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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她考完後曾經給你寫過一封長信,裡面還說到她畢業後我們熱鬧地聚了幾天,算是慶祝她畢業。

    她的信裡描寫得很詳盡,我便不另寫了。

    她那封信你現在接到沒有?)琴很贊美陳遲的化裝和表演。

    她說,他很能表現女性的溫柔,又能表現安娥的含蓄的熱情。

    當第二幕裡他和扮桦西裡的惠如表演愛情與義務沖突的悲劇時,和第三幕裡他揩着眼淚高呼'向前進。

    向前進。

    '時,我們都屏住了呼吸靜靜注視着。

    我們忘記了是在看戲。

    我們仿佛也在參加那争自由的鬥争。

    陳遲和惠如的确演得很好,連我們也感動了。

    我相信這次我們演戲一定會得到大成功。

     陳遲第一次改演女角,會有這樣的成績(他演得比誰都好。

    ),這倒是我們大家想不到的。

    排演完了,我們大家都恭維他,稱他做'活安娥'.他很得意。

    不過我總覺得男人扮女角是不合理的。

    我相信倘使讓琴來演安娥,她一定比陳遲好得多。

    但是在我們目前這種環境裡男女合演是不可能的,而且縱使可能,琴也不便登合。

    從這一點看來我覺得我們這個社會進步得太慢了。

     “這個劇本演出來,一定可以感動不少的人。

    我要設法把二妹也請去看戲,還要請大哥去看。

    大哥并不贊成我演戲,不過他看了也不會說什麼話,更不會告訴三叔,因為他要是這樣做也不過給他自己添麻煩……”覺民還向覺慧叙述關于覺新的事:“大哥近來總是愁眉不展,整天長籲短歎。

    最近他好像要得神經病了。

    四嬸那次鬧過以後不多久,有一天晚上已經打過三更,電燈也熄了,他一個人忽然跑到大廳上他的轎子裡面坐起來。

    他一聲不響地坐了許久,用一根棍子把轎簾上的玻璃都打碎了。

    媽叫我去勸他。

    他卻隻對我搖搖頭說:'二弟,我不想活了。

    我要死。

    我死了大家都會高興的。

    '後來我費了許多唇舌,才把他說動了。

    他慢慢地走下轎來,垂頭喪氣地回到房裡去。

    我又勸了他一陣,他才肯安靜地睡覺。

    以後他就沒有再做這樣的事情。

    不過我時時擔心他會去做的。

    ”昨天晚上打過三更,我正預備睡覺,大哥忽然到我的房裡來。

    我看見他愁容滿面,問他有什麼事情。

    他說他為田地的事情着急得很。

    他告訴我,今年鄉下不太平,駐軍動不動就征糧征稅,連十幾年以後的糧稅都征收過了。

    加以從四月以來下雨很多,外州縣有些地方發生了水災。

    新繁、彭縣、新都、郫縣、溫江等處都有被水沖沒田地、房産、人口之說,而以新繁等縣為最厲害。

    聽說,被災田地有一兩萬畝,人口有一千多家。

    前些日子已經派劉升到溫江去查看我們的田産有無被淹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郫縣的佃客昨天來報告,'蒸嘗帳'上的田被淹沒了。

    所以他很焦慮。

    我們這一房的田地大都在溫江、新繁一帶,要是有一半被水淹沒,那就糟了。

     我勸他不要為這種事情焦急,暫且等劉升回來再說。

    橫豎家裡的産業不算十分少,即使大半田地淹沒,我們也不會破産。

    他後來也覺得我的話有點道理,便不再像先前那樣悲觀了,他答應早點睡覺。

    但是我半夜醒來還聽見他輕聲咳嗽。

    今天我問他,才知道他昨晚到三點鐘才睡熟。

    這樣的事情本來值不得大哥操心。

    他什麼事情都愛管。

    '蒸嘗帳'是各房共有的,而且又隻用在祭祀掃墓上面。

    沒有錢,也可以少浪費一點。

    至于各房的産業除了田地外,還有省城裡的房屋和公司、銀行股票等等。

    我們這一家人又不是專門靠田産活命,何苦這樣焦急。

    三叔當律師每月收入不少。

    現在四叔在他的事務所裡幫點忙,也有一點收入。

    隻有五叔一房是有出無進,揮金如土,但也用不着大哥操心。

    可見有錢人真是沒有辦法,連大哥也是這樣。

    他這樣下去,我很為他的身體擔心。

    ……其實我倒想若是我們這一大家人真的有機會破産,大家靠自己勞力生活,不再做靠田租、房租吃飯的寄生蟲,我們也許會過得更快樂,不會像現在這樣互相傾軋、陷害、争鬥的。

    老實說這種封建大家庭的生活我過得厭煩了……“