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柳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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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山下,柳如煙。

     淡淡的柳煙,掩映着青瓦白牆,小橋流水,柳林中芳草菲菲。

    一叢一叢不知名的深紅淺紅的野花悄悄地開着,無數山鳥正試着它們那閑置了一冬的歌喉。

     春天結束了冬天的冷酷,春天象征着萬物的複蘇,春天欣欣向榮。

     蟄伏的毒蛇,也已在花叢中蜿蜒遊動。

     如果能偷偷地欣賞一個獨自呆着的女孩子,那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如果那個女孩子正處在花妍柳媚、峰浪蝶狂的環境中,就更有意思了。

     獨自呆着的女孩子沒有羞澀、沒有嬌色、沒有傲慢,沒有故作正經。

     虎山下,有一汪深潭,潭邊有一形如玄龜的巨石,故名龜潭。

     龜潭嵌在柳煙中,如美人明媚的眼。

     柳林中有一條不成其為路的小徑,有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正蹦蹦跳跳地走着。

     她的眼睛大大的,睫毛長長的,纖腰柔柔的。

    烏發流雲般地紛披在她渾圓的肩上,落在她花骨朵般的胸脯上。

     她的臉兒圓圓的,額上覆着劉海,眉心還有一點鮮紅的吉祥痣,她的小嘴微微翹着,似在吻着這美妙怡人的春色。

     是啊,這樣的春日,這樣的春色,她怎麼能不爽心呢? 她的紅繡鞋兒半沒在柔軟的芳草裡,幾隻幼筍不時輕觸着她美麗的足踝。

     她無憂無慮,就像這三月的風,柔柔的,媚媚的,嬌嬌的,誰都喜歡。

    她若去拂一下柳絲,柳絲會漾起一串輕笑,她若去撫一下乳燕,乳燕會送她一串脆語,若是她對.一個老人微笑一下,隻怕那老人馬上就扔掉拐杖,年輕了四十歲。

     女孩子的春天啊! 肖無濑隐在一叢高高的水竹後面,似乎已被眼前的春色迷住了,怔怔地盯着那個穿淡紅衫兒的女孩子,一動不動。

     平生第一次,他才發現,春天竟是如此美好。

     平生第一次,他才知道,女孩子竟會如此動人。

     過去的十年,他生活在仇恨中,生活在練功的激奮和痛苦中,生活在兄弟們的友愛中。

    他早已忘了世上還有女人,也忘了春天對一個人的意義。

     他一直生活在冬天裡,即使他愛笑愛鬧愛胡說八道,那也隻不過是在冬天裡發生的事。

     肖無濑的心中,有一種朦胧但又強烈的東西在瘋狂地生長,他還沒有意識到那種東西是什麼,但他已被這個女孩子迷住了,不可抑止地着了魔。

     他想轉頭看看綠袍人是否也被這個女孩子吸引住,卻又一下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瞪着女孩子身後。

     綠袍人什麼時候繞到那裡去了? 肖無濑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女孩子飛快地一轉身,就看見一個高大的綠袍佩刀大漢,正向自己走來。

     女孩子的臉色變了,她感到一種森森的冷氣,從綠袍人身上向自己迫來。

     綠飽人神情漠然,似乎并沒有看見她,他的目光也并不犀利,可女孩子就是覺得自己冷得厲害。

     他的臉雪白泛青,透着一股詭異之氣,加之他一身綠袍,更讓女孩子想起了一種她極其厭惡的東西——竹葉青。

     “竹葉青”是一種蛇,全身碧油油的,常蜿蜒于蒼翠的竹林中,令人無法分辨,可一旦你被咬了一口,你就會知道它的厲害了。

     這個女孩子并不怕“竹葉青”,她在七歲時就已開始殺蛇玩了。

    但她厭惡竹葉青,因為竹葉青的顔色看了讓人心裡發涼。

     這個女孩子看見這個綠袍人,就像看見了一條竹葉青,她感到厭惡,心裡發涼,但她并不怕他。

     從她剛會走路,就有武林高手充任教習。

    她七歲開始習武,十一歲開始練劍,她是名震江南的虎山派掌門、号稱”天南第一刀”的宋朝元的掌上明珠,她被南武林的人尊稱為“玉觀音”、“宋大小姐”。

     她芳名宋沁,是“江南第一女俠”稱号的當然擁有者。

    她手中的劍,曾會過不少武林名人、江湖豪客。

    她的武功頗得宋朝元真傳,沒有理由怕這個綠袍人。

     宋沁戒備地盯着綠袍人,滿面不屑地迎了上去。

    幾絲垂下的柳枝兒拂過她的香肩,惬意地空中晃悠着。

     她當然已注意到了綠袍人的佩刀。

    她的父親和幾個師見都是刀中高手,她自然也是評刀的大行家。

    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一把真正的寶刀,也許不比宋朝元的刀差。

     他身上的那股詭異之氣,是不是從這把刀中散發出來呢? 宋沁的手已滲出了冷汗。

     綠袍人越走越近,宋沁的厭惡感也越來越強烈。

    她的右手已虛按在劍柄上,一有異常,這柄漂亮的短劍就會出手,刺向綠袍人。

     可是綠袍人看來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他隻是路過這裡嗎?宋沁不知道。

     相距還有一丈,宋沁站住了,緊盯着綠袍人的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