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之十七 連尾生吐胸中五嶽

關燈
兒主人需阿父甚殷,寅刻便來,帳中不宜嚣矜,令敵窺測。

    ”珠兒以示梅,島中号令如常,頭目無迓國師者。

    臨時,一冶容少年,姿緻妩媚,纡步入帳。

    梅俯身門左,少年扶起,攜手入内寝。

    珠兒笑迎曰:“仙父,來何遲遲耶?”少年曰:“小兒饒舌,元帥心香密傳,尾生貿然之來,深恐誤軍旅大事。

    ”梅跪拜緻詞曰:“粬肆小夫,為島民擁戴,前部戰殁,不旋踵将亡。

    先生幸有以教之,救其水火,固其宗枋,島中額慶無任矣。

    ”解魚亦稽首,執猶子禮。

    少年曰:“海上盛傳魚美人,見面尤信。

    ”魚赧然曰:“珠弟秀惠,魚何足苻之?”梅拜問先生淵源,及道法所際。

    少年曰:“尾生與已化之智瞽,同師張匜山人,為五鬥正門,遠祖道陵,近宗張魯。

    瞽見堧啞喻而悅之,更師左道,緻為郦仲離輩,劉淵門徒,以詐力滅,尾生固将為瞽複仇,以報匜山人也,至尾生自習之神智,雖師門有所不知不能,一則曰掌上九河,二則曰胸中五嶽,三則曰一發千鈞擔,四則曰八荒吾闼圖,精微廣大,庶幾為宏道之人。

    建侯行師,無異牛刀之一割。

    元帥禮遇獨隆,略陳其概,幸無洩焉。

    ”魚聞言忖曰:“連尾生之道高若是,吾撫軍何以勝之?”取蘆管告木蘭。

    聞管中答曰:“亦與綢缪之。

    ”問其所忌憚,魚私告于梅曰:“兒願以身侍國師,令其用法退敵,且傳枕間秘也。

    ”梅曰:“善乎兒之慧且勞也,爹何忍忘乎?”談次謂尾生曰:“魚也望先生如老子之龍,乞其雲雨,令威之鶴,願學和鳴。

    若比于珠兒,賜之玉杵,使彼知魚之樂,而吾效雀之驅矣。

    ”尾生喜曰:“珠還或可收焉,魚躍如何羨也。

    然野人之芹,非以雲報;舅氏之贈,亦将緻誠。

    請試其山中之技,複親于榻側之仁。

    以今夕行之,于畢生足矣。

    ” 梅遣頭目布大幄,周遭列戟牆。

    島渠四人巡警,傳聞故鎮木宏綱帥大師圍島。

    梅患之。

    尾生談笑請曰:“斛斯貴賀蘭觀自來,吾遣靈官攫之,擲帳下如肉傀儡,餘述祖善鬥雞而不能縛雞,隻用小力士嗾之,入床下為郎輩執虎子。

    宏綱久為遊魂,搏兔不須全力,元帥假十懦卒,供吾指揮,宏綱可擒也。

    ”梅從之,以島人之孱弱者十名聽用。

    尾生授一物如,令首一人吹之。

    又出黑漆紗囊各寸許,分授九人,誡曰:“汝十人突圍出,彼軍将必自來追,但一人吹孔,九人開囊,有所獲,則持歸紀功耳。

    ”十人依其策,開島城沖出。

    木果引百人追襲,首一人掉頭先回,吹聲如鬼号,風從地起,卷黑雲漲天,九人齊開紗囊,囊俱有一蠅虎躍出,倏忽化為三白虎,三黑虎,三黃虎,大逾尋常。

    吞吐黑雲為戲,兵卒倒地者,多為十人縛去。

    木大呼:“妖氛何足逞哉!”舉大刀截虎,刀入虎腰腹不得脫。

    梅驅島人自後掩至,木立殺數人退營中,島勢大振。

     是夜,番樂盡作,賓主酬酢之處,魚珠各入懷舉觞,尾生以水陸物産不足供馔,書篆數紙,就筵前咒之。

    空中來二人告曰:“頃奉靈教,取獲玉女投壺之酒,又采瑤圃諸蔬果,為下酒物,今并繳進。

    ”即有玉缸盛酒置于庭中,蔬果之屬異形,紛陳缸右,梅及魚珠共嘗之,覺飄然有沖舉意。

    飲啖既,偕入大幄坐。

    梅再拜請仙授,尾生曰:“嬉戲易能也。

    盍觀至道?”魚言曰:“胸中五嶽之蘊,可得聞乎?”梅曰:“先生以爾故,必面命之,爹亦見知可矣!”尾生曰:“觀者無發聲,但自遊戲。

    ”三人諾之,尾生趺坐氍毹中,解衣裸體,以手摹肚腹,嘿咒約百遍,臍中有聲,類金井辘轳。

    飯時,白雲滿室,梅與魚珠各相見,而不見尾生。

    正驚疑間,雲淨處,不複在幄中,三人乃徙倚道院耳。

    一書生袖出一箋雲:“世人拟崧高維嶽之賦,惜不能指點之。

    ”引三人出眺,謂曰:“此嵩山少室前亭子也。

    ”從之小憩,聞山後呼萬歲者三。

    書生曰:“當時以為天子巡幸,偶一聞之。

    方今聖明在上,繼繼承承之際,無歲不呼,何揭竿之徒,自取湛族也?”梅惶愧汗浃,魚嘿然首肯焉。

     有頃,山頂仙樂嚬亮,書生謂曰:“中嶽帝生天之辰,其驸馬都尉自華陰來,為婦翁壽,故宮中為是雅奏也。

    ”三人意殊倦,書生曰:“亭中卧佛石,何不高眠?”三人不覺就石卧,黑甜正酣,陡聞萬壑喧鄘,松聲豁夢,仰視所曆,非嵩少舊遊,見偉丈夫冠帶如秦時,叱三人曰:“蠻荒莠民,登岱何為者?”三人守尾生戒,不敢答一詞。

    丈夫後一隸呼曰:“谒吾主五大夫而不拜,可乎?”三人同拜,丈夫顔霁,指示登日觀峰路,隸自随去之。

    上峰頭,月初從海底湧出,聞有笑語者曰:“東海泱泱,東岱蒼蒼,觀日者昌,見月者亡。

    ”梅始知獲罪之深,天齊示谶,暗以手掐珠兒。

    珠搖手答之。

    三人尋下山路,天雞一聲,雷雨大作,下方彌望,皆稽天巨浸焉。

    澎湃上湧,漸至林間,有大蛇浮水至,昂首直視,若欲手援。

    三人共挽其頸。

    惟恐皮質過膩滑,無把握處,烏知頭骨棱起,拳毛繩繩,身手俱可維系。

    三人暗喜,以為得真龍提挈也。

    未幾,蛇尾自捎其首,蛇首左右迎,複左右避,三人簸揚于波濤,分無生理。

    蛇忽登岸。

    三人踴而下,乃在半岩中,仰不見巅,俯不見麓。

    遇樵者穿徑,不敢問道。

    樵者憐之,謂曰:“子被魇久矣!斯地為天脊,所謂太行恒山也。

    死于遊嶽,徒為餒鬼,盍就吾食?”出芋魁數枚饷之。

    三人既不敢言,亦何能啖?樵者笑曰:“□哉!拾芋作歌去。

    ”三人迤逦沿山腰行,望見尾生在亭子坐,急奔就乞指迷,神思失據,忘乎不測之當前也。

    土崩石裂,一落殆不止千丈強雲: 絕憐剛惡是強梁,不敢先欽道德章。

     運去已無續命縷,愁來轉乞返生香。

     孤鳴千載祧陳勝,鳳至諸侯右楚狂。

     封禅書成便焚卻,豈教漢武踵秦皇。

     數峰何氏诠曰: 歌兒無信,繼之以尾生,連而及之。

    斯之謂連尾生也。

     五嶽起方寸,塊壘未消也;胸中吐五嶽,志氣畢達矣。

    且一人胸中,括萬物而為功,融群情于不覺,何必五嶽之縱橫交錯,以為如取如攜哉。

    尾生之在聖門,可雲充實光輝矣。

    大而化,聖而神,未之能也。

     虞紀四巡,不及中嶽,漢呼萬歲。

    惟在嵩山,禽慶遍遊,已極淩雲之想,非徒逐日之勞。

    尾生何人,奧衍若此,将胸中自吞夫五嶽欤?抑五嶽實生于胸中欤?俱不可知。

    是可于瑪師鏡外,别成元著之超;亦能于織女機旁,故得又元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