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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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映在那人身上,紫光閃動。

     那人停在三丈外的地方,笑道:“肖公子大約不是山裡人,不知此地山中,多有野蔥野蒜,香氣獨特得很。

    ” 肖無濑哈哈一笑,道:“閣下想來也是被肉香酒香引來的?” 那人笑道:“正是。

    隻是來的有些莽撞,有點不好意思。

    ” 肖無濑道;“相見即是有緣。

    閣下何不坐下,吃幾塊兔肉,喝幾口燒酒,海闊天空地聊一聊呢?” 那人居然真的就走到火堆邊坐下了。

    肖無濑看着綠袍人,卻見他神情漠然,好像沒見到火堆邊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很瘦,也很黑,穿着件很漂亮的紫色緞袍,笑起來活像個黑心腸的賬房先生。

     他像個東道主似地說:“請,請,别客氣,這麼好的兔肉,不馬上吃真可惜。

    ” 他手指甲很長,而且也很髒。

    肖無濑看着他那隻右手伸向鍋裡,忍不住皺了皺眉。

     綠袍人左手一擡,将那人打了一個筋鬥,沉聲道: “滾!” 那人一挺身跳了起來,冷笑道:“不讓吃就算了,幹嗎打人?” 肖無濑也覺得很奇怪。

     綠袍人淡淡地道:“我不想殺你,快滾!” 那人殺豬般叫了起來:“你憑什麼殺我?我又沒惹你!” 綠袍人道:“你使毒!” 肖無濑一躍而起、利箭般撲向那人,怒喝道:“王八蛋!” 那人一聲冷笑,身子貼地一溜,已從院門溜了出去,沒人了樹叢之中。

     肖無濑趕到門外,大罵道:“你他媽的,有種的别溜!” 綠袍人冷冷道:“算了。

    ” 肖無濑不依不饒地又罵了幾句,這才憤憤不平地走回來: “趙大哥,你怎麼看出他要下毒的?” 綠袍人自顧喝酒吃肉,沒理他。

     肖無濑趕着問:“你認識他?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害咱們?” 綠袍人微微哼了一聲,就沒有别的表示了。

     肖無瀕知道“趙大哥”什麼都清楚,隻是不願告訴自己罷了。

     肖無濑總說自己酒量不行,可當一葫蘆酒喝完後,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綠袍人卻已醉了。

     無論肖無濑怎麼逗綠袍人說話,他也不吭聲。

    當肖無濑發現他眼中瑩瑩的淚光時,也黯然住了口。

     紅紅的火光映在兩個傷心人的面上,似乎是想掩去他們的傷感之色。

     綠袍人突然尖聲慢氣地唱起歌來,曲調極其古怪,肖無濑一個字也聽不懂。

     肖無濑隻覺胸口憋悶萬分,無地間所有的悲傷、蒼涼、哀怨、痛苦、惆怅、希望、渴求、無奈等等,一齊湧上心頭。

     他已實在受不了了,他隻覺得自己快憋悶死了。

     不僅僅因為綠袍人歌唱之時,已運起了強功的内力,肖無濑知道,單隻那酸楚悲怆的曲調就已迫得自己透不過氣來了。

     他想起了幼時相依為命的姐姐,想起了往日那數計不盡的苦難…… 肖無濑掩面痛苦失聲:“大哥,别……别唱了!求求你,别唱了!” 歌聲夏然而止。

     一輪将滿的月兒冷冷清清地挂在東山梁上。

     許久許久,肖無濑才抹去眼淚,擡頭看着綠袍人,綠袍人卻飛快地轉過了臉。

     可肖無濑還是看見了他滿臉的淚水。

     肖無濑吸吸鼻子,裝着什麼也沒看見似地道:“趙大哥,這……這隻歌是哪裡的?我從來……從來沒聽過……” 他頓了頓,又道:“從來沒像今晚這麼……這麼……” 沉默。

     夜風吹過,吹偏了火苗,吹來了夜枭凄厲的叫聲。

     肖無濑醒來時,天已大亮。

     肖無濑跳起身,四下一望,已不見綠袍人的蹤影。

    不由大急,偶一低頭,卻見青石地面上,寫着幾行典雅的右軍行書: 肖君: 此地将有大變,不可久留,速回河南。

    昨夜所歌,乃蒙古牧人之長調,他日有緣,趙某可将曲譜錄下付君,速離,切切! 趙輕候頓首 肖無濑知道,他已找不到趙大哥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累,身子很輕,就像被抽去了主心骨似的。

     他坐回地上,呆呆地看着那幾行字。

     他知道,那是趙大哥以指力在青石上寫出來的,這份功力自是非同凡響,可若用以對付宋朝元,又怎樣呢? 肖無濑心亂如麻。

     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朗笑:“好指力!好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