公墓,于是我才明白:原來是他的後母!親生母親是不會這樣哭喊的。

    老頭子扯了扯她的手臂,她馬上就收住了哭聲,站了起來。

    我沒想到費多爾·費多羅維奇的父親還健在,我從來沒聽到他談起過。

    我們離開公墓向汽車停靠的地方走去時,我扶着他父親,可是老人不讓我扶,他說:‘沒關系,我已經給三個女婿和一個兒子送了葬,我該往哪兒去,我自己會去!’” 說到這裡,庫茲米奇沒有再說下去。

    大概他想到了自己。

     從這次深夜的談話之後,辛佐夫沒有再看到過庫茲米奇。

    不過後來他聽到說,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庫茲米奇仍留在集團軍,當鮑依科的副手。

     連日來,我們一直在清理進攻路線上的戰利品,壞的軍車被拖走了,好的軍車也開走了,然而一路上仍舊可以看到德軍慘敗的痕迹。

    過路的人不由得不想到德軍的這次慘敗。

    辛佐夫也是如此。

     在戰争中,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