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驚天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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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卻已刺中了鄭願的右背。

     劇烈的刺痛使他不得不拚命往前跑,他想躲開刺進他背後的劍刃,他不想被剝刺穿。

     他沒能擺脫。

     水無聲的劍尖如附骨之蛆緊緊貼着他背後。

     他隻能再跑,拚命跑。

     他不敢回頭,他怕他再看到那種恐怖的幻象。

     遠遠望去無際的沙漠上,忽然騰起了一道細線,如一條蛇在飛快地遊動。

     隻有走近了,你才會發現,那條“飛蛇”是兩個如閃電般飛弛的人和連在這兩個人中間的一輛劍。

     跑了不知多久,鄭願這才發現這不是什麼辦法——至少不是什麼好辦法。

     他無法擺脫水無聲的劍,也不敢轉身面對幻象,他豈非隻有跑到死? 他已感覺到自己的血從後背的傷口往外流,他的力氣似也從那裡随着鮮血流走。

     他知道若不再想出辦法,他不會支持多久的。

     再有半個時辰,他會力竭身亡。

     就在這種時候,水無聲居然還能開口說話—— “鄭願,你堅持不了太長時間了。

    ” “……” “你在流血,你會流到身體裡一滴血也剩不下。

    ” “……” “鄭願,你還記得那場沙暴嗎?” “……” “你被龍卷風卷飛了,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 “……” “我恰巧在場,我可以告訴你。

    ” “你說!”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去那裡嗎?” “你說!” “我是為了追殺一個女人,你想必也知道我要殺的人是誰。

    ” “……” “是山月兒!是那個騷貨!” “因為那個晚上,我們已經設計幹掉了山至輕,而那個騷貨不知怎麼光溜掉了。

    ” “我帶了一隊人馬去追她,結果是我不僅追上了她,還遇到另外兩個女人。

    ” 鄭願的心跳又加快了許多——另外兩個女人?那不是花深深和海姬嗎? 鄭願忽然覺得自己實在跑不動了。

     他忽然停住了身子。

     劍刺穿了他的身體,他看得見從他身前突出來的一截劍刃。

     血淋淋的劍刃。

     他的身體也和水無聲的身體撞在了一起。

     劍從他身體内退出。

    他被水無聲足足撞出了二十步邁。

     但他沒有死。

    至少,他知道他暫時還不會死去。

     他的五髒六腑都已被撞離了位,劍刺穿了他的右肩腫,鮮血在往外狂湧。

     鮮血也從他的鼻孔裡和嘴角往外流。

     他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但他還有一線靈智不曾混滅—— 誰殺了花深深?! 誰殺了海姬?! 誰!! 水無聲想站起來,可他站不起來。

     他的氣血因狂奔而沸騰,因猛烈的沖撞而崩潰。

     他的内髒已經破裂,鮮血從他七竅往外流。

    他也同樣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他想大笑。

     因為這一戰是他勝了,的的确确是他勝了。

     他逼得鄭願轉身也不敢轉身,他用劍刺穿了鄭願的身體。

    他當然勝了,勝得很完全、很徹底。

     可他笑不出,他隻能大口大口地嘔血。

     他想大聲呐喊——是他!是水無聲擊敗了鄭願! 可他喊不出。

     他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他将很快死去。

     連笑也不能笑一聲就死去。

     鮮血浸潤了黃沙。

     浸潤着鮮血的黃沙很快就被太陽烤幹了,也将很快就會被風卷走,散落到無數的沙子當中去。

     誰會注意一粒被血染紅的沙子呢? 水無聲覺得遺憾極了。

     一直到他死去,他都沒能告訴鄭願,是他水無聲殺死了鄭願的兩個女人。

     他實在想看看鄭願聽到他說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

     可惜,他看不到了。

     水無聲仰躺着,他覺得渾身的痛苦都已離他而去,他覺得很舒服,很愉快,很輕松。

     他雖然什麼也看不見,可他知道,他面對着的,是太陽、白雲和無垠的藍天。

     身下的沙子真是溫暖舒适啊! 寂靜的抄丘上,忽然有了動靜。

     滿窗花慢慢從沙子裡爬了出來。

    誰會料到,她竟然并沒有逃遠,就隐藏在這裡呢? 她抖落頭上身上的沙子,慢悠悠地走到水無聲身邊。

     她站着,漠然俯視着水無聲血淋淋的面龐,許久許久沒有動。

     她終于開始動的時候,是在她聽到遠處鄭願發出的一聲歎息之後。

     那一聲歎息聽起來那麼虛幻、那麼缥缈不可聞。

     滿窗花慢慢彎下腰,從水無聲手中取過了那柄血迹斑斑的劍。

     她慢慢直起腰,雙手握劍,慢慢舉過頭頂,頓了頓,然後閃電般劈下。

     劍刃過處,水無聲身首異處。

     滿窗花抛下劍,再也沒朝水無聲的屍首看一眼。

    轉身就走。

     她走得仍然很慢,很悠閑。

     鄭願靜靜地俯在沙地上,一動也不動。

     血已不再流。

     滿窗花自言自語,道:“原來你就是鄭願啊!……你騙得我好苦啊……” 她跪在他身邊,喃喃道:“你是英雄嗎?你是英雄你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你不是要押送我回扶桑嗎? ·…·現在你還想嗎?……”她忽然格格笑起來,而且越笑聲音越大,越笑越瘋狂。

     她笑得渾身痙攣,笑得聲嘶力竭。

     鄭願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

     滿窗花的笑聲冥然中止,如被利箭射落的飛鳥。

     她凝視着鄭願的後頸,她用一隻手輕輕撫着他的頭發。

     “你還沒死、對嗎?……上回在狠群裡你也沒死,不是嗎?你用不着别人來救你,對不對? 鄭願低低呻吟了一聲。

     “你在呻吟?……你在向我求救是嗎?……你以為我還會大發慈悲是嗎?·…·你錯了,你大錯特錯。

    ” 她伸手去扳鄭願的右手,她想從他手中拿過那柄斷刀。

     她拿到斷刀之後,會不會也像殺水無聲一樣殺掉鄭願呢? 鄭願的右手緊緊握着刀柄,握得很死,他的手指已開始發僵發硬。

     要想從他手中奪刀,實在不容易。

     滿窗花很耐心地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将鄭願右手上的四根半手指掰開,她慢慢揀起那柄斷刀,慢慢将刀刃擱在他後頸上。

     “你說,我是殺你,還是不殺你呢?” 陽光在斷刀上閃爍,沙漠似乎已因太陽所灼饒而顫抖。

     “你怎麼不說話呀!……跟我說話呀?告訴我,說我是你的恩人,是我救了你的命。

    你的命是屬于我的。

    說呀?” 鄭願微微抽搐了一下,她感覺到了他的抽搐,那是從斷刀上傳過來的。

     “你屬于我。

    我可以殺了你,也可以再救你一回。

    上回我不就已經救了你嗎?說話呀!說你屬于我,永不再背叛我,我就不殺你,我就救活你,說!” 鄭願當然什麼也不會說,他已經昏迷。

    他的生命正慢慢從他身體内升騰而出,飄散在陽光裡。

     滿窗花尖叫一起,雙手舉起了斷刀。

     她并沒有砍下去。

     斷刀從她手中飛出,飛出好遠好遠,無力地落在沙丘上。

     誰殺了花深深和海姬? 是誰? 鄭願仍在昏迷中,他的最後一線靈智還是在問自己——是誰殺了他最愛的女人。

     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他看見寶石般深藍純淨的夜空中燦爛的星群,他聽見清脆溫婉的駝鈴在身邊回蕩,他感覺到身體有節奏的颠簸。

     奇怪的是他沒有感覺到疼痛。

    他渾身都軟綿綿虛飄飄的,就好像他在洗了個熱水澡之後躺進了幹淨的被窩裡似的。

     但他無法動彈。

     他想說話,和他身邊的人說話。

    他感覺到身邊有個女人,因為他聞到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