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反抗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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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和精神上的甯靜與安逸有沒有玄學的根據,全要看每個人的性情和經驗的傾向而定。

    生活到處都陷在不可知的境界裡,隻有暫時的或曆史性的場面留下來作為指導——并且那也會過去的。

    尤金在精神和肉體的痛苦中,有一時期竟然會愛好各種宗教性的玄想,這似乎有點文不對題,可是生活在大風大浪中是會這樣。

    這種玄想就成為逃避自己,逃避他的疑惑與失望的避難所,所有的宗教思想也都是這樣的。

     如果要我解釋宗教,我會說它是人類所發明的、用來保護被環境弄得血淋淋的心靈的繃帶;一個把他從不可逃避的渺茫不定中包起來的套子。

    我們盡量把一切想着是永恒的,盡量把它們當作是永恒的。

    宗教顯然給了生活一個安身之處和一個名義——雖然那隻是一個幻想。

    所以我們給帶回到時間、空間和無涯的心靈那兒去——可是我們給當作什麼呢?我們總是站在它們面前,把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都歸之于它們。

     但是對宗教的需要并不是經常的,象生活裡所有别的那樣。

    一個心靈恢複了健康以後,它很容易又回到以前的幻想上去。

    女人又進入了他的生活——請不要相信會有什麼别的情形——也許是給尤金的那種沉思和孤單的意境吸引住了。

    雖然悲劇使他平靜下來一個時期,他又活躍起來。

    他更懷疑地看着她們走近,可是心裡不能不給她們勾動——那些他應邀赴會的會客室裡走進來的女人,想引起他興趣的太太小姐們(她們幾乎不由他不感覺興趣),舞台上的女人——女藝術家、女詩人、雜技表演人、評論家、理想家。

    由于這許多接觸、通訊和聚會,他跟有幾個發生了關系,結局也跟過去一樣。

    他還是沒有變嗎?變得不多——不。

    隻是在思想和情感上更無情了——鍛煉成了一個為生活和工作而工作的人了。

    也有劇烈的場面、眼淚、分離、遺棄、冷淡的相會,瑪特爾照顧着的小安琪拉總呆在一邊作為他的支柱和安慰。

     尤金是一個徹頭徹尾不敬神的藝術家,隻愛《聖經》裡句子的美妙和叔本華、尼采、斯賓諾莎、詹姆士①等所提出的奧秘。

    他發現他的孩子有着極可愛的個性,并且引起了他研究的興趣——他有時能夠帶着親切的關懷默想着她,發現她有點象自己,也有點象安琪拉,一面還猜度着她将來的結果。

    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呢?她會對藝術發生興趣嗎?她那麼大膽、活潑、頑強,他想着—— ①詹姆士(1842-1910),美國心理學家,哲學家。

     “你的孩子簡直象個鞑靼人,”有一次瑪特爾對他說。

    他笑着回答: “不過我還是要看看我對她有沒有辦法。

    ” 他有時候想着,要是他跟小安琪拉漸漸能夠互相完全了解,她不太早結婚,那末他就可以拿她作為中心,建立起一個美滿的家庭。

    也許,她的丈夫不會反對跟他住在一塊兒。

     最後的一幕我把它安排在蒙特克勒爾他的工作室裡。

    瑪特爾和她的丈夫經常住在那兒,替他主持家務,小安琪拉成了他的安慰。

    他住在那兒工作。

    有天夜晚,他坐在火爐前看書,一部曆史書中有一個意見使他想起了斯賓塞的《事實與批判》裡論“不可知的”那幾章奇妙言論中的一節,于是他站起身去尋找。

    在他的書籍裡尋找了一會兒後,他找出了那本書,心領神會地又讀了一遍,因為關于生活方面,它很配合他的性情,尤其是他的思想狀況。

    這一節跟他的觀點特别有關系,所以我把它引來說一下: “我們感官所認識的物體的奧秘,是超越我們知識範圍的,宇宙的子宮裡(如果我們可以這樣稱它的話)所呈現的東西更超越了我們的知識範圍,因為前一種還可以(并且也是)給許多人認為是可以用創造的假設來解釋,給其餘的人用進化的假設來解釋,而後一種就不能這樣來解釋了。

    有神論者和不可思議論者得同意承認-空-間的各種性質是内在的、永恒的、非創造的——是在所有創世之先,如果有過一次創世的話。

    所以要是我們能夠識破生存的奧秘,還有更卓越的奧秘擺在我們面前。

    凡是被認為既不是創造的又不是進化而來的東西,比起看得見、觸得到的東西所呈現的事實,就根源上講,是更不可想象的了……想到這個空白形體的存在,盡管在我們目力所及的地方向四下探索,可是還有未經探索的部分,我們的想象力所橫跨的部分要是跟未經探索的部分一比,就變得極微小的了——想到一個空間,我們不可衡量的星球體系跟它一比,就變成了一小點。

    這種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