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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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他耽擱太久會引得人家發現他。

    胖孩子帶着極其心亂的表情想了一會兒,就出去找瑪麗。

     但是瑪麗替她的女主人梳妝了之後已回家了,胖孩子又回來,比以前更驚恐了。

     華德爾和班-愛倫先生交換了一下眼色。

     “喬!”華德爾說。

     “是,先生。

    ” “你出去幹什麼?” 胖孩子絕望地看看在座的每一個人的臉,吃吃地說他不清楚。

     “啊,”華德爾說,“你不清楚嗎,呃?把乳酷拿給匹克威克先生。

    ” 匹克威克先生呢,正是健康和精神最好的時候,所以在吃飯時間裡一直都是十分快樂的,他這時正跟愛米麗和文克爾先生大談而特談:說到強調語氣的時候就文雅地點頭,輕輕地揮動左手加重他的言辭的份量,滿臉閃耀着平靜的微笑。

    他從盤子裡拿了一塊乳酪,正打算回過頭去重新談話的時候,胖孩子彎下腰來把頭湊到和匹克威克先生的頭相平的地方,用大拇指向肩膀後面指指,做了一種極其可惜的鬼臉,聖誕節啞劇裡最出色的也不過如此。

     “嗳呀!”匹克威克先生說,吓了一跳,“多麼——呃!”他往了嘴,因為胖孩子挺起身來,睡着,也許是假裝睡着了。

     “什麼事情?”華德爾問。

     “這真是個極其古怪的家夥!”匹克威克先生回答,不安地看着那孩子。

    “說起來似乎很奇怪,不過,我敢起誓,恐怕他有些時候是有點兒精神質。

    ” “啊!匹克威克先生,請你不要這樣說,”愛米麗和愛拉白拉不約而同叫着說。

     “當然,我并不能确定,”匹克威克先生在深深的沉默和喪氣神情之下,這樣說:“不過他這時對我的态度,實在是很驚人。

    啊!”匹克威克先生突然尖叫一聲跳了起來。

    “請你們原諒,女士們,現在他用什麼尖東西戳我的腿。

    他的确是靠不住的。

    ” “他喝醉了,”老華德爾冒火地吼叫。

    “拉鈴!叫侍者來!他醉了。

    ” “我沒有,”胖孩子說,當他主人過來抓住他的衣領的時候,他跪下來了。

    “我沒有喝醉。

    ” “那麼你發瘋了——那更壞。

    叫侍者來,”老紳士說。

     “我沒有瘋;我挺明白的,”胖孩子答,哭起來了。

     “那麼,你把尖東西戳匹克威克先生的腿,到底幹什麼呀?”華德爾怒沖沖地問。

     “他不看我,”孩子回答說。

    “我要和他講話。

    ” “你要說什麼呀?”半打聲音同時間。

     胖孩子喘一口氣,看看卧室,又喘一口氣,用兩隻手的食指關節擦掉兩滴眼淚。

     “你要說什麼呀?”華德爾問,搖撼着他。

     “住手!”匹克威克先生說,“讓我來吧。

    我要和我講什麼呢,我的可憐的孩子?” “我要挨着你耳朵說,”胖孩子答。

     “我想你是要咬掉他的耳朵吧,”華德爾說。

    “不要接近他;他是惡毒的;拉鈴,讓他們趕快把他弄到樓下去。

    ” 正當文克爾先生把鈴繩抓到手裡的時候,一聲普遍的驚呼阻止了他;那位逃不了的情人,羞得滿臉通紅,突然從卧室裡走出來,對大家“均此不另”地鞠了一躬。

     “哈-!”華德爾叫,松開胖孩子的領子,蹒跚地退後一步,“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你回來了,先生,因此我就藏在隔壁房間裡,”史拿格拉斯先生解釋。

     “愛米麗,我的女孩子,”華德爾責備地說,“我痛恨卑鄙和欺騙。

    這不像話和不正派到極點了。

    愛米麗,你不應該如此對我呀。

    ” “親愛的爸爸,”愛米麗說,“愛拉白拉知道的——這裡人人都知道的;喬知道的——我同他躲藏一點兒沒有關系。

    奧古斯多斯,看上帝份上,解釋一下!” 史拿格拉斯先生隻等人家一聽他說話,立刻就叙述了一遍他如何陷入那種窘境;怎樣隻是為了怕引起家庭間的糾紛,使得他在華德爾先生進來的時候避開;他如何隻想從另外一道門走掉,但是發現門是鎖着的,隻好迫不得已地留着。

    陷于這樣的處境是痛苦的;但是現在他一點也不煩惱,因為給了他一個機會,可以當着他們大家的朋友們的面承認他是深深地和忠誠地愛上了華德爾先生的女兒;他帶着驕傲承認這感情是相互的;倘若他們之間隔了幾千哩路,或隔了白浪滔天的海洋,他也決不會有忘記那些幸福的日子,就是當他們最初——等等。

     史拿格拉斯先生把話說到這一步,又鞠了一躬,緊盯着手裡的帽子的帽頂,向門口走去。

     “等等!”華德爾喊。

    “嗨,憑着那一切的名義——” “太容易冒火了,”匹克威克先生溫和地提示說,他為要發生什麼比較壞的事情了。

     “得——就算太容易冒火吧,”華德爾用了這字眼說:“這一切你一開頭就不能對我講嗎?” “或者信任我呢?”匹克威克先生加上一句。

     “嗳,嗳,”愛拉白拉說,出頭幫忙了,“現在還問這些有什麼用呀,特别是,你知道你已經把你的貪财的老心放在一個更闊的女婿身上,而且又是那樣兇狠,弄得除了我以外人人都怕你。

    跟他握手吧,并且替他叫點飯菜來,看在上帝面上,因為他好像餓得半死了,請你馬上弄酒來喝,你至少喝過兩瓶,才會叫人喜歡。

    ” 那位可敬的老紳士拉拉愛拉白拉的耳朵,毫不猶豫地吻了吻她,又非常慈愛地吻了吻女兒,于是熱烈地握住史拿格拉斯先生的手。

     “無論怎樣,有一點她是對的,”老紳士興高采烈地說。

    “拉鈴叫酒!” 酒來了,同時潘卡也上樓來了。

    史拿格拉斯先生在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吃了飯,吃完之後,把椅子拉到愛米麗旁邊坐了,老紳士一點沒有反對。

     這個晚上好極了。

    小小的潘卡先生大顯身手,講了許多滑稽故事,唱了一支嚴肅的歌,那幾乎也跟那些逸事一樣诙諧。

    愛拉白拉很媚人,華德爾先生很暢快,匹克威克先生非常随和,班-愛倫先生很起勁,情人們很沉默,文克爾先生很多話,而大家都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