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逸史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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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春,滇中陷。

    五月,成功亦卒于台。

    北安撫使以書來招煌言。

    煌言複書略言:「不佞所以百折不回者,上則欲匡扶宗社、下則欲保捍桑梓,乃因國事之靡甯,而緻民生之愈蹙。

    十餘年來,海上刍茭糗糒之供、樓橹舟航之費,敲骨吸髓,言之慘然。

    況複重之以遷徙,訖以流離,哀我人斯,亦已勞止!今執事既以保民息兵為言,則莫若盡複濱海之民,即以濱海之賦畀我。

    在貴朝既捐棄地以收人心,在不佞亦暫息争端以俟天命。

    當與執事從容羊、陸之交,别求生聚教訓之區于十洲三島間。

    而沿海籍我外兵,以禦他盜。

    是珠崖雖棄,休息宜然;朝鮮自存,艱貞如故。

    特恐執事之疑且畏耳。

    則請與幕府約,但使殘黎朝還故土,不佞即當夕挂高帆,不重困此一方也」。

     十一月,魯王薨于金門。

    煌言泣曰:「孤臣之栖栖有待、徒苦部下、相依不去者,以吾主上也。

    今何望乎」!甲辰六月,遂散軍于南田之懸岙(小腆紀年作懸山岙),其地在海中,荒瘠無人;山南有■〈氵義〉港可通舟楫,而其北為峭壁。

    煌言因結茅居之。

    北帥懼終為患,募得其故校,以夜半從山背緣蘿逾嶺而入,暗中執之。

    七月十七日,至甯波(紀年雲:十七日被執,越二日至甯波)。

    北帥舉酒屬曰:「待公久矣」!煌言曰:「父死不能葬、國亡不能救,死有餘罪;今日之事,速死而已。

    何必多言」!至杭州,供帳如上賓,自督、撫而下無不敬禮之。

    浙人賂守者,得睹一面為幸。

    煌言方巾葛衣,終日南面坐,不言不食,惟啜水而已;見者以為天神。

    九月七日,臨刑赴市,在竹輿中遙望鳳凰山一帶,始一言曰:「好山色」!因索筆賦絕命詞數章(行朝錄載其詞雲:義幟縱橫二十年,豈知閏位在于阗。

    桐江空系嚴光釣,笠澤難回範蠡船。

    生比鴻毛猶負國,死留碧血欲支天。

    忠貞自是孤臣事,敢望千秋青史傳。

    國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頭有我師。

    日月雙懸于氏墓,乾坤半壁嶽家祠。

    慚将赤手分三席,特為丹心借一枝。

    他日素車東浙路,怒濤豈必盡鸱夷。

    何事孤臣竟息機,魯戈不複挽斜晖。

    到來晚節慚松柏,此去清風笑蕨薇。

    雙鬓難容五嶽住,一帆仍向十洲歸。

    疊山遲死文山早,青史他年任是非。

    又明季南略所載二首,諸書所無,備錄之。

    詩雲:揶揄一息尚圖存,吞炭吞氈可共論。

    複望臣靡興夏祀,祗憑帝眷答商孫。

    衣冠猶帶雲霞色,旌旆仍留日月痕。

    赢得孤臣同碩果,也留正氣在乾坤。

    不堪百折播孤臣,一望蒼茫九死身。

    獨挽龍髯空問鼎,姑留螳臂強當輪。

    謀同曹社非無鬼,哭向秦庭那有人!可是紅羊剛換劫,黃雲白草木曾春),挺立受刑,年四十五(國朝賜谥忠烈)。

    參軍羅子木、仆人楊冠玉殉焉。

    子萬祺,已先三日死鎮江。

     子木名綸,以字行,溧陽人。

    己亥,煌言師出長江,子木挾策上谒;煌言奇之,欲留之幕,以父老辭。

    成功因強其奉父泛海。

    子木至海上,不欲參成功軍事,因奉父北行,将赴煌言軍;猝遇北兵格鬥,子木堕水得救起,而其父被縛去。

    子木輾轉閩南,思出奇計以救父。

    逾時不得音問,嘔血幾死,複赴煌言軍。

    煌言勉以立功,即為報雠。

    遂相依不去,竟同死。

     冠玉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