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泰因小姐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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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區域、芝加哥以及大湖上的船隻上的習俗,我懂得了許多你無法印出來的詞彙和用語。

    在追詢之下,我竭力設法告訴斯泰因小姐,當你還是個孩子卻在男人堆裡厮混的時候,你就得做好殺人的準備,要懂得怎樣去幹這事而且要真正懂得為了不緻受到騷擾,你是會這樣幹的。

    這個詞兒是能印出來的。

    要是你知道你會殺人,别人就會很快感覺到,也就不會來打擾你了;可也有一些境地是你不能讓别人把你逼迫進去或者受騙上當落進去的。

    如果使用那些色狼在湖船上使用的一句無法印出來的話,“啊,有道縫不賴,可我要個眼”,我就能把我的意思表達得更生動些,但是我跟斯泰因小姐談話時總是很小心,即使在一些原話也許能澄清或者更明确地表達一種成見的時候,我也是小心翼翼。

     “是啊,是啊,海明威,”她說。

    “可你當初是生活在罪犯和性變态者的環境裡的呀。

    ” 對此我不想争辯,盡管我以為我曾在那樣的一個世界裡生活過,其中有各式各樣的人,我曾竭力去理解他們,盡管他們中間有些人我沒法喜歡,有些人我至今還厭惡。

     “可是那位彬彬有禮、名氣很大的老人,他在意大利曾帶了一瓶馬爾薩拉或金巴利酒馬爾薩拉酒指産于意大利西西裡島馬爾薩拉港的一種淡而甜的紅葡萄酒。

    金巴利酒指意大利金巴利公司生産的帶辣椒味的開胃酒。

    到醫院裡來看我,行為規規矩矩得不能再好,可後來有一天我不得不吩咐護士再也不要讓那人進房間來了,你說這是怎麼回事?”我問道。

     “這種人有病,他們由不得自己,你應該可憐他們。

    ” “難道我該可憐某某人嗎?”我問道。

    我當時提了此人的姓名,但他本人通常樂于自報姓名,所以我覺得沒有必要在這裡提他的名字了。

     “不。

    他是邪惡的。

    他誘人腐化堕落而且确實是邪惡的。

    ” “可是據說他是個優秀的作家啊。

    ” “他不是,”她說。

    “他不過是個愛出風頭的人,他為追求腐化堕落的樂趣而誘人腐化堕落,還引誘人們染上其他惡習。

    比如說吸毒。

    ” “那麼我該可憐的那個在米蘭的人不是想誘我堕落嗎?” “别說傻話啦。

    他怎麼能指望去誘你堕落呢?你會用一瓶馬爾薩拉酒去腐蝕一個像你那樣喝烈酒的小夥子嗎?不,他是個可憐的老人,管不住自己做的事。

    他有病,他由不得自己,你應該可憐他。

    ” “我當時是可憐他的,”我說。

    “可是我感到失望,因為他是那麼彬彬有禮。

    ” 我又呷了一口白蘭地,心裡可憐那個老人,一面注視着畢加索的那幅裸體姑娘和一籃鮮花的畫。

    這次談話不是由我開的頭,我覺得再談下去有點危險了。

    跟斯泰因小姐交談幾乎從來是沒有停頓的,但是我們停下來了,她還有話想對我講,我便斟滿了我的酒杯。

     “你實在對這事兒一竅不通,海明威,”她說。

    “你結識了一些人人皆知的罪犯、病态的人和邪惡的人。

    主要的問題在男同性戀的行為是醜惡而且使人反感的,事後他們也厭惡自己。

    他們用喝酒和吸毒來緩解這種心情,可是他們厭惡這種行為,所以他們經常調換搭檔,沒法真正感到快樂。

    ” “我明白啦。

    ” “女人的情況就恰恰相反。

    她們從不做她們感到厭惡的事,從不做使她們反感的事,所以事後她們是快樂的,她們能在一起過快樂的生活。

    ” “我明白了,”我說。

    “可是某某人又怎麼樣呢?” “她是個邪惡的女人,”斯泰因小姐說,“她可真是邪惡的,所以她從沒感到快樂過,除非跟新結識的人。

    她誘人堕落。

    ” “我懂了。

    ” “你肯定懂了嗎?” 那些日子裡要弄懂的東西太多了,所以我們談起别的事情時,我很高興。

    公園已經關門了,于是我隻得沿着公園外邊走到沃日拉爾路,繞過公園的南端。

    公園關了門并上了鎖,使人感到悲哀,我繞過公園而不是穿過公園匆匆走回到勒穆瓦納紅衣主教路的家裡,心裡也是悲哀的。

    這一天開始時也多麼明媚啊。

    明天我就得努力工作了。

    工作幾乎能治療一切,我那時這樣認為,現在還是這樣認為。

    我那時必須治愈的毛病,我判定斯泰因小姐已經感覺到,就是青春和我對妻子的愛。

    等我回到勒穆瓦納紅衣主教路的家中,我一點也不感到悲哀了,就把我剛剛學得的知識講給我的妻子聽。

    那天晚上,我們對我們自己已經擁有的知識以及我們在山裡新近獲得的知識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